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被软禁没有两样,整整三日,越圣雪被锁在屋子里,每当听到锁链声响时,便有人将饭菜从狭隘的门缝里塞进来。
只是她从没有下咽过一口,一堆的碗碟都堵在了门口。
一大清早,柳妈妈悄悄地松开锁链打开一条门缝朝里儿看了过去,只瞧越圣雪面色憔悴的坐在窗边目光涣散地望着天际,不禁眼中浮起一丝担忧,嘴里低念了声:真是个倔丫头!
她悄然地又将锁链锁紧,踱步走下了楼,从春风楼的后门走了出去。
她步履轻盈,绕过一片花草丛生的花园,走过一条幽幽小径,在后走入了一座幽静宜人的山水宅。
才踏入中庭就听到小桥流水的潺潺水声,再迈进几步便能听到悦耳灵动的袅袅琴音。
柳妈妈的脚步停留在一间古韵古香的屋子外,“主子。”她轻声道,只瞧两个容颜娇俏的女子从里将紧闭的屋门打了开来。
“柳妈妈,请……”
她们恭敬地躬身道,柳妈妈欠身走了进去,透着一道绣着繁缛龙纹的大屏风,隐约可见偌大的床榻上侧躺着一个人——
纤细如葱的左手拿着一只金银色长烟斗,半起的垂帘遮挡住大半张脸孔,一头及腰如绸般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垂于脸孔的两侧、似有若无的耷拉在肩上。
身着一袭淡紫色似裙似袍的长衫,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白洁如雪的肌肤,一个呼吸的起伏,吐出氤氲缥缈的灰烟,生生吸附住人的双瞳。
“主子。”
柳妈妈跪在地上恭敬道,两个方才为她打开的女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身边。
“有何事?”
床上人呼了口烟,柔若流水,苍劲如剑的声音飘了过来,“这几日蛮弩的官兵到处在散发越圣雪的缉捕文书。”
柳妈妈从怀间拿出一张,右边的女子拿了过去走过屏风将缉捕文书交给了床上人。
哼!只听桀骜不驯的一道冷哼:“从今个儿起密切跟踪所有从蛮弩而来的生人,不得让他们靠近春风楼一步。”
“是。”
柳妈妈恭敬地说罢起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旋过身折了回来:“主子,那丫头倔强得很,已经有三日没有进食了。”
“由她。”
清冷的两个人透着无形的威慑,听得出床上人对自己说的话毫无兴趣,还夹杂着不耐烦,柳妈妈瞥了眼那两个女子,只瞧她们走到了床边正在放下床纱。
她锐眸一转,识趣地没有再多话为他们关上屋门转身离开。
脚步还没迈出几步远就听见屋中传来幽幽不断的旖旎娇吟。
※※※※※※※※※※
她家主子这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虽然他向来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留下口信就突然失踪整整三个月还是头一遭。
而三日前突然回到边界之城时竟带着一个绝色女子,打听之下竟是那白土之上被称为“第一美人”的越国公主。
要说她可是下嫁给了蛮弩大帝·帝天蛮,听说一个多月前蛮弩发生内乱,有人趁此劫走了她,所以这些天蛮弩派来不少人进城分发缉捕文书,一副找不到人就绝不会离开的样子。
而她主子就是那个劫人的人,他还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和帝天蛮作对到底,绝不放人!
莫不是他喜欢上了那越圣雪,才会甘愿冒着会惹上一身腥的危险将她带回来?
可她身为他的乳娘,从小看着他长大,女人对他来说不过都是寻欢作乐所用的玩物,就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女子动过真情。
越圣雪倒是第一个他交待她定要好生照顾着的女子,可他自个儿从不见她,还故意将她放在春风楼,要她当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若真的喜欢的话,又怎么会将她放在青楼里任别的男人欣赏?
柳妈妈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走出了山水宅……
回到春风楼时,下人们正在准备给越圣雪送早膳,柳妈妈走到厨房门外将送饭的下人给拦下,“给我吧。”
她说道,下人一愣,但还是乖乖地将手中的托盘给了她——
既然主子要她好生照顾着那小丫头,要是任凭她一直不吃东西,万一要是病了,那不是有违主子的交待。
柳妈妈思量着一步步迈上楼梯,回想初会越圣雪时她的倔强不屈。
哎,只怕她亲自送去,那小丫头也不会乖乖吃下的吧……
担忧着,柳妈妈一路摇头叹息,没想走到四楼的时候,宋小蕊却站在楼道口转着套在食指上的钱袋子,笑脸呵呵伸过手来:“柳妈妈,让我送去吧。”
“你?”
柳妈妈狐疑地看着她,她就像是一早等在了这儿——要说平日这只认钱不认人的鬼丫头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起来的,今个儿是怎么了?
“嘻嘻……好歹我也是汉人,那丫头现在是在反抗柳妈妈你,我去劝她吃下,总应该好过柳妈妈你去劝见效吧?”
宋小蕊蹭着柳妈妈的臂膀,讨巧得就像只乖巧的小猫,柳妈妈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中的饭菜给了她,然后把打开锁链的钥匙也交给了她,“那就看你的了。”
“是。”
柳妈妈一个转身下楼,宋小蕊立刻媚眼一弯,唇角泛起一抹诡笑。
低头张望着柳妈妈走到了楼底回了房,她才缓步来到越圣雪的屋子前,先将饭菜放在地上,随即将锁链打开松开少许的又再锁上,推开一条门缝将饭菜给塞进去。
然后坐在门的正对面,故意将钱袋子里的银子撒了一地坐在那儿数。
※※※※※※※※※※
哐哐当当!哐哐当当!
屋内,越圣雪坐在窗边只听门边传来碗筷作响的声音,漠然地朝那里瞥了一眼。
以为是下人们又来送的早膳,随即就挪开了双眸,却听——
“呀,以为绝食,柳妈妈就会放了你吗?”
熟悉的话音从门缝外传了过来,那嘲弄的口气就好像是——
“是你?!”
越圣雪缓步来到门边,透着门缝诧异地看着宋小蕊坐靠在楼道上兴致盎然地数着摊了一地的碎银子。
她一两两的将银子放入钱袋里,脸上似笑非笑着。
睨了眼脚边刚被塞进来的饭菜,越圣雪想不明白今日怎会是她来送的饭?
要说这些粗活都是吩咐下人做的,下人送完饭也会立刻将锁链紧锁起来。
而她却像是故意敞开着条门缝让她和她说话似的。
灵机一动,越圣雪挪开推在门里的一堆碗筷,紧挨着门缝瞥了下四周,楼道里安静得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身影。
“呀,在看什么?!想趁没人就溜之大吉?”
宋小蕊媚眼一抬,扬唇坏笑地直直地对上越圣雪的双眸。
她笑着一把收紧钱袋子的绳带,站起身走了过来,隔着条门缝在她的跟前蹲了下来。
瞧那得意嗤笑的小脸,越圣雪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说是,你一定会去向柳妈妈高密的,对不对?”
“呵!告不告密可得看你是不是真逃了。”
宋小蕊媚眼微嗔,听那似真半假的口气像是故意挑唆着越圣雪快逃,而她定会大发慈悲地不会去告发她。
越圣雪没有应她,要说被锁在屋里的这三日,她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每夜从楼下传来宾客们的酒醉欢吟,抑或是走过门外女子们的窃窃私语,都让她知晓了不少春风楼内的事儿—
比如这眼前的小丫头名叫“宋小蕊”,是这春风楼五大花魁之一,宾客们的心头好,却在一班妓子间臭名昭著,因为曾有个妓子出逃,她去了区区几两赏银就向柳妈妈告了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