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审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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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坠落

寂夜,淡月,不远处行政办公大楼上的复古挂钟准点报时,在空旷的天地里鸣响回荡,十二声钟声宛若天外的吟诵,在整个校园的上空静静摇曳呼唤,而回音是唯一的应答。

校园里的风有些冰凉,掠过老树的枝桠,带走最后几片苟延残喘的枯叶。虽然这来自南方的海风多少比北地的干冷气息要让人好受许多,但冬神的恩赐,却依然让多数人无法一时适应过来。湿冷的感觉氤氲在已被黑暗包绕的每一个角落。楼房一角某处不起眼的洞口,老鼠探着头瑟瑟发抖,在夜间依然能够光亮如常的眼睛警觉地环顾四周,或许在这样的时间里,唯有他们才能够真正看清这个世界,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对这世界理解多少。

各处的楼房大都已经熄灯,偶尔有一扇窗子还透出昏黄的亮光,与道旁的路灯交映出一种令人昏惑的氛围。这样的氛围延伸地并不太远,因为光亮所能及的范围的确太小了,而光亮的尽头,却有太多无尽的黑暗,以人的目力,是绝对无法穿透那种厚重的黑暗的,所以,往往在这个时候,不安的人心中总会下意识地认为黑暗之中有某些东西正在缓缓蠕动。

谁也不敢去探究那蠕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蠕动的东西,其实只是自己心中最深的恐惧被扩散的思维实体化了而已。

但无论如何,黑夜总是最容易产生传说的时候,尤其是在十二点左右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许许多多关于校园、关于鬼怪,亦或是关于其他灵异事件的故事,总会在这个时刻被创造,有一些或许只是自我恐惧无限放大的虚无衍生物,而有一些,则或多或少真的发生过,只是发生的形式,不为人知而已……

学生宿舍,十七座,天台。

长发微动,黑夜模糊了俊秀脸庞的轮廓,却勾勒出了嘴角的一抹怨愤,白色的长裙似乎是她留给自己的一曲挽歌,在这并不明朗的月光下奏响。

“夏诗茵,下一个就是你……”一句话,宛若梦呓,由她嘴里飘荡而出。随后,她将一张纸条折好,小心地握在手中,怨恨的神情竟在一瞬间变成了莫可名状的微笑。

一步、两步、三步,那看起来娇弱单薄的身影如中魔一般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走得如此之慢,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死,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么?”她缓缓抬起头,像是在对上天发问,更多的,却应只是在自言自语。

低眉的瞬间,一只脚已然悬空在外,接着,身子向前一顷,仿佛想要轻吻那远山的幻影一般,而闭上的双眼,再也看不出半分留恋。

短短半秒之后,寂静的校园水泥路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响。

生时无论多么艳丽的蝶,在死亡时总还是会被夺去一切的骄傲与尊严——白色的长裙凌乱不堪地铺摊在地面上,身体,已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扭曲状,鲜血与脑浆混杂飞溅,污浊了原本冰冷干净的路面,而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庞,也如同被砸烂的瓜果一般,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表情与形状。

此刻,这已经不再有温度的躯体上,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那只握紧的右手……

来往的行人,目光投射在污迹斑斑的路面上,无不露出一脸恶心的神情。蒸腾着腥臭气息的空间里,混杂着围观者的各种闲言碎语——这个世界总是如此,任何人,在某些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总是抱着旁观者的那种极端理性的态度,而这种极端的理性,大概可以被归结为冷漠。

生命的陨落,在这个时代里似乎并不一定能给人们带来多大的触动,一具僵硬的躯体横呈眼前,人们的反应,更多的不是同情或哀婉,而是恐惧与厌恶,大概,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封锁现场所用的警戒线之内,穿着制服的干警们正在那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附近仔细勘查着,而警戒线之外,那圈像是被拉长了脖子一般的看客,动作却似比干警们更加积极。

人群中不起眼的位置,秦逸风静静地在记录本上写下几行并不太大的字,夹克、衬衫和牛仔裤的装束似乎没有办法为他抵御太多的寒冷,从小就欠佳的身体此刻甚至有一丝的颤抖,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颤抖到底是真的来自于北风的吹拂,还是来自这冷漠地快要窒息的世界。

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锐利地让人不敢逼视,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但普通人却不一定有着普通的经历。

停下笔,秦逸风若有所思望了望眼前的第十七座宿舍楼。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渐渐被几个多嘴的人扩大,小小的骚动也就此如水波涟漪一般环形散开。秦逸风并不参与其中,但却静静识别着这嘈杂的人声,将自己需要的信息剥离而出。

“跳楼那个……你认识吗?是这栋宿舍的吗?”

“不知道哦!据说尸体是早晨扫地的清洁工大妈发现的,都摔得不成人样了!吓死人了。”

“偏偏选了这一栋宿舍……本来这里就够邪门的了……哎,不知道能不能向学校申请一下调换宿舍……”

“你想都别想,能换到哪里去啊,还记得上次那件案子吗?就是那个叫欧阳乐的女生,和她同一层的,也有几个人要求换宿舍,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欧阳乐?就是那个割腕自杀的女孩子啊,可是她不是死在公共水房的吗,又不是死在宿舍,学校当然……”

“你不知道吧,其实,那只是警方的说法而已,其实,听说这里面很有蹊跷哦!而且我听说,那个叫欧阳乐的女生在水房割腕以后,血都流干了,却还站起来走出了学校,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别!快别说了!哪有这回事,吓死人了!”

秦逸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信息,只得回过身缓缓退出人群,旁观者说话之时,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字字句句是对死者的不敬,更有甚者会不断的添油加醋把所见所听的事实无限地扩大化,人总是这样一种喜欢猎奇的动物,即便是极度害怕灵异事件的女生,也总喜欢或多或少的打听那些奇怪的未知事物。

秦逸风当然知道那些旁观者口中‘欧阳乐割腕自杀’的真相,那个案子是他不寻常际遇的开端,此后,他的生活再也没有了平静,因为,即便四周的一切噤若寒蝉一言不发,他灵敏的神经,也会受所了解事实种种的感染,被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所牵动——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智还并不成熟,过于脆弱,当然,却也可能是那句谚语所说:唯有经历了死亡的人,方知生命的可贵。

自‘欧阳乐’那一场充满灵异与血腥的凶杀案之后,在秦逸风的眼里,死亡早已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一个摆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事实,这或许也是此刻的他如此在意这次看似自杀的坠楼事件的缘故。

校道一角,远离喧闹人群的情境处,长木凳上的两个女生并排而坐,短发女生不停低头啜泣着,而另一名年龄稍大的长发女生则轻抚她的脊背,低声地安慰着。

秦逸风缓缓走上前去。

长发女生站起身来,对秦逸风点了点头,说:“怎么样?”

秦逸风摇了摇头,说:“徐队还在勘察现场,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办法联系我,十七座现在也全部封锁了,要上去是不可能的。”

长发女生叹了口气,轻轻理了理刘海,无奈地望着依然低头啜泣的短发少女,说:“突然遇到这种事,对她们这些刚入学的新生来说,实在冲击太大了。”

“雨韵是死者的舍友?”秦逸风问道。

“不是,不过她们住在同一层,是同班同学,沈玲菲是她的好朋友,谁知道会突然出这种事。”长发女生回答。

秦逸风皱了皱眉,他知道此刻去询问这位啜泣的少女实在太过残忍,但在她的身上,似乎的确可以找到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你还是等会儿再和她说话吧。”长发女生似乎看懂了秦逸风的神态,坐回到椅子上,从身旁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身旁哭泣的少女,又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目光中透着一丝怜悯。

“那……凌笑,你暂时好好照顾雨韵吧,我再回去现场看看。”秦逸风转过身,准备离开。

长发女生,凌笑,点了点头,轻轻整了整浅黄色的外套,略带不安地说:“喂,真的会和你有关吗?还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但愿是我想得太复杂了,只是我们的这所学校实在太不简单了。”秦逸风说。

“好吧,那你去吧,小心点儿。”凌笑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是阻止不了眼前这个看似单薄孤独的男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