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涛一路跟着她,居然再次跟到了昨天晚上他来的地方。这是一郊外的别墅区,一家家独幢的小洋楼比邻而居。整洁的街道,偶尔有车辆驶过,昨夜并没有仔细看过周遭环境,今日看来,这里应是上流社会的群居之所,那丫头看来是个千金小姐,不过——看不出来就是了。
前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进了一幢淡黄色的洋楼,那并不是她的家。
沈焰涛在洋楼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他打算等她出来,问问她,又想干什么?
他在二楼的窗户前看到了她的身影,只见她谨慎地往外看了看外头的情况,然后一下子把窗帘拉上,挡去了屋内所有的情景。
沈焰涛眉头揪了起来,她到底要做什么啊?搞得他觉得她好像杀了人、正准备在那里分尸似的。
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刚才还在二楼的人却已经走了出来。他赶紧躲了起来,可想了一下他又从墙角处推着车子走了出来。看到她在见到自己时,那有点惊讶又有点心虚的表情时,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朝她挥挥手,然后推着车子走了过来,她转身就跑。
沈焰涛看着她那明显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然后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我是来还车子的,难道你不要你的车子了吗?”
奔跑的脚步来了个紧急刹车,她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坐骑”正在别人的臀部下。圆鼓鼓的小脸一横,她冲着沈焰涛跑了过去,然后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车把,用力往前一拉。
多亏沈焰涛还算灵活,从车上跳了下来,才免了他臀部的一场浩劫。
“车还来了,你可以滚了。”尤小五毫不客气地赶人,这当然也是她心虚的一种表现。
但看似好好先生的沈焰涛却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好打发,他一改平日各管各家的个性,跟上她的脚步,“刚才我看到你从那幢黄色的洋楼走出来,那里也是你家的吗?”
“关你什么事,不是让你滚了吗?”尤小五转头瞪他,圆圆的眼睛满是怒火,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她最讨厌这个戴着眼镜、只会读书、老师同学全夸耀的书呆子了,哼!
“我以为经过昨天晚上的相处,我们已经算是认识的朋友了,毕竟你还把车子借给了我。”沈焰涛垂下眼,斯文的脸庞带着几许落寞,好像受了很深的伤害,让一向嘴硬心软的尤小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莫大的过错。她秀眉纠结起来,看着眼前那一脸受了委屈的沈焰涛。
“好了啦,一个大男生露出那种表情算什么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你是把我怎么样了啊,昨天晚上还绑架我,吓唬我要撕票呢,长这么大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吓死我了。”沈焰涛露出小生怕怕的神情,手捂着胸口,一副胆小懦夫的模样,让尤小五又是一顿鄙视。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点小事就把你吓得这副德性,将来要怎么保护你的老婆孩儿啊?去,跟了你的女人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搞不好自己还得拿锅铲子上阵替你打架。”
沈焰涛后脑拉下黑线,这丫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那个……过日子不是上战场吧?”
“当然是战场,人生就是战场,长大是战争,上学是战争,谈恋爱是战争,工作是战争,结婚生子更是一场漫长而且复杂的战争。你说,过日子是不是上战场?”手用力地往车把上一拍,她说得斗志昂扬,听得沈焰涛后脑的黑线越拉越多,她还真是个好战派呢。
“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也一直在战场上呢?比如今天?”见她说得正起劲,沈焰涛抓住机会,小心地试探。
“那是当然,为了朋友我可是两肋插刀,别说是上个战场,下油锅我也干!”她忘形地得意大笑,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心虚不已,想要尽早赶旁边的人离去呢。
“你真是够义气,我也想有你这样的朋友呢。对了,你帮你朋友什么忙了?”他带着羡慕的语气,崇拜地看着她,那眼神让某笨蛋开始飘飘然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啊,帮她把心上人给送到她的床上呗,嘿嘿,只要今天一过,那块冰就是她的啦,哇哈哈哈,我实在是太天才了!”
那块冰?沈焰涛脑袋转了一下,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是指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她把一个男人送上了她朋友的床。再深想一点,昨天晚上她想绑的是不是就是那个男人,而她叫去的人,却错绑了他?
嗯,这样一想,似乎都很合理了,不过,她丫头也太胆大了吧?昨天晚上才绑错了人,今天居然又动手?!她到底有多乱来,而且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那个……把一个男人绑到你朋友的家里,并不是为你朋友好吧?”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想,她交的朋友大概也是与众不同的吧。她是绑架狂,而她的朋友很有可能是问题狂,唔——他怎么开始有点同情那个被绑架的同胞了?
“呐?”听到他的话,某人的大脑停顿了一下,过了N多秒钟总算缓过劲儿来,圆圆的大眼瞪到了极限,像是看鬼一样盯着沈焰涛,然后突然扔掉电动车把,让车子自行倒在路边,而她则一把揪起沈焰涛的领子,充满戾气地盯着他,“你是不是那家伙的同伙?是不是一直跟踪我们来着?就知道,怎么会抓错人,原来你们是一起的。”
看到她总算觉得害怕了,他满意地暗自点头,至少她还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还不算无药可救嘛。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石化了。
“小子,跟我走一趟吧。我是不会让你去打扰他们的好事的,哼哼!”她拎着他的衣领,车子也不要了,直接拖着他,朝着街道的前方走去。
尤小五带了个男生回家,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她走进大门的那一瞬间,尤家上下就像是炸开了锅似的,闹得沸沸扬扬。
一间足有好几十张榻榻米大的和室里,沈焰涛被十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老头子的老者包围着,其中为首的就是尤小五的爷爷。他穿着白色的褂子,留着白须,修整得很整齐,有股飘逸的感觉,虽然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可是双目炯炯有神,透着凌厉的光。以他为首的老者们,在和室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焰涛足有二十分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那股压抑的气氛一般人是受不了的,可是沈焰涛却相当平静地度过了。虽然他脸上露着窘迫不安的神情,可是双眼却平静如止水。尽管他尽量掩饰了,可是却没能逃过一双双睿智的老眼。
尤大武动了动,整间和室的气氛却只在他的一个动作间改变了。所有的老者们都看向他,然后一齐点了点头,尤大武这时也满意地笑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尤爷爷,我叫沈焰涛!”沈焰涛维持着自己斯文的笑容,有礼貌地回答尤大武,整个一个乖宝宝的形象。他轻轻地推动眼镜,更是彰显出他书呆子的特色。
“嗯,你和我家小五交往了多久?”
“……”沈焰涛后脑勺挂着汗,露出恭敬的微笑,“尤爷爷,我和……呃……小五昨天才认识!”
“什么?昨天才认识?小五就把你带回家了?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坐在后头的、年纪相对年轻一些的大叔,突然跳了起来。他带着疤痕的脸燃着怒火,像是随时都能把整间和室烧起来似的。
“阿火,坐下!”尤大武威严地朝着那位大叔说了一声,然后那火苗迅速熄灭,无声地坐了回去。
尤大武这时看着沈焰涛的神情也有点严厉了,他紧盯着他的双眼问道:“既然小五把你带回家中,这说明她是非常在意你的,如果你是以这种我们只是刚认识的心态对待她的话……”
尤大武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是满屋子的杀气已经说明问题了。
“……”沈焰涛无言以对,他终于知道尤小五那霸道不讲理的性格是遗传自哪儿了。
和室内的气氛因为沈焰涛的沉默而变得更加阴沉,好像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核武器战争似的,空气在冷凝中缓缓移动,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时,谁也不愿动一下!
砰——
和室的门突然被踢倒,室内凝滞的空气像是得到了更大的空间流动似的,一下子松泄开来,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站在门口、正背着夕阳的娇小身影。
“喂,尤家老头子,我不过是去趟厕所,让你帮我先看着他一会儿,你用得着把叔伯们都叫来,弄三堂会审吗?还当你是当年的武爷吗?”尤小五踩着和门走进来,鞋子踩在榻榻米上,印着几道脚印,手指朝着沈焰涛一伸,然后翻起,勾了勾,“小子,走了!”
“哎,不能走,小五,爷爷还没和他谈完呢。”尤大武刚才那威风的模样一扫而尽,一把拉住沈焰涛的一只脚踝,抬头瞅着孙女儿,一副可怜老者的模样。
沈焰涛不得不佩服这老人家的戏功,从其他人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苦笑地抬头看着尤小五,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尤小五秀眉揪了一下,走到爷爷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爷爷,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最喜欢的这间和室给烧了,你就继续抓抓看!”
尤大武的额头突然渗出一滴汗,可怜巴巴地瞅着孙女。半天,见她不为所动,他垮下一张老脸,无力地松开手,但他可不想轻易放过拐了她小孙女的臭小子。凌厉的双眼瞪向沈焰涛,“小子,我们下次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