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迟疑着抬起,轻抚上她的脸颊:“仙音,事到如今也该过去了。我不求你爱我,只要你活着,没有仇恨的活着……”
感觉脸颊的手滑落,被她急忙握住。终于,眼泪,不属于铁腕翁主苏仙音的东西,从她的双眼流出,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她十五岁得知生母已死,时隔十八年,第一次流泪。她把他揽在怀里,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捶打撕扯着,啜泣不止:“周子歆,你这个笨蛋!傻瓜!你自以为很了解我么?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宴请唐国世子,嫁到别国她必然是不愿意的,唐国世子长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可是有个头戴墨玉发冠,玉树临风,举止儒雅有度的男子竟无意闯入她的视线。问了身边的婢女霞草才知道,周氏落寞,子歆空有仕族后代的名号。
她以为她可以成就他一生功名,重兴周氏。他却始终以她的所作所为不耻,最后二人分歧越来越大,她才堕落至此,做了极端的举动。
苏氏一族,似乎除了苏显恒好色之辈以外,似乎都是爱,而不说,或深沉或隐忍或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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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恪挥手,延政殿一众侍卫退了出去。慢慢道:“三十二年前,建康城流传一种不治之症。半月后宫里有宫人相继病倒,被隔离在无极苑。关于此事宫中内档都有记载,你可以亲自去查。”
“你究竟想说什么?!”苏仙音对他怒目而视。
他负手走到窗下,把他查出的实情告诉他:“当年薛夫人被禁足西苑清泠殿,苏显怿由乳母照看,他思母心切多次向宫人问起。可君父下令,不准任何人向他透露薛夫人的去处,才谎称薛夫人在无极苑。本以为小孩子听了会害怕,没想到他偏偏去了,染上恶疾,不治而死。接着,薛夫人得知大公子夭折的消息成日抑郁,一年后病逝。”
苏仙音双眉紧锁,问他:“你是在表明萧氏的清白?”
“你乳母自觉对薛夫人及大公子有愧,自缢而亡。因宫中不准宫人自断性命,乳母之罪牵连了自己的女儿及后人世代为婢。六年后,她七岁的女儿被送进盈宫,从此为奴为婢,至死跟在长翁主身边。她,就是霞草。”
苏仙音呼吸一滞,念着霞草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想起她已经死了,急得站起来:“你把霞草杀死,就是为了随意编排她的身世!现在死无对证,随你信口雌黄!”
显恪听着窗外的蝉鸣,长吁一口气,道:“你何必自欺欺人。我说的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霞草对你忠心不二,达不到你的目的就以死谢罪。她怎么会对你隐瞒?换个角度来说,你一直视霞草为左右手,又为什么让她去执行刺杀任务?谋杀君夫人,事成事败都是一死。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想她死!”
“你胡说!”苏仙音上前抓着他的袍袖嘶吼着,“我是想让她离开盈宫,不是命令她自伤性命!”
“可是她以为就是这样,你理应恨她,恨她至死。”显恪平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