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的骨科走出来一对少年男女,少男的右臂打着厚重的石膏吊在胸前,少女则扶着他的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少年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少女,好像在安慰少女不要担心,可是少女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在担心他,她只是揪着一双秀巧的眉,一双圆圆灵动的眼睛鄙夷地斜视他。
“我说你是武侠电视看多了,想要学人家英雄救美吗?”尤小五手一松,把沈焰涛给扔进医院走廊边上的椅子上,圆眼瞪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呵呵,我很少看电视。”沈焰涛好脾气地笑笑,其实突然冒出来用胳膊替她挡住那一棒子,根本就是条件反射性的动作,现在若是追究起来,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
“真是笨蛋!”尤小五一下子坐到了他旁边,脸上仍挂着鄙夷,可是唇角却勾起一个小小的弯度。从小到大,虽然家里的人都很保护她,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外人愿意这样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因为在外,自己是强大的,只有她保护别人的份,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突然吃了好多糖似的。
“你为什么要和那些人打架?他们看起来都像是问题少年。”沈焰涛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他从来没有把这丫头归类到小太妹的行列,可是在之前看到的那些少年,看起来的确像是混帮派的。
“什么像是问题少年,他们本来就是问题少年好不好?”尤小五以一种“你真善良”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们从小打到大,他从来没赢过我,就算是他家的老大也一样是我的手下败将,哼哼,今天的事,有账可算了,看我明天不把宇道司那家伙的老窝给端了。”
“你还要去打架?”沈焰涛错愕地看着她,他都已经为她受伤了耶,她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吗?
“废话,有仇不报非君子,那小子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要是不还回去,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哎。”她说起青梅竹马时,不知为什么竟然咬牙切齿。
沈焰涛额角挂着一滴汗,他一直以为青梅竹马,那是一个相当浪漫的词汇,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种恐怖的味道了。
“那个……其实……你不用替我报仇的,我没什么大碍。”虽然她是因为自己受伤而有暴走倾向,自己的心里在那么一瞬间有股窃喜的感觉,可是他并不希望她是以暴制暴的狂暴分子。
尤小五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替你报仇了?我只是想去找那家伙麻烦而已。”
心就好像是一堆烧着得正旺的柴火被猛然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火灭冒烟,这种如蹦极似的心态,他还是许多来年第一次有呢。
“呵呵,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他点点头,软软地笑了。
此时的他有点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尤小五却被他那带着朦胧的软笑给萌呆了几秒钟,痴痴地看着他的脸,不由得说道:“其实你长得不错,把眼镜拿下来会更帅呢。”
沈焰涛又被击中了,镜片后平静的眸子,有了波涛涌现的迹象,视线突然像是有了粘腺,紧紧粘住了她有些痴迷的目光,直到一个略微带着迟疑与软弱的声音插进两人中间,所有的迷幻才戛然终止。
“焰涛?”
沈焰涛的眸子在一瞬间恢复平静的冷漠,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站在走廊不远处的淡雅女人,一身白色的裙装,配上她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幽灵的气质,柔柔弱弱的眼神正以关切的神光落在了沈焰涛那裹着石膏的手臂上。
“妈!”沈焰涛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么的温柔淡雅,独独少了些情感在里面。
尤小五惊讶地看向女人,女人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分疑惑的探寻,但并不会让人不舒服。她尤小五虽然嚣张,可是也懂得最起码的礼貌,她对着女人轻轻点了点头,“您好。”
女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然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沈焰涛身上,“焰涛,你怎么受伤了?”
沈焰涛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抬首轻笑,带着距离与陌生,“没事,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尤小五奇怪地看了沈焰涛一眼,虽然他仍然和平时一样,笑得挺温和斯文的,可是为什么她坐在他的旁边却有了一种冷的感觉呢?而且这母子俩对话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姜美惜站在儿子的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要关心他,可是每次他都会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推得老远,他面对她时总会笑得很温柔,别人都说她有一个温柔又优秀的儿子,但却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了解儿子的心里在想什么。每当她想要接近他时,他就把将自己推出老远,她曾以为他恨自己,可是他说他并不恨,那时,他是那么的真诚又温柔,让她不得不相信他的话,可是——
“严重吗?”她小心地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可是他却突然站了起来,以左手拉起尤小五,躲过了她的碰触,脸上却仍然挂着温柔的笑容。
“妈,时候不早了,我得送她回去了,您回去时,路上小心。”
姜美惜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苍白的脸透出透明的白色,让尤小五看得有些心疼,她狠狠地瞪向沈焰涛,正待发飙,却在这时有一道尖刺的声音飘了过来。
“一个血统不纯的野种而已,竟敢这么对待姑姑,你以为你得到的那点成绩就可以让爷爷彻底认同你吗?”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高挑的个子,微卷的长发,精致的妆容,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可是眼神却是尖锐刻薄的,特别是她话中的内容,一瞬间让尤小五的“飙”转移了方向。
沈焰涛的眉动都不动,仍然挂着那淡淡的微笑,他看了一眼那少女,继而移开目光,对尤小五说道:“我们走吧。”
“她在骂你是野种哎。”尤小五不客气地指着少女,大声叫道,“你是傻瓜吗?被人骂成那样还傻笑!”
沈焰涛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他缓缓低下头,敛去眸内的真实情绪,可是看在尤小五眼里却是他是在软弱地逃避,原本他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一颗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颗软柿子只有她能踩,别人若是想踩上一脚,她必然要还上十脚。
少女见她毫不客气地指着自己,冷笑地挑挑眉,不理姑姑轻拉着她手臂的手,上前一步,说道:“还真是物以类聚,杂草配野花,绝配。”语毕,她还掩嘴轻笑。
尤小五向来不是以嘴解决问题的人,她一直是用拳头说话的,可是这一回有人先洞察了她的先机,一把拉住了她欲挥出去的拳头,然后将她拉到身后,站到了少女面前。
“表妹说得对,杂草就要配野花,这样最相配。”沈焰涛露出软软的微笑,让少女脸上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可是她的表情还没表演完就僵住了。
只听沈焰涛继续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交的那个阿拉伯王子,在前天,真实身份被曝光了。”
沈焰涛挂着温柔淡雅的微笑,拉着尤小五转身离开了。
出了医院,尤小五再也忍不住好奇,急急地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呵呵,没什么啊。”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心情没来由的好。虽然放任自己做了平时并不会做的事,但他一样的心情良好。
“切,少扯淡,明显那句话对她的杀伤力超级大的,什么阿拉伯王子的真实身份,你告诉我呗。”她难得露出女孩儿撒娇的样子,让原本就圆嘟可爱的她更添了一抹娇气。
沈焰涛停下脚步,看着她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他赶紧控制心速,然后露出一抹心机的笑容,“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哎?你跟我讲条件?”某人火了,开始撸胳膊挽袖,一副想要揍人的模样。
沈焰涛根本没把她的威胁看在眼里,只是把自己受伤的手臂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一切如他所料,某人的拳头很无力地垂了下去,“算了,你说说什么条件吧。”
“每天按时上我的课就行。”
“……好吧!”算是他为自己挡了一棍的报答吧。
“那个阿拉伯王子其实只是国王与一个已经送进精神病院的外国女子生的私生子而已。”他倒是痛快,直接就说出答案,根本没吊她一点胃口。
“咦?”尤小子呆了足足五分钟,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总算是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个嚣张的丫头也是私生子?”
“不是!”沈焰涛摇摇头,笑着继续往前走,这丫头的脑袋看来真的需要好好磨一磨,不然真的会有一天变成石头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追上他,继续问。
“自己想,明天记得放学回家上课。”
“明天不行,明天我要找宇道司算账!”
“……不行!”
“混蛋,你竟然敢命令我!”
“……”
随着声音的渐远,夜色也更加的深邃,两条长长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至于明天是找人算账还是上课,端看这场争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