史正天的意思很明显:由于秦逸风的单独行动,他对秦逸风的信任度也降低了一个档次。所以他决定让秦逸风单独与艾利克斯合作调查。这是一种牵制——史正天也明白秦逸风与艾利克斯之间还存在很深的障碍,合作起来必然有些难度,因此与他合作之时秦逸风必然不能有太过出格的举动。
这一切,秦逸风都看在眼中,却依然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一口应允下来:“这样也好,毕竟对那里我和他更加了解一些。”
然而秦逸风却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原本史正天完全可以把骆水寒放在他身边起监视作用的,但却并没有这么做,难道,史正天也陷入了某种矛盾之中吗?
此时,一切却已不容多想。
秦逸风迅速返回了学校,他要在第一时间与艾利克斯取得联系。
“这么说,你们决定调查这件事了。”阳台上,秦逸风拨通了他的电话,艾利克斯显然对结果感到非常满意,“不过话我可说在前面,我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次的调查结果一定会与你父亲的案子有关,一切都只是推理和猜测而已。”
“我明白。我只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线索而已。”秦逸风说,“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返回柯德山庄。”
“现在那里完全紧闭,要去调查的话,必须先破坏他的防卫系统,也就是那台起到监视作用的终端电脑,这一点交给我来做。”艾利克斯说。
“好。”
“你与你的朋友在明天早上九点左右赶到柯德山庄,那时候我会在山庄内迎接你们。”艾利克斯似乎对“撬开”柯德山庄的门表现得胸有成竹。
秦逸风依然只能答应,显然,这些事并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他也并没有指手画脚的能力。
“那么,再会。”
城际列车飞速前行,即使如此,到柯德山庄附近的城区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两个月来,这是秦逸风起的最早的一天,然而,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感到疲惫,对面的凌笑也瞪着眼,望着窗外瞬景,虽然一言不发,但神情显然焦虑不安。
“凌笑。”秦逸风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桌上的半杯速溶咖啡微微震动。
“啊?嗯?”凌笑如梦初醒,转过脸来,“怎么了?”
“休息了两个月,会感觉不习惯吗?”秦逸风问,他只是在挑起话题,毕竟,一等座虽然条件不错,但在清晨就坐上一个小时也并不舒服。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凌笑微微一笑,说,“我们还是无法回答最初的生活啊……”
“大概吧。”秦逸风说,“至少暂时不行。”
“不管怎么样,这或许就是你的必经之路吧。”凌笑说,“该怎么做,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就对了。”
秦逸风点了点头,的确,若能安定,谁也不会想颠沛流离,但命运多半身不由己。秦逸风如今平静镇定的外表下,实际上一直隐藏着种种踌躇、不安;大概人原本就是一个矛盾体,而感性和理性的纷争永远不会停歇,这种种的矛盾,也就成了人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我们的一生,都在制造矛盾、解决矛盾。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凌笑、秦逸风,他们俩即使坐在一起,交流也渐渐变少了,虽然谁也不愿意,谁都希望自己与身边的人永远有说不尽的话题,可是时间却像一记霸道猛烈的特效药一般,让人变得缄默。
这也许并不是坏事吧?
因为太了解,因为心灵相通,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语言。
二十多分钟之后,列车终于到站。
这平稳的旅程,却只是颠簸的开端。
柯德山庄没有变化,外围的树林一样如此茂密,一直延伸到院内,古典的大门与围墙上却安着现代化的门锁,门锁旁有着显示屏,像一只眼睛,冷冷望着树林里的一切。但这些在秦逸风眼里形同虚设,他清楚的记得,这整个山庄的监控与防御系统,最终也没能救下老齐和萧晨峰两人的命……更没有抓住在这里来去自如的艾利克斯和杀手季飞。
这山庄已经见证了无数的血腥,或许多一条对它来说也变得不算什么了。
秦逸风按响了门铃,显示屏上迅速出现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西方面孔——果然,艾利克斯已经提前得手,这些看似固若金汤的老旧机关,对他来说果然薄如纸片,一击即破。
铁门打开,里面依然是那一大片树林,盛夏将至,林子甚至更加茂密,阳光穿过枝叶轻轻落下,在石板铺就的小道上肆意舒展着斑驳倩影,风过林梢,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切却显得更加静谧。
秦逸风忽然想起了老旧法国电影中那些庄园的场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原本该是温润而浪漫的吧?只是,这林子,在秦逸风的意识里,早已被染上了一抹血腥,不可褪去的血腥。
“这庄园……如果真的又这样一座庄园,安安静静地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凌笑仰望着林子外不远处那哥特式的穹顶。
的确,当初,艾尔伯特骑士想要的又何尝不是一种宁静太平的生活,这城堡般的建筑极具奢华,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享受战后的安逸。艾尔伯特一家人,被可以在这里住上几百年——或许当初他也是这样想的——然而,谁也不会料到,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打碎了。
KoDVilla-1960。
一九六零年,艾尔伯特骑士的后代,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屈辱与悲愤的心情,将山庄的名字改得如此肃杀?
一切,不容多想。
秦逸风与凌笑已站在主厅门前,艾利克斯也已从电脑终端控制室走了出来。
“整个山庄,我都已经检查过了。”艾利克斯说,“目前没有任何异状。”
“会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吗?”凌笑望了望秦逸风,实际上秦逸风也不知道,说实话,这次的调查,有很大碰运气的成分。
秦逸风只能摇了摇头。
艾利克斯笑了笑,说:“我前几天就在周边进行过调查,关于这座山庄的传言,从来没有减少过。”
秦逸风明白,这周边的几个村庄,如今虽然已改建成了拥有工业基地的小镇,但居民多半是原住民,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一部分人的祖先就死在那位死亡骑士艾尔伯特的剑下,因此,很多传说会从这里发源并不奇怪。
但现在,他却向听艾利克斯说清楚状况,毕竟,在他专注于追寻自己失去记忆的时候,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情并不多。
“大部分的说法,都是认为艾尔伯特本人信奉邪教,而且这个教派如今依然存在。”艾利克斯说。
“你等等。”秦逸风有些惊奇,从怀里拿出笔记本,迅速地开始记录起来。
“嗯……”停顿片刻,艾利克斯继续说,“这一教派入门极难、而且仪式复杂,据说是古老天主教的一个分支。”
“古老天主教……”
“对,具体情况,这里的居民也说不清楚。”艾利克斯摊开双手,说,“不过,他们强调说这个教派会研制控制人精神或肉体的禁药,从而达到使教徒忠实可靠的目的——当然,那都只是传言而已。”
虽说只是传言,秦逸风还是将这一点记录下来,并标上了着重号。
“在我的印象里,隐隐约约对所谓的邪教有一些概念,他们往往从事一些复杂而怪异的仪式,或是采取肉体迫害、禁欲主义等等进行苦修,这些教派往往是恐怖组织的前身。”艾利克斯说,这些,显然是他从前在从事CIA特工时所学习到的,不过现在,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理论到底从何而来。
艾利克斯继续说:“这里的居民还强调说,现在柯德山庄内还住着‘某些东西’,有些住得靠近树林的人,晚上甚至能看见这里的点点火光、听见凄厉的叫声,那两位原本被委派驻守这里的滨海市公安人员,也是因为受不了‘阴灵’的纠缠,才申请离开的。”
“阴灵……”
“没错,他们原本住在房内,但夜间出现了许多怪异的事情。还看见奇怪的人影出没,调查无果的情况下,最终决定离开。”艾利克斯说,“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只是不知道夜晚怎么样。”
秦逸风咬了咬牙,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呆在这里,等到夜晚,再探查情况?”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说:“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秦逸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忍放弃这个机会,说实话,他并不害怕鬼怪,却有些担心艾利克斯——他本人身份神秘,而且对自己带着几分敌意,这已经危险十足了;更何况他现在是否被人监视也未可知,倘若真的有别人混入这偌大的山庄,显然对秦逸风和凌笑十分不利。
毕竟,对于这里的地形,他们也很不了解。
天空依然明媚,四周的一切依然静谧无比,艾利克斯转身向房内走去。
这个曾经被秦逸风当成“死亡符号”的“黑衣男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队友”,秦逸风越来越看不清未来的路,但一切,却仍在继续,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