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紧了紧怀中的念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心中觉得无限欣慰。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念儿的身边总是不缺效力的诸侯,而这一切是褒姒和姬宫湦共同为这个孩子争取的,她抱着怀中的孩子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幕,蓦地就想起了那日在秦府门外与赢德和秦夫人的对峙,她难得怀上的孩子却因此而流产了。
褒姒心中哀叹,向自己未及出生便殒命的孩子诉说着,“你的父亲总算为你报了仇了!”
念儿似乎感觉得到褒姒的冷意,伸出小手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他们两个人一个出生便失去了母亲,一个则失去了还未出生的孩子,倒像是人世间相依为命的两人,褒姒轻声答道,“嗯,要回宫里去了。”
“那就再也见不到掘突哥哥了?”念儿问道。
“嗯,以后怕是都不会再见到了。”褒姒应声道。
“母后……”念儿轻声的嘟囔道,“念儿想他,我们可不可以带掘突哥哥一起回去?他会教念儿骑马射箭,比父王好,父王是不是不喜欢念儿?”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当王的人都只能将喜欢与深爱埋藏在心底,”褒姒轻声的说道,将掘突搂的更紧了一些,“你的父王,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王。”
念儿似懂非懂的在褒姒的怀中点了点头,玩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了,渐渐的睡了过去,自小褒姒就常常给他讲述姬宫湦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故事,那时候的念儿只能闪烁着明亮的眸子幻想着自己也在这个故事里拥有一席之地,幻想着自己父亲的模样,总是拿身边熟悉的人去做比,忽而觉得也许自己的父亲像是赵叔带,也会觉得自己的父亲可能像郑伯友,来了郑国又觉得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像掘突这样?
直到那一日真正的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小小的念儿才觉得,他的父亲身上的那股威严,别的男人都比不上,褒姒说,“这才是王者该有的姿态。”年幼的念儿将这种姿态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偷窥褒姒与郑启之对话的廿七得知齐姬的死讯心中凛然,转身朝着远处飞奔而去,郑启之瞧见了廿七的身影,不紧不慢的朝着她的厢房走过去,靠在了厢房的门上看着正双手撑着下巴发呆的廿七,“跑的那么快?在自己家里也和做贼似的。”
廿七猛然间回过神来,看着郑启之面色通红,“小叔在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郑启之笑了笑,迈步进入了房间,在廿七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又倒上了一杯,“昨日还说和娘娘情同姐妹,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叫我乱说娘娘的不是。怎的今日,你倒是在自己家中做起小偷小摸的行当了,可是在监视着娘娘?”
“你胡说什么?”廿七一拍桌子看着郑启之说道,“我只是去寻娘娘,却看见你们正在讲话,所以才回来了。”
“哦?”郑启之问着面前的廿七,“我们也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怎的嫂子就和见了鬼一样的?只怕是小嫂子是看见了娘娘和掘突正在一处,想去偷听一番掘突和娘娘都会说些什么,却不想我过去了,又说了那些有的没的,吓着小嫂子了!”他说罢戏谑的笑了笑,这叫廿七的面色更加通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才没有!”
“你关心也是对的,毕竟若是掘突做了世子,改日大哥再不幸为娘娘而死,你在这府中怕是没了地位,我若是大夫人恐怕也是要弄死你不可的!”郑启之慢悠悠的说道。
“不是人人都和你这般狠心的!”廿七瞪着郑启之说道,却因为被郑启之发现了心事儿而心慌意乱,郑启之冷笑一声反问道,“莫不成大夫人的心地就比我好?女人对女人,可是从来都不留余地的!你若是她,也肯定要弄死对方的,谁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位夫君不是?”
“不是!”廿七执拗的说道,“你不懂!”她说罢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门外的方向,“你走!这里是我的厢房,小叔一个男人来此,多有不便,还请你离开!”
“人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也不能算是错,娘娘在宫中备受宠爱,却还是杀了郑夫人、秦夫人,还有那小小的悉人桑珠……你若想在郑府之中安身立命,总该是有所凭借的!”郑启之看着廿七笑着说道,稳坐在凳子上,丝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廿七跺了跺脚,“娘娘没有!”
“是真的没有,还是你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郑启之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廿七看着郑启之问道。
“你不过是想要在郑府之中的安身立命而已,我想要郑国的诸侯之位,我们之间应该是不谋而合的,只有我才能帮到你!因为哥哥也没几日好活了,万一……死了呢?”郑启之问道,这话叫廿七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猛然转向郑启之问道,“你想杀他!”
“我便是不杀他,他也会咎由自取的!”郑启之把玩着自己的手,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齐姬是怎么死的?他一定以为齐姬若是嫁入了王室,褒后必定会因此而不幸,我哥哥爱娘娘爱的已经生死无惧了,便是替她杀个人又有何妨?”
“你胡说!”廿七发现自己的语言苍白而无力,在郑启之的莫须有的控告下竟然节节败下阵来,她的心中甚为惶恐,比发现郑启之与褒姒的私情还要惶恐,她害怕的是自己失去控制,做出什么伤害郑伯友与褒姒的事情来。郑伯友不爱自己,是在出嫁当日她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原本这场婚姻也只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和清白,但是带着对郑伯友的爱慕之心,在结婚当晚,趁着醉酒,她和郑伯之间发生了关系,从此以后将自己二夫人的名号坐实了,如今便是因此而受到伤害,也只能将这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是我胡说,还是事实,咱们走一步看一步?”郑启之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了廿七的旁边,朝她靠近了一步,廿七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叫郑启之拉了一把廿七,叫她动弹不得,“也不是人人都和我哥一样狠心,万一就偏偏遇着那么一个人只把你一人放在心中了呢?”
廿七咽了口唾沫,面色潮红,从脸颊羞到了耳根心中一个激灵,“小叔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郑启之又笑了笑,朝着门外迈步而出,廿七忽然开口问道,“若要和你合作,我能做什么?”
“我再想想?”郑启之背对着廿七说道,笑了出来,一面摇着头一面越走越远,廿七就像是遭到了郑启之的戏耍,在原地不断的跺着脚,心中也乱七八糟的搅和成了一团,郑启之是绝对不会放过郑伯友的,眼下看来这个形式再明了不过了,如今时间紧急,掘突继位似乎已经成了最好的方案,如此一来,日后廿七便在这郑府中没有一点容身之地了。
廿七对掘突其人,并不了解,因为鲜少走动和来往。只是凭借着对大夫人的了解,廿七觉得掘突的性子应该差不多,若是如此,只怕是掘突一旦继位,就极有可能叫廿七为郑伯友陪葬,廿七是否愿意?她不断的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姬宫湦策马狂奔,在郑国国都的一百余里之外找到了郑伯友一行,被惊扰的郑伯友一行的马群嘶叫,发出一阵悲戚的声响在这个萧索的季节、这种哀伤的情景之下,显得极为可怖。天色阴沉而随行的队伍却带着一具尸体,整个队伍都显得无比悲凉,听见了马群的嘶鸣,齐伯与郑伯友都条件反射般的从自己下榻的客栈中飞奔而出,见到来者是姬宫湦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两人一并说道,“参见大王。”
“不必多礼了,齐姬的事情寡人都听说了,早知如此,当日寡人就该亲自去迎亲。”姬宫湦哀叹了一声,这语调中倒是有着无尽的悲凉之意。
“请大王为小女做主,小女死的冤枉!”齐伯立刻上前跪在了姬宫湦的面前,姬宫湦则飞身下马,将齐伯搀扶了起来,给足了齐伯面子,表现的就宛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婿那般,毕恭毕敬的讨好着自己未来的丈人,“齐伯还请节哀顺变,如今齐姬实在嫁于寡人的路上不幸殒命的,寡人打算将她安置在王陵之中,以金银玉器为陪葬,便是生不能迎娶,如今死也要走的风光。”
齐伯摇了摇头,“还请大王彻查此事,还小女一个公道!如今有人敢对大王的女人下如此狠手,只怕是太不将大王的颜面放在心上了!”
“哼……”姬宫湦冷冰冰的哼了一声,这叫齐伯与郑伯友都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这些人如今都不把寡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哪里还顾得着寡人的颜面?”
齐伯不解的问道,“大王此话怎讲?”
“寡人刚刚得到了消息,随着寡人从镐京城出发的随行军尽数……被杀,寡人若不是和娘娘提前了一步走,只怕是如今……”姬宫湦苍凉的笑了笑,“寡人也没有性命迎娶齐姬了!”
“是谁做的?”齐伯面色一紧立刻问道。
“北狄!”姬宫湦从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来,他说罢看着郑伯友说道,“郑伯先退下吧,寡人有些话想要和齐伯单独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