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哄着怀中的孩子,如今的念儿早就已经可以说话了,自然也能够听得懂大人们的交谈,虽说是无法确切的领会每句话的含义,可是褒姒话中要将念儿送出去的意思他却了解的确切无疑。
如今的念儿已经一岁半了,早已不再是怀中毫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挣脱着就从秀秀的怀中跳了下来,跑到褒姒的面前抱住她的腰,将头掩在褒姒的怀中,使劲儿的摇头,“娘,不要丢下念儿。”
念儿的泪眼汪汪,侵染了褒姒的情绪,她的眼眶也同样是通红的,泪水不能自已的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掉落在地,她将念儿揽了过来,看着郑伯友要念儿叫道,“叫舅舅。”
念儿转向郑伯友,狐疑的看了一眼郑伯友,气呼呼的嘟着自己的面颊摇头不肯叫,褒姒深吸了口气,又轻笑了出来,“念儿,舅舅带你去郑国玩,秀秀姐姐陪你,等你爹回来了,娘亲自去接你好不好?”
“念儿不要离开娘!”念儿固执说道。
“念儿,”褒姒将念儿抱在怀里,“念儿听娘的话,和舅舅去郑国,娘一定会去接你的。”
“不要!”念儿大吼了一声,声嘶力竭,念儿抬起头看着褒姒,“娘在哪里,念儿就要去哪里,念儿哪儿也不去!”说完他就大声的哼了一声,已经不像是个一岁多的孩子了,讲话也莫名的利索了起来,褒姒拍着念儿的头,“好,不走,咱们哪儿也不去,娘有些话要和你舅舅说,念儿先和秀秀姐姐出去玩好不好?”
念儿仰起头看着褒姒,小手抓着褒姒的脸颊,点了点头,又转过来咧嘴看着秀秀笑,秀秀却丝毫也轻松不起来,褒姒今日将念儿留在这房中肯定是没有想到如今的念儿已经长大了,她既然要送念儿和自己走,也无需非要经过念儿的同意,只要郑伯肯答应她就好。
秀秀拉着念儿,看了看褒姒又看了看郑伯友,慢慢的挪出了这间屋子,满眼的不舍。褒姒的不走,是在为赵叔带寻找大王争取时间,只要她在这里一日,秦候赢德想要谋逆就要费些劲儿,起码要等大王确切的殒命消息传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可是若是褒姒走了,那么无需等待别人的验证,这个谣言也就不证自明了。
门“嘎吱”一声关上,郑伯友站了起来,扶住在地上跪着的褒姒,将她抱了起来,褒姒跪的太久,双腿发麻任凭郑伯友手上的力气将她放在椅塌之上,他的双手扶在椅子之上,离褒姒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面说道,“我会差人送念儿回家里,家里有我娘和廿七,你大可以放心,但我要留下来。”
“不行!”褒姒握住郑伯友的胳膊,“我要你亲自送念儿走,别的人我不放心!”
郑伯友抬起手帮褒姒整了整散乱的长发,“我的手下你可以绝对的放心,念儿交到他们手里一定会平安抵达郑国的,何况还有秀秀看着念儿,你若不能放心大可以安顿自己的手下一路随行。我听说过,大王曾经留给过你死士。”
“我都派出去了,”褒姒将脸别向了一边,不敢看着郑伯友。
“派出去了?”郑伯友问道。
褒姒点了点头,“我想我可能知道大王在什么地方,我派出去找他了。”
“你疯了!”郑伯友惊恐的问道,他虽然担心褒姒,但是原本认为褒姒的身边至少还有姬宫湦的几千兵马,再加上他郑国的援军,只要提前动身,杀出镐京城绝不成问题,但是他想不到褒姒竟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寻找姬宫湦了,“你明知道他身中剧毒,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褒姒猛地扭转过自己的面孔,“他还没死,我知道,他还没死!”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明知道如今秦国对整个镐京城虎视眈眈为什么他不出现?”郑伯友看着褒姒问道,褒姒却眨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若是知道这个答案又何必如此心神不宁,也许她知道这个答案,却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郑伯友盯着褒姒说道,“那我来替你回答,因为……他的目的是秦候赢德。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打算,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将他留给你的救命绳索拿去救他!”他拉了一把褒姒,几乎要将他抱在自己的怀中,“所以你必须离开,为了不辜负他对你的情义。”
“如果不是呢?”褒姒看着郑伯友问道,“如果他真的是身受重伤加上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了,然后他再返朝,江山就已经易主了。我不能这么做……”她哭着摇着头,“我求求你了,送秀秀和念儿走,离开镐京城!”
“秀秀和念儿我会送走的,但是我要留下来,万一秦候起事,我就要带你走!”郑伯友看着褒姒用强势的口吻说道,此话的口气中蕴含着由不得褒姒拒绝的意思,褒姒看着郑伯友久久,摇了摇头,“那样,你会死的!”
“我不怕死。”郑伯友看着褒姒,捧起她的脸,深情的盯着她。
“我不值得,”褒姒的两行清泪顺势而下,郑伯友轻吻了褒姒的面颊,咸咸的液体滑入他的嗓中,“这件事情上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你愿意为他倾其所有,我愿意为你出生入死,如此而已。”他摸着褒姒的面颊,心中清楚如果此刻他向褒姒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褒姒也一定会应允,感情几乎占据了上风让他企图向她提出要求,可是最终却也没有动作,他笑了笑,朝后退了两步,和褒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很明显的,褒姒松了口气。
“念儿叫我一声舅舅,我自然会护他周全,若是他日你我都不幸殒命,念儿若不嫌弃可以认吾儿为父,为嫡长子,继承郑国的衣钵。”郑伯友看着褒姒说道,念儿虽然也是郑家的血脉,可是到底意义不同,如此做来,褒姒便是欠了郑伯友一个天大的情分,只怕是生生世世都偿还不了,“你若是安排好了离宫的日子,便知会我一声,我安排人手。”
“如果可以,明日便走!”褒姒恍惚不定的神思被这句话拉了回来。
“好,我今晚出去安排人手,”郑伯友点了点头。
“明日我将秀秀与念儿送至南门,此行就劳烦郑伯了!”褒姒行礼拜谒道,郑伯友点了点头,笑着抿了抿唇,他看着面前惨淡的褒姒心中所想的竟然也是,如果这一生大王再也不回来了,该有多好?他一定竭尽所能带褒姒离开,从此以后至少能相守一生——尽管知道这一生他绝无可能再得到褒姒的一颗心了。
翌日傍晚,趁着天色昏黄,褒姒将秀秀和念儿送到了南门之外,褒姒在念儿的晚饭中放了量剂十分轻微的安神药材,此刻已经陷入了梦想,待一觉醒过来应该已经离开镐京城很远了,褒姒转向秀秀说道,“这一路上只怕是辛苦你了,念儿醒来一定会大闹的。”
秀秀的眼眶通红,即便如此,仍旧也没有哭出来,“辛苦的是娘娘才是,如今秀秀不在,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褒姒笑了出来,嘴唇微微的上翘,眼神无比清亮。
秀秀看着褒姒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带着很重鼻音的腔调说道,“娘娘笑起来很好看,为何不多笑笑呢?”
“人生在世苦难良多,”褒姒看着秀秀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那笑必不好看。”
秀秀觉得这话太过悲戚,只得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朝着褒姒挥了挥手,“娘娘可要记得,他日您一定要回来接念儿,要记得他还在郑家的宅子里等着娘娘呢!”
褒姒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娘娘的。”郑伯友看着秀秀说道,秀秀点了点头相信了这个承诺,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慢慢的朝着远方前进了,褒姒的心中悲戚,这悲戚浮上了心头,又涌到了面颊,难以自抑的哭了出来。
“还会再相见的,一定会的!”郑伯友看着褒姒说道,褒姒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力所及看着这条孤独延伸的道路,“再过三日,秦候入京!想必今年秋季,才是真正的多事之秋。”她擦掉了面上的泪水,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便是有千斤重担也一定要挺住,她决不能倒。
“秦候今年来的,也够早的了!”郑伯友叹了口气,又问道,“大王的下落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吗?如今应该也到了东夷的地界了吧?”
褒姒只能摇摇头,他们目前为止仍旧一无所知,不知道大王在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郑伯友因为担心褒姒,每日都会前往宫里陪伴着褒姒,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对无语,可是总好过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这一日褒姒刚刚将手中的古琴交给郑伯友,请她为自己弹奏一手郑国的曲子,她总是校对不了这曲子的音调,郑伯友方才抬手,连第一个音符都没有结束,就听见悉人们匆匆忙忙回来启禀道,“娘娘,秦候来了,请求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