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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另一种高贵

当《卧虎藏龙》一举捧得四项奥斯卡奖时,圈内朋友立即兴奋地告诉她,你拍的电影得大奖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重归于波澜不惊。其实,她是名替身演员,因为总是藏在别人后面,见不得光,朋友们都习惯叫她“影后”。

几年前,《卧虎藏龙》开机时,她被招入剧组,给章子怡做武打替身。那个剧组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从演员到导演,哪个名字不是如雷贯耳?没有人知道她何时来过,也没人留意她何时走了。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替身,人们看不到她的真面目,演职员表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于是她想,得奖就得奖吧,与我何干没想到,几天后制片主任忽然给她打来电话,说李安导演回来了,特别交待要请所有的工作人员参加庆功会,你一定要来啊。那几天,她呆在家里正好没事,于是去了,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大明星们的风采也不错啊。

庆功会变成了欢乐的海洋,镁光灯闪烁不停,群星耀眼。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在那种场面,她实在太渺小了,小得没人感觉到她的存在。人们争相过去跟导演李安打招呼,热烈祝贺,亲切地抚摸小金人,然后拍照留念。她多想过去和导演握握手,亲手摸一摸小金人,可是她更清楚自己的分量,事隔近两年了,万一导演不认识自己,岂不是大出洋相?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李安一眼看见了她,立即让助手把她叫到身边。“小姑娘,我记得你。你看,这是咱们的奖杯,快拿着奖杯拍张照片吧。”李安亲热地招呼她,像老朋友见面一样。也许是事出意外,又或许是过于激动,她的脑子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慌忙接过小金人,快门适时地按下,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定格了。那天回家,她大哭了一场。

几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亲口讲述了这段经历。她还拿出那张照片给大家看,照片上她和李安并排而立,一起捧着小金人,李安依然是儒雅的微笑,而她的表情则略带拘谨,紧张与兴奋难以言表。她说:“李安导演那时已经名满全球了,真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会主动请我照相。当我捧起奖杯时,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并不渺小,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荣誉感和自豪感!”想必,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吧。

一个是著名国际大导演,一个是无名替身演员,在世俗的眼光里,二者地位相差何止万千,但是李安不这么认为。“这是咱们的奖杯”,简单而朴实,不仅饱含感激之情,更有发自肺腑的真诚与尊重。有人说,学会平视权威,会让人变得高贵,其实尊重弱小又何尝不是呢?李安以一部《断背山》再次向世人证明了他的电影才华,而这次,他又让我明白,什么叫高贵。

高高在上的神情,即使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也看不到欢呼的共鸣。有时候低下高贵的头颅,反而赢得更多的掌声。真正的成功者是不会忘记身后默默奉献的身影的,而总会以一种崇敬的态度来对待卑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