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之间,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段溪风身上每一寸神经。
一瞬间,他惊愕的连往日沉着面庞都变得赫然煞白起来!
暴戾。可耻。
病态。疯狂。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间。
这又是怎样的一群杀手。
一个个软弱外表的下,却怀藏着一把把嗜血的魔刀。
无辜成了杀戮的外衣,柔弱成了残忍的伪装。
这一刻,老人抄起镰刀杀死了少年,孩童手持力斧劈死了大人。
满脸的皱纹,为血肉所沾满。无邪的面庞,为血水所覆盖。
狰狞的面庞下,人性的光辉又去了哪里!
这一刻,眼前,唯有殷红的鲜血和扭曲的面庞。
血水!满目殷红的血水!
哀嚎!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哀嚎!
是战争扭曲了人性,还是人性本就如此的贪婪。
这一刻,恐惧深深的将段溪风包围。
直令他感到窒息!
浑身是血的士卒在眼前,苟延残喘。
伤痕累累的孩童,在地面上可怜的爬行。
慢慢向“活着”的段溪风而来。
稚嫩的小手,执起血染的石块,奋力的敲击着段溪风的脚踝。
嗜血的天真,死不瞑目,狰狞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段溪风。
可那双眼神里,真的只剩下麻木与残忍吗?
这一刻,段溪风却从那双孩童的眼眸里,望到了一种不甘,一种无助。
谁能料到,老弱妇孺,竟是最嗜血的魔头。
天真的孩童,竟是最可怕的杀人傀儡。
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是战乱,毁了这帮孤儿。
寒风中,段溪风悲情一笑,愤然落泪。
随即,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云霄,划破夜空。
“啊啊啊!”
这一刻,仿佛他的心被人彻底的撕裂,狠狠的扔尽了万丈深渊,永生不复。
他仰天长啸,质问苍穹。
真情到底在哪里!
黑夜里,回答他的却依旧是幽深的黑暗,一片死寂。
是冷漠,是孤独。
至此,段溪风原本温暖炽热的心灵,再一次沦为了死亡的悲情。
无天,无地。无家,无情。
天地之间,唯有孤独的自己。
黑夜下,一位“乱世孤儿”眼中血丝屡屡,暴虐的神情,低低嘶吼。
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质问。
“战争!战争!”
一声狂笑过后,段溪风拔剑而起,冲前人群……
片刻之后,落日城某处。
段溪风手持火把,和那一个个满身伤痕的士卒,静静的伫立在一座深坑前。
这是段溪风最后的谋略。
这座隧道的一端,是通往城外的暗道。
这座隧道的另一端,却也埋藏着,足矣毁灭城池的火药。
是生机,也是死亡。
一群人,就这么怔怔的注视着城中的百姓,神色黯然的,携幼扶老,背井离乡……
深坑之上,寒在翔静静的伫立在一位女子面前。
“大小姐。你走吧。”
南宫芊芊沉默著,面上忽有痛苦之色,低低地道:“你不走麽?寒在翔。”
寒在翔摇了摇头,道:“誓与大哥,同生共死。”
南宫芊芊一怔,随即脸有薄怒,肌肤胜雪,道:“傻瓜。”
寒在翔冷冷一笑:“大小姐,还是省些口舌吧。”
“还有”寒在翔忽然神色黯然道:“希望你以后莫要在骗人。其实,你长的真的很美,美到令人心碎。”
美到令人心碎。
耳畔这一声低沉的声音,为什么此刻却令南宫芊芊觉得自己的心,就真的伤心到碎了一般。
隐隐的,一种疼痛,化作了难过。
南宫芊芊难过道:“寒在翔。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嚒?”
寒在翔低声“嗯”了一声。
南宫芊芊如玉白皙的面颊,微微一红,道:“那你会不会想我呢?”
寒在翔一怔,皱眉间,摇了摇头。
南宫芊芊并未生气,而又是咬着唇,低低的,慢慢地重复着:“可是,可是,我会想你的。”
寒在翔怀疑的冷冷一笑。
沉寂的夜空下,南宫芊芊凝望着他,摇了摇头。
随后她踱步上前,忽然在寒在翔耳边,轻声道:“我没有骗你,寒在翔。”
言语间,她伸手深深的抱住了寒在翔。
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在这充满萧杀屠戮的夜空下,透了出来。
双眸深邃如海,美人如月!
寒在翔深深呼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才是南宫芊芊。
拥抱过后,寒在翔心中不免留下一阵感伤。
别离,总是令人难过。
夜空下,南宫芊芊纵身跃下了隧道。
昏暗的氛围下,伫立在洞穴之上的寒在翔或许,永远也未能发觉,此刻南宫芊芊深邃的双眸中,闪烁着一丝悲伤的泪花,带着几分心疼,带着几分眷恋。
夜,更深了。
她缓缓的,消失在眼前,再也看不到了……
寒在翔悲伤一笑,转身离去。
远方,天边一缕曙光微微泛亮,而它带了不是希望,却是残忍。
寒在翔静静伫立在段溪风面前,悲伤一笑,用手重重的拍了拍段溪风的肩膀。
段溪风转过头来,仿佛万念俱灰般,苍凉一笑。
下一刻,两只大手,再一次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热血在感动中沸腾,背叛在真情的燃烧间,灰飞烟灭。
兄弟!兄弟!
这一刻,段溪风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滴落在了大地,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多少红颜为爱而死,多少英雄命丧黄泉!
深夜里,段溪风送走了黎民百姓,搬下军令,亦送走了去全城士卒。
一切的孤独,一切的血债,都留给了自己。
还有那位,如何都不肯退缩的好兄弟。
寒在翔。
不眠的夜里。
血,注定与泪交织,爱,注定与恨纠缠。
最终,在刺骨无情的寒风中,一对生死与共的兄弟,走出了这座伤心空城。
战场上。
“活捉那位少年!”完颜鸿儒最终道。这一刻,满身是血的寒在翔,望着远方,段溪风血肉模糊的身躯,怔怔的,呆呆的,扔下了手中的雷灵弓,亦扔下了身后的弓箭筒。身上,已然弓箭毫无,到了生死绝路,无路可逃。泪水在无声中,滴落。孤独在死亡中,悲鸣。怔怔的,他取下了身后的黑凤剑。向抓着希望的火把,紧紧的握着,那一柄黑暗的宝剑。
临行前,段溪风道:“寒兄弟,这一战必死无疑。大哥只希望你我二人,能杀的更多的敌军,精忠报国。切忌,大哥在前方吸引敌军。你定要在身后,射杀尽可能多的将领。我死了,你不必为我报仇,只要多杀一个敌军,大哥死的就越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