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微微抿唇,点了点头,今日的事情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只得交给姬宫湦去应对了,她坐在大殿之中拨弄着自己的琴弦,这曲子是秦地的国风,一首首如秦国百姓的风骨,刚硬有力,不多时赢开便走了进来,向褒姒作揖道,“参见娘娘……”
褒姒双手扶住了琴弦,琴声戛然而止,她看着赢开,等着他说话。
“娘娘这曲子,真好听。”赢开说道。
“闲来无事,无端端的想起了你父亲。”褒姒说道,“这曲子本宫曾为秦军出征践行弹奏过,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如今却因为褒大夫的过失而让秦国背上今日之耻。本宫实在是愧对你的父亲。”
“娘娘莫这么说,”赢开说道,“打仗的事情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娘娘已经做得很好了,便是家父在世,也绝不会将娘娘牵扯入战事当中。”
褒姒兀自的叹了口气,“念儿睡了?”
“王子还在房中温习今日先生教的内容,”赢开答话道,“微臣前来只是想向娘娘请教些事情!”
“你说!”褒姒问道。
“两军交战,若是其中不敌的一方请了别国作为援军,那么这不敌的一方若是战胜了,可该如何感谢这援军?”赢开看着褒姒问道,他不等褒姒答话就说道,“微臣查阅了过往的案例,以割地送城为多,送美人碧玉次之……微臣说的对不对?”
褒姒无法回答赢开的问题,她明白赢开为什么会这么问。
“既然割地送城是个惯例,秦国也断然没有不遵从惯例的道理是不是?”赢开继续问道,“如今大王同楚侯争执不下,娘娘如此烦忧,也是因为赢开在东宫之中,娘娘不想在下为难是吗?”
“你莫多想了,这是大王同楚侯的对弈,和你无甚关系。”褒姒说道。
“今日若是将秦国换成其他国家,大王和娘娘还会如此烦忧吗?”赢开问道。
“会!”褒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古琴的旁边绕步下来,走在了大殿之中,“怎么可能不会呢?周楚多年来处于对峙的局面,我大周自文王起,发兵岐山,一路攻城略地夺得天下,凭借仁义为诸侯共奉为王,每年朝岁、拜谒,为的就是保一方太平。楚国居于大周南面,统领南蛮之时,意欲攻入我大周,取而代之。大王居于中央,有外敌欲掠夺我中原财富,大王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呢?若是今日不是楚国,换做是郑国同晋国、晋国同齐国、齐国同宋国,此事必定不会如此难以抉择了!为王者,必担负凡人所不能担负的责任,这是君主的宿命。为诸侯者,必将负责一方安宁,这是为诸侯者的宿命……如此天下便能太平,百姓方能安居乐业,才能让我大周长治久安,繁荣兴旺。”
“娘娘教训的是!”赢开作揖说道,“是在下目光短浅了。”
“你不过十岁而已,已有如今这目光和韬略,已经实属罕见、难能可贵了。”褒姒看着赢开说道,赢开却跪在了地上,“娘娘如今也不过刚过双十年华,在下便是再有一个十年,怕也不及娘娘这般真知灼见。”
“拍马屁可不是你的风格。”褒姒轻声说道,有些调侃的意味。
赢开却一时之间急红了脸,语速都变得有些仓促的说道,“微臣没有拍马屁,微臣说的可都是些实话啊!”
“起来吧!”褒姒伸出手递给赢开,赢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褒姒的手中,站了起来,“多谢娘娘。”
“陪念儿去看会儿书吧?”褒姒说道。
“是!”赢开应声道。
“此事你不必再多想了,大王自然会有决断的。”褒姒说道。
“是!”赢开咬着自己的下唇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褒姒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转过身朝着门外跑了出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匆匆忙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褒姒看着门外空洞的漆黑出神了很久,然后才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回到自己的古琴边上,正准备下手拨弄琴弦便听见了一连串的掌声,姬宫湦一面给褒姒拍手,一面从内堂之中走了出来。
“大王?”褒姒再次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
“说得好,”姬宫湦看着褒姒说道,“说的真好,叫寡人一时之间也茅塞顿开了。”
“大王谬赞了,”褒姒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粗浅的道理罢了。”
“粗浅的道理,寡人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是梓潼心如明镜。”姬宫湦朝着褒姒走了过来,褒姒却面色一红,“大王又开始取笑臣妾了。”
“哪里是取笑?”姬宫湦说道。
“怎么会忽然出来的?”褒姒问道,有些奇怪。
“本来在听你的琴声,这一首曲子寡人听了数十遍,忽然停了,还以为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出来看看!”姬宫湦看着褒姒说道,一手捧着她的脸,“刚才心烦意乱的,你这番话,反倒是点醒了寡人,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王?”褒姒不解的看着姬宫湦。
“既然寡人居于中央,天之骄子为天下所朝奉,天下有难……难道,寡人能坐视不管吗?”姬宫湦笑着说道,褒姒抿着唇点了点头,不管姬宫湦做的决定是什么,她都相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所以不必再问了,“臣妾伺候大王沐浴更衣?”
“累了一天了!”姬宫湦点着头就将身上的袖袍脱了去,衣袖顺着他白色内衬的衣物滑落在地,一件一件的就这么一面脱着一面朝着沐浴更衣的房间走去,褒姒跟在姬宫湦的身后一件件的将他的衣服拾起来,“大王……这里还在大殿之上呢!”
“你没发现没人吗?”姬宫湦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褒姒,一把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一个横抱将褒姒惊到了,手中的衣服被忽然的抛了出去,在空气高高的飘起,这一件件锦绣飞舞,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姬宫湦将褒姒扔进了洒满了花瓣的木桶之中,俯下身子钻入水中便是深深的拥吻,到头来果然还是他最懂他,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怎么可以叫一个女人去向自己的政敌摇尾乞怜?
夜里,月朗星稀,越是秋高气爽、天气寒凉,这夜空就显得越是灿烂。
褒姒依偎在姬宫湦的怀中,已经疲惫不堪,就像是一只被脱了骨的鱼,一张一翕、全无力气,姬宫湦睁着眼看着屋顶上的横梁,褒姒趴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容颜,许久她才开口问了一句,“睡不着?”
“你怎么也没睡?”姬宫湦翻了个身转而看着褒姒问道。
“看你,”褒姒说道。
姬宫湦吻了吻她的前额,“寡人只是在想,如今天下大势,如何运筹帷幄?”
“想好了吗?”褒姒问道。
“嗯,有些思路,”姬宫湦答道,“改日设宴,宴请晋国世子吧?”
“晋国?”褒姒轻声问道,有些不可思议。
“是!”姬宫湦点了点头,“如今晋北之战,晋伯的责任不可推卸,心中必定惶惶,寡人打算向晋世子示好,又能为他家之中谋一桩婚事,必定能安抚晋国人心不少。”
“大王当真这么想?”褒姒问道。
姬宫湦揽住褒姒的肩头握了握,“你心里会不舒服吗?秦军兵败和晋伯迟迟不肯出兵必有关系,此事寡人只怕是你心中不悦。”
褒姒久久没有作答。
姬宫湦的手微微的握了握褒姒的肩头,“寡人只是要你宴请晋世子,而对于晋伯……寡人必定严惩,否则天下争相效仿,日后若是天下几处共同赴难,寡人救谁不救谁,岂不是今日自掘坟墓了?赏若不行,失德天下;罚若不行,则是失信啊!”
褒姒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情便是姬宫湦最后说的这句话,个人恩怨她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姬宫湦失信于天下,她只怕他日后政令不行。褒姒将头抵在了姬宫湦的脖颈之间,轻声说道,“大王心中已经谋划好一切,是臣妾想太多了。大王打算替晋世子谋划一门怎样的婚事?”
“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你做主、你安排,你说说看?”姬宫湦问道。
“听闻晋伯有一幼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也不俗,出落的十分可人,不妨为她与秦候订立婚事,秦晋相邻,有这强秦背靠,日后这晋世子也就不必担心晋伯的几位庶子争夺晋伯之位了,大王便是有恩于他,大王以为如何?”褒姒思忖片刻之后问道。
姬宫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不如臣妾先行设宴东宫,邀请诸位诸侯的夫人们前来赴宴,一面可以安排祭祀事宜和当日的流程、另一面则安顿几位夫人相互见面,如何?”褒姒问道。
“东宫的大小事务你做主便可,无需一一问过寡人。”姬宫湦点了点头。
“今日臣妾去了一趟齐府之中,见了见这齐夫人?”褒姒继续说道,“同齐夫人说了说掘突同齐姬的婚事,也安抚了一番丧女之痛。齐夫人向臣妾讨了一门婚事,想为自己的儿子同诸侯之中的女公子订立婚约,不知道大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