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你们都下去吧!”显恪的嗓音突然响起,转而对文絮道,“入春天气多变,小孩子发烧是常有的事,不必太过心急。何太医用药温和,小孩子受不住虎狼之药,自然不能药到病除……”
他耐心地纾解她。
她却觉得他有事故意瞒她,问:“逾明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会离开太医院?你容不下一个左相高若尘,难道连逾明都要逼走么?”
他把手放在苏念的额头上,试了试他的体温。淡淡道:“那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你只管照顾好念儿就好。”
文絮赌气道:“什么是我该过问的?什么是我不该问的?反正念儿是你的孩子,我也无权干涉你找谁为他治病!如今的苏显恪身为帝王,可以一手遮天了!自然也不喜欢我问东问西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深宫内院!”他的话让她很生气。其实也不是生他的气,而是跟自己怄气,三年的时间,让她越来越不了解他!
他一手扶额,很疲惫地叹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非要知道,等念儿身子好了,我带你去见他。”
***
绿水青山,空山雨后。南方的春天一向来得早,来得秀丽。
显恪带着文絮和一对护卫来到城外西山,山路曲折颠簸,入山又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山谷河畔,一座坟冢、一间草房。
“我们到了。”他先下车,又回身把她抱了下来。
她提着裙摆,由他牵领着小心翼翼地踩过一块一块的石头,总算过了河,来到逾明的草房前。她放开他的手,推门而入。
门一打开,就有草屑落下。屋内简陋至极,鼻端有酒气缭绕。环视一周,矮几上竟是喝干的酒坛,一张蒲团破旧不堪。不远处有一张粗木矮榻,上面歪歪斜斜地躺着一个人。她轻轻走过去,一下竟分辨不出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宫冶逾明!
文絮不知道,如果不是碧荷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山上给他送些吃的用的,恐怕他早就饿死冻死!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他的一双眼睛明亮清澈,一身灰白的袍子,规规整整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
而此时,他的一身素服又脏又破,皱皱巴巴地裹着单薄的身体,白净的脸上长出了胡须,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惊诧地望着她。
他看了她好久,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夫人?”
“逾明,你怎么……”话到一半,她哽咽住了。
逾明勉强撑起身子下榻,步伐紊乱,耷拉着脑袋:“我没事,这样很好。反正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伸出瘦弱的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反正我这双手是废了,治不了病也救不了人。不如守着她,陪着她,替她赎清罪孽。”
她上前,抓着他的手臂,急道:“什么治不了病救不了人!什么替她赎罪!你是在给自己找借口逃避!没有谁是身负罪孽的,文琬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