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盛光沉默、使劲、用力的抱紧她,双手将她背后的衣服抓成一团,像个无助的孩子,只能抱住海洋中的一块浮萍。
谢欢被他压得胸口隐隐作痛,几乎不能呼吸,却没推开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总比先前一动不动的躲起来要好。
直到她手臂微微发麻的时候,才动了动身子,“把裤子也换了好吗”?
他没反应,谢欢只好将脸从他胸口离开,双臂努力的抽出来,发现他屋里换洗的裤子,只好拿座机让酒店的服务员帮忙买上来,她把空调开高点,这个时候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的帮他脱掉裤子,让他坐到被窝里去。
“谢欢,我也就这点本事,如今什么都不是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章盛光突然喉咙嘶哑的开口。
“我从来就没在意过你拿没拿到奖,当初你拿到奥运冠军奖的时候我也不怎么关注、留意,对我来说,你骨子里的事我都是清清楚楚的,所以不会想那么多,我就只知道你是章盛光,我们一块吵闹的长大”,谢欢没有去太仔细思考说,“如果是别人可能会在意吧,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吗”?
不管再怎么吵架生气,两个人之间也还是有那么份与众不同的亲情。
“这么长的人生里谁没有遇到过挫折呢,小时候璟哥哥离开我的时候,我放弃了学业,用堕落来麻痹自己,我曾经觉得生不如死,可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我考上清华、去剑桥留学,靠的是聪明还是在读书方面的天赋吗,都不是,是比别人更百倍、千倍的努力”。
“哼,你那算什么,我搞运动,比你们更努力一百倍、千倍,我的身上哪一处是没有被拉伤过的,为了体育我错过了多少”,章盛光手指激动的抖动,“从小,你们就比我能干,会读书,一个个都是市状元,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
他无法忍受的红着眼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扫到地上。
他怕追不上他们啊,一块长大的,怕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怕成为父亲嘴里说的废柴,所以他吃着苦、忍着痛,把泪往肚子里憋。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了,你会游泳,你拿到过奥运冠军,你家里的柜子上都摆着你的奖杯,放都快放不下了,整个中国甚至全世界各地都有人知道你章盛光这个名字,我能做到吗,你哥能做到这些吗,大家都做不到,只有你做到了,你的人生辉煌过一次,比我们要成功了很多很多,连妈都在春节晚会上看到你的身影而感到骄傲”,谢欢站起来大声说,“你会被禁赛,是因为你被人嫉妒,为什么会被人嫉妒,因为你出色,像有些人连被人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章盛光睁大眼睛看着她,安静的闪耀着涌动的泪花。
但很快所有的情绪都藏进了眼帘下。
“吃饭吧”,谢欢把碗拿过来,“你是要我喂还是自己吃”。
“你拿开,我没胃口”,章盛光偏过头去。
谢欢夹了块鸡胗到他嘴唇边上,他避了几次,都没能避开,最后只得艰难的吃了下去。
她松了口气,后面他倒也乖乖的吃了,她耐着性子喂了他半碗,直到他再也不肯吃了,喝了两口热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服务员把裤子拿上来,她帮他穿上,抚了抚他眉角,“你把眼闭了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陪着你”。
他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全身紧绷的肌肤放松下来,传来粗糙的呼吸声。
霍云轻轻在门口招手,示意让她也出来吃点饭。
谢欢的确是肚子饿了,蹑手蹑脚的出去吃了两碗饭。
到了晚上九点半,章思璟才披着围巾从外面回来,北京的天气比南方那边还是要冷多了。
“谈的如何了”?
“游泳中心驳回了上次光子在新加坡比赛中是靠服用兴奋剂拿到冠军奖的,但是他服用兴奋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已经传到国际上去了,游泳中心方面也为光子感到惋惜,所以愿意在接受光子的退役后把他调会地方上的体育局,并且会有好职位”,章思璟叹道。
“璟哥哥,我觉得我们不该就此作罢,我们得为光子哥讨回一个公道,他摆明是被人陷害”,谢欢冷冷的道,“就算是退役也要清清白白,不能让他的体育生涯中抹上污点”。
“欢欢,你知道我们摆在一个多么渺小的位置上吗,我们章家有很多很多的钱,在省里也算是有名气的人,上上下下认识的官员不少,可现在我们是在北京,我到这里来除了用钱打通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什么”?章思璟锋锐着眼神道:“更何况体管中心也不是没有给光子一个查明的机会,只是他们队里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光子这段日子行为反常,他宿舍的人也说他半夜不用睡觉,在外面跑步、游泳,大家都认为他是自己服用兴奋剂,而没几个人替他说好话”。
谢欢胸腔里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她想章盛光除了梦想的破灭还有对那群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在失望吧。
“我们也是从争名逐利中走出来的你应该也知道是为什么”,章思璟眉头冰冷,“光子自从奥运会开始走红后,常常奔走各地、拍广告、出席商业活动,和明星传绯闻,他的钱几百万几百万的进口袋里,而同样是搞运动的,有些只能那几千、几万的月薪,你以为队伍里的人不嫉妒、不眼红,他们也同样是辛辛苦苦的训练,有些还是从几岁开始就训练,可因为上面有个人在压着他们,每年参加比赛的名额有限,尤其是奥运会,也就那么几个人有机会,而光子就是他们的头号眼中钉,在他队友的眼里,能扫掉一个他们就能多一份机会参加奥运,他们凭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会帮一个平时你早就嫉妒的要命的人”。
谢欢无力的哑然,她快忘了,自己也曾嫉妒过不少人,嫉妒这个词往往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光子可以站出来,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站出来说是人陷害他,至少有些人还是会愿意相信他的”。
“就算他愿意站出来,体管中心方面也不会替他说话,相反,反而会影响他工作的分配”,章思璟淡淡道:“假使你是一个领导者,你会喜欢一个离职的员工说你公司管理不行吗,这不是明摆着往你脸上煽耳光,你会高兴吗,更何况这是一个国家体面的问题,你内部里面有矛盾,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可丢脸丢到国外去,外国人都会笑话咱们中国还没上战场,就自家人打自家人”。
“思璟说得对”,霍云也附和。
“那么你们的意思就是章盛光只能沉默的对着媒体,承认他有服用兴奋剂”?谢欢困难的张嘴启齿。
“如果他不在乎影响他的工作分配,我不会反对”,章思璟面露忧愁。
“我想我们还是等他自己做决定吧”,霍云道:“等明天睡醒了,我们问问他,我在隔壁还订了间房,思璟,晚上你就和我睡,欢欢,你在这边照看着光子吧”。
章思璟眼神忽的僵了僵,谢欢强笑着点点头,“好,我睡外面的沙发上”。
霍云笑了笑,和章思璟一道去了隔壁的房间。
谢欢返回卧室,见章盛光睡得熟,把窗帘拉上,睡到了他卧室的沙发上,她也是不想章思璟难过,虽说她和章盛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也不想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尤其那个人还是章思璟。
可她现在只能陪着章盛光,也许以后也只能陪着了。
她侧身看着床上熟睡的侧脸,胡乱想了很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睡到半夜,恍惚的被屋里一阵闷“咚”的声响弄醒,床头柜上的水杯摔在地毯里,章盛光手臂还悬在半空中。
“你要喝水吗”?谢欢赶紧掀开被子出去把杯子捡起来,地毯都被打湿了。
“我想喝水”,黑夜里呼吸又重又急,章盛光抓扯着胸口的毛线衣,躺回床上,又猛地坐起来。
“我马上去给你倒”,谢欢拿着杯子往外跑,倒了杯水进来,被子、床单都被他踹到地上去了,章盛光四肢撑在床上做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