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你在,世界就在——林徽因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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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不定,人初静

东北大学的前身是国立沈阳高等师范学校和公立沈阳文科专科学校。1922年,省长王永江拨地拨款,筹建东北大学。1923年春,东北大学成立。秋,二十三岁的张学良出任该校校长。少帅年轻有为,风流倜傥。他走马上任后,对东北大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把原有的文、法、理、工四个学科,相应地改为文学院、法学院、理学院、工学院,工学院增设了建筑系这一新鲜的学科,当时在全国仅此一家。他又开出高薪,广纳人才,林徽因和梁思成成了这批人才中的杰出者。

首届建筑系招收了四十多名学生,一个班,教员只有两名:林徽因和梁思成。二十七岁的梁思成一身兼任数职,既是系主任,又是任课老师,他着力培养学生对建筑文化的热爱,讲授《建筑系概论》和《建筑设计原理》等基础性课程,成了这门学科的“领头羊”。他为建筑系写下了发人深省的办学宗旨:

溯自欧化东渐,国人竞尚洋风。凡日用所需,莫不以西洋为标准。自军舰枪炮,以致衣饰食品,弥不步人后尘。而我国营造之术亦惨于此时,堕入无知识工匠手中。西式建筑因实用上之方便,极为国人所欢悦,然工匠之流,不知美丑,任意垒砌,将国人美之标准完全混乱。于是近数十年间,我国遂产生一种所谓“外国式”,不惟在中国为外国式,恐在无论何国,也为外国式也。本系有鉴于此,故其基本目标,在挽救此不幸之现象,予求学青年,以一种根本教育!

林徽因在开学前,回了一趟福州老家,她要拜会族中长辈,同时要接回她的娘。在福州,她受到私立福建法政专科学校同仁们的热烈欢迎,并举办了宴会宴请她。她走过父亲曾走过的路,感慨万千。

在福州期间,乌石山第一中学和仓前山英华中学慕名请她前去做讲座,她分别撰写了《建筑与文学》、《园林建筑艺术》的演讲稿。她圆润的清音,和渊博的知识,让师生们迷醉。她犹如一缕清甜的风,吹过福州那片土地,短暂的逗留,却让这块土地因她而倍添光辉。

探亲结束,她赶到东北大学,与梁思成会合,担任了英文老师和美学、建筑设计课的老师。她二十四年的风雨人生路,行至此处,似乎安定下来,小家,两个恩爱的人,有还算称心的工作。外面虽地动山摇,他们的内心,却守着一片净土。

建筑学这门新兴学科,对于民国时期的国人来说,还是个盲区。教授这门课,没有现成的资料和教科书可以参考和遵循,林徽因和梁思成就着手自己编纂教材,他们没日没夜伏案工作,将美学、历史、绘画史等学科,融于比较抽象深奥的建筑学中,使之变得形象、具体、通俗易懂。

两位年轻先生的课,大受学生们欢迎。梁思成注重形象思维,他总是一边讲建筑构造,一边在黑板上画图,等他讲完,黑板上出现的,肯定是一幅完整的漂亮的建筑物剖面图,连上面小小的装饰,都画上了,惟妙惟肖。课毕,学生们往往总不忍擦去这样的版书,恨不得拓印下来,收藏了。

林徽因的课,更是让学生们痴狂。建筑系多男生,美丽的女教师,本身就如一块磁石,把学生们牢牢吸引住。何况这个女教师还极讲究衣饰搭配,什么衣服穿她身上,都有种别样的韵味,既时尚又得体。这个女教师还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知识渊博,字正腔圆。每每她上课,学生们都如在艺术殿堂徜徉,完全沉浸在美的享受中。她清音飞翠,悦耳动听,旁征博引,古今中外,建筑、历史、绘画、音乐、文学,无不信手拈来。学生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总觉得上她的课,时间过得飞快,怎么一眨眼,就下课了?

万事开头难,然这个“难”,被这对年轻人攻克了。建筑系的工作,渐渐走上正轨。第二年的夏天,一同留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同学陈植、童寯和蔡方荫等人,也来到东北大学,和林徽因、梁思成并肩作战。老同学聚在一起,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相帮相衬,建筑系逐渐热闹起来,生气蓬勃,红红火火。

年轻,多好!精力充沛,思想活跃,激情澎湃,理想是生了双翼的。

这一群有才华的年轻人聚集在东大,除了教课外,还鼓捣出一家“营造事务所”,承接建筑设计的活。他们信心满满,要把多年所学,付诸于实践,学以致用。

他们的事务所开张没多久,就纷纷接到一些单子。其中有两单比较大,一是给吉林大学进行总体规划,设计教学楼和校舍。一是给北方交通大学锦州分校设计校舍。此外,林徽因和梁思成还合作设计了沈阳郊区的“肖何园”等建筑。

这一年,张学良出奖金向全社会征集东大的校徽图案。林徽因参加了设计,她铺开画纸,耳畔响起诗人刘半农写的东大校歌中的歌词“白山兮高高,黑水兮滔滔”,霎时,灵感的火花,飞泻出来,她在纸上迅速走笔,设计出“白山黑水”的校徽图案,一举夺奖。

沈阳多古建筑,尤其是清代皇室陵寝。林徽因和梁思成在教学之余,忙着四处考察。细心测量和手绘每一处遗物,他们开始了对中国古建筑的实地考察。

东北形势却十分动荡,无有太平。1928年6月4日晨,东北爆发了闻名的“皇姑屯事件”,军阀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这年十二月,张作霖的长子张学良发表通电,宣布东三省及热河省服从南京国民政府,东北易帜。

日本人没有得到既得利益,极不甘心,对东北一直虎视眈眈。各路土匪也蜗居此处,昼伏夜出。林徽因每晚都要批改学生的绘图作业至深夜,有时,会近距离地与这些土匪“相遇”,他们多半是从北部牧区下来,马队风驰电掣地驶过街道。那时,她同梁思成速速灭了灯,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挨着,大气也不敢出。却有种新奇的刺激的感觉,像在舞台上演戏剧似的。窗外,如水的月光泼下来,胡子们骑着俊马,披着红色的斗篷,从窗外一闪而过,马蹄把月光溅得四处飞散,在我们年轻的女教授眼里看过去,竟十分的罗曼蒂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