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夹杂着即将退去的清寒。绿意初见,葱茏尚早。春花才放,细芽枝头。
生辰这天,已有八个月身孕的文絮由东珠扶上层层台阶、重叠高台,直到她站到朝非殿前,立身于满朝文武前。
因为唐王的到来,显恪将国君的宝座从高台搬下,以示两国关系亲密友好。他则立于高台下。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路的那一端有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一直在等她,这一等就是七个春秋。
他平静地凝望着她,谁都无法偷窥到茶色的瞳眸下隐匿的惊涛骇浪。
文絮身穿与他同色的黑锦云缎纬地的锦衣华服,衣领、袖口、逶迤的裙摆皆以红色绸缎包边,用金色丝线绣的白芷花纹。伊莲为她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素爱简单的她只戴了象征君夫人权贵的纯金风头步摇。黑色与金色互相回应,饶显尊贵端庄,更添独特韵味。她有倾国倾城之色,更是飘然如仙之貌。
缓缓走过一根又一根殿柱,每迈一步,他们初遇时的刀剑火光、再遇后的相见不知、新婚时的误解疏远、现在的难舍难分,往事一件件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里倒退重演。直至走过相对而站的显恺和高荀、走过千里迢迢前来观礼的唐王文璟,走到显恪面前。
显恪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她目不斜视,垂眸,正施以跪拜大礼。却被他突然伸手止住,他可以接受天下的跪拜,却唯独无法接受她的!
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淡然无色。
不容左右大臣思忖这是否合符册封之礼。韩采已经上前半步,手持诏书,高唱道:“孤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兹有唐国王室之女,文絮,温惠宅心、端良著德、聪敏贤淑、贞静持躬。‘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今册立文絮为君夫人,履信思顺,作孤良配,应正母仪于国。”
当文絮还沉醉在“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这句****的表白,恍然听到韩采压低声音让她去接显恪手里的玺绶。
这时,朝非殿钟磬礼乐奏响。
玺绶转而递过东珠手上,她的手被他迫不及待地牵起,握进掌心。二人并立,接受百官跪拜,呼声震天。
文絮忍不住小声问他:“何为‘履信思顺’?”
他目视前方,面如表情回答说:“笃守信用。”
她微微楞充,他承诺过要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立她为君夫人,给她该有的位置。纵然,她不需要他以此来表明他爱她,可她要的、不要的,他都统统给予。
袍袖下交握的两只手,都不自觉地紧了紧。
***
当夜,显恪在后苑的紫辰阁设宴,为唐王洗尘。
本该设在朝非殿的国宴移到紫辰阁,成了家宴。只不过这“家宴”的排场不减分毫,反倒更加隆重。
显恪和唐王分了两个食案,并排坐在高台上,不分主宾。文絮陪坐在显恪身边。而唐王此行并未带王后,一人独坐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