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癞姑等五人下降时,先觉越往下光景越暗,渐渐佛光所照,不能及乎两丈以外。身上也渐觉寒冷,好似常人寒天进入冰窖一般。如非先前席上吃了许多异果,阳气充旺,绝对支持不住。癞姑一想:“不好!沿途行来,所遇酷寒之区不下三四万里,那时未服灵果尚且能耐,现又服了许多纯阳之果,竟会如此冷法。这井穴以内,必是北极冰雪奇寒之气所聚,比起来路所经数万里冰天雪地酷寒之区,必还更冷千百倍。不然,哪有如此冷法?”因出意外,疑在室中本来如此,一心只防下面埋伏,全没想到寒气厉害。忙令金、石、阿童、英琼四人各运玄功祛寒,一同戒备着,仍往下降,果然冷得好些。只是元气运行,不能稍闲,否则便冷得难耐。众人俱想:“丹井以内如此奇冷,最下层已近地肺,阴极阳生,总该暖些才是。否则纵然修道人多冷也于身无害,如比此还冷,破法盗药,也就不觉要难得多了。”正寻思间,身子落在平地之上。那地有似坚冰所成,光景越发黑暗沉冥,佛光圈外,连地面都看不见。玄功稍停运用,便觉头晕气促。上方和四外,均似有大力压来,只癞姑和金、石三人稍好,英琼、阿童便一个比一个觉着难禁。
起初癞姑见井穴之下黑得厉害,便恐主人有甚花样,戒备也颇严。及见人已到地,除奇冷奇黑外,并未见有别的异兆。几次和金蝉运用神目法眼,仔细观察,始终见不到一丝痕迹,也未见有烟雾之类,越料是固有景象。下阵和丹室俱在足下,先率四人草草循行了一阵,觉着冰面坚厚异常,通体如此。始而不肯毁损,只想寻到门径,相机下降。及至走了一阵。到处试探,俱是实体,那坚冰和来路所经冰原相似,直不知有多少丈深厚,而坚固更远过之。门径毫未找到,酷寒之气又由脚底侵入,比起初下来厉害得多,玄功运用更难停止。癞姑一见不好,因这一关并无埋伏禁制,只是酷冷难禁,估量底下比较温和,下降越速越好。否则虽以玄功运用本身纯阳之气祛寒,也只保得身心不致受伤,头面手足,仍是难耐。无奈地面广大,黑暗异常,也许下口甚小,急切间不易观察出来。想了想,强忍奇寒,告知众人,令各将防身法宝取出,分将开来,四面寻找。
金、石等人闻言,猛想起适才为防飞剑被元磁真气收摄,降时又未遇甚埋伏阻碍,只顾运用玄功御寒,连防身法宝也未取用。这等奇冷,兴许这几件仙佛两家至宝能御奇冷,也说不定。立即分别取出一试,除英琼牟尼珠稍好外,余人仍是一样冷法,并不比佛光强些,但又宜静而不宜动。众人均不能尽识此珠妙用,如任英琼按照乃父李宁所传白眉坐禅之法,只要坐上半个时辰,此珠立生妙用,至少也可将那寒气消去一半。俱因急于寻找出路,以为此宝胜强无多,如若行动,便和众人相仿,无所用之,仍照预计分散开来。阿童更是好奇,分开时,试把佛光收去,看看冷得如何。
哪知光外酷寒,更胜百倍,光才一撤,立觉一种大得出奇从未经受的奇冷之气,由上下四外急涌上来。当时七窍皆闭,通身疼痛如割,气血均欲冻凝,这一惊真非小可。犹幸佛门真传,佛光收发均极迅速,慌不迭重又放起。就这收发瞬息之间,虽然见机得快,未致受伤倒地,人已冻得透骨,心脉皆颤,再如稍迟,便无幸理。才知幸亏佛光护体,挡了不少寒气,否则谁也不能禁受。众人如非那几件至宝防身,也万无幸理。越想越胆寒,惟恐金、石二人一时疏忽,蹈了覆辙,想赶去警告。无如死里逃生,惊魂乍定,元气运行尚属勉强,怎能停止,并且口为寒气所逼,也无法开张。只得一面用师传心法,一面随定众人,姑且分头找那出路。
癞姑因传声须用真力元气,防寒要紧,又未见有禁制埋伏发动,不欲徒乱人意,故此未向上面易静相告。及至率众寻找,当地已被踏完,仍找不出一点线索,寒气却更酷烈。正打不出主意,阿童人渐复原,由侧面走来,两人恰好对面。想起适才两道佛光联合,冷要减些,忙迎上去合在一起,强挣着把前事说了。癞姑闻言大惊,暗忖:“照此情形,这奇寒之气多半有人暗中运用。对方所设关口阻碍,便是指此。灵威叟不肯明言,并说一行十人法力可破,便将这全副地面毁去,也无甚话说。这类穷阴极寒之气,用纯阳雷火破它,想亦不难。自己一味顾惜主人情面,以客礼自居,总想善进善出,几乎中了道儿。”想到这里,忙追上众人,告以各分四方散开,看自己手势,随同下手。
等分别说完,人已冷极,又运用玄功,稍微喘息,然后居中飞起,发出太乙神雷,朝地面上打去。初意测不出冰面厚薄,仍不欲全数毁去,只想攻穿一洞,以便下降,雷火威力不大。及见雷火发出,与平日发雷情景大不相同,好似上下四外均有极大阻力逼紧,不往四外横飞。雷声不猛,火力也弱,一震之后,地面上依然如故,全无伤损。降下细看雷击之处,只有一些冰纹白印,晃眼复原如初。情知难攻,那寒气酷烈奇盛,不可思议。雷火为奇寒之气所逼,威力消灭了多半。冰面至厚,即为雷火炸裂,寒气一凝,重又长满,非用全力不可。便即发令,一同施为。金、石等四人听雷声甚闷,火光不强,也甚惊奇,各以全力施为。癞姑发雷,自然更猛。满拟如此猛烈的连珠太乙神雷,便是整座山岳也被攻穿,何况这等冰凝之地。谁知这一来倒是奏了点效,只是冰面一破,局势也越发不利。
先是癞姑居中发雷,虽然雷火之势不如往日强烈,因出全力,玄门太乙纯阳之火,威力终非寻常,霹雳连声,金光雷火猛击之下,冰面倏被击裂开一个大洞。只是冰层太厚,尚未攻穿,四边寒气也被荡开不少,寒威为之大减。癞姑因四角上金、石四人也和自己一样,未将冰层穿透,心想:“全冰层大约厚薄相同,分散为弱,不如召集到中心来,合攻一处,较为容易。”方打算飞身过去传知,恰值手中一雷发下,只见陷裂之处,突涌起数十丈一团白影,看去似云非云,似雪非雪,似实似虚,不知何物。方疑冰层将要穿透,扬手又是一大团雷火发下,猛瞥见陷处火光忽灭,先发雷火竟吃白影包没,便即消灭。后发雷火本是连续下击,那白影来势特疾,正好迎上,两下一撞,又吃白影包没,雷声火光一时都隐。心中大惊,又看不出是甚法术。跟着连发神雷,俱是如此,白影依然潮涌而来,一毫也阻止不住。势子虽急,却极散漫,好生惊疑。
自恃佛光护体,并未退避,还想另用法宝去破,略一停顿,猛觉奇寒侵体,胜沐冰雪,冷不可当。知道无力抵挡,忙往侧面闪开,猛又觉身后一股奇寒之气袭上身来。回头一看,身后忽现出一个雪人也似的白影,口中似在嘘气,奇寒刺骨,皮面如割,立时打了一个冷战。又急又怒之下,也不问是人是怪,扬手一太乙神雷打去,又往侧面闪避。刚把法宝取出,未及施为,眼看雷火到处,白人击散,又化成那似云非云之物,漫地涌来。同时又是一个寒噤,身后又有奇寒之气扑来,只得回顾。这回身后又现出同样一个雪白人影,便连神雷、法宝一齐飞出。哪知并无用处,雷火宝光到处,白影一散,仍又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涌来。一近身旁,便觉酷寒侵骨,难于禁受。尚幸所化似云非云之物,势子虽疾,除头一起蔓延较广外,余者都只涌到十丈左右便即停住。无奈此散彼起,循环不息,老在人身后左右出现。急得癞姑咬牙强忍,运用玄功,把全身法力法宝全使出来,终无用处。金、石等四人所遇也是如此。
一行五人,似这样左闪右避,连发神雷,施展法宝,丝毫无奈他何,反倒越现越多,满地都是。宝光影里,那白人通身上下雪也似白,更无一丝异色,兀坐地上,不言不动,只是寒气越重。后来五人手足皆僵,委实难禁,眼看难以支持。癞姑分明听到易静传声问故,却无余力回复。正打算引头率众先退上去,和易静商量,打点好了主意,二次下来。石生机智,那白人宛如冰雪之质,还比玉白,身量均似十三四岁的幼童,猛想起先前送酒席来的两个道童行时曾说,所居在丹井中阵图侧面小屋之内,到此如有阻难,三呼寒光、玄玉,必有应验等语。下时还想就便寻他二人,因未到达所居之处,又忙于寻找下降道路,无暇及此。现在遇到难关,何不一试?心念一动,立即忍着奇寒,如言高呼:“寒光!玄玉!二位道友何在?我们寻你来了!”
石生本是灵石精气所钟,资禀特异,外表虽和众人一样,多半手僵足冻,面如寒冰,微一开口,冷气便往里倒灌,体内仍是充满阳和之气。比英琼全仗珠光护体,虽冷而不酷烈。只是手足能够运用自如,内体仍是寒冷,玄功运用不能稍停,还要胜强得多。心更灵巧,未唤人时,先把太乙神雷向外连发,乘着面前寒气略微荡开,再行开口,所以并不十分为难。连唤两声,均无回应。知道二童住在下面,上隔层冰,又为众人雷声所乱,不易听到,意欲告知众人,暂停发雷。无如四外俱吃似云非云之物所阻,那白人更在各人身后身侧出之不已。不用雷火,白人口中嘘气更是酷寒,中人胜如刀箭。击散以后,又化作冷云涌来,左右前后,棋布星罗,皆是此物,五人全吃隔断。如要冲越过去,也非一定不能,只是奇冷难当,如与众人会合,必须要连冲过好多处的云堆。稍微挨近,已觉冷极,何况由内冲过,好似一个常人,冬夜奇寒,由十余处雪堆中挺身穿过,实无此勇气。大声呼喊,又听不见。只得姑且运足丹田之力,试再呼唤几声,如仍无效,再打主意。哪知其应如响,第三次呼声刚刚出口,猛觉面前冰地宛如波浪起伏,脚踏上去,其软如绵,心还不知二童要来。
正想再喊,眼前倏地一亮,全场上所有白人,忽似雪狮就火一般,自然崩塌,一齐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退潮也似往四外散去。同时全井上下大放光明,寒威尽敛。面前银光连闪,现出两个白衣童子,正是寒光、玄玉二人。石生自是喜极,癞姑等四人也甚惊喜出于意外,忙聚过去,相见称谢。石生先谢了两童解围之德,因见地面已然复原,四外寒云尚未退尽,便问丹井如何可下?此是什么法力,冷得如此厉害?二童笑对石生道:“岛主想借重诸位的,便是这层关口,此乃为北极万载玄冰寒雪精气所萃,经岛主用极大法力并借地利设成。此地名为战门,归我二人主持。本来无论仙凡,均难禁受这酷寒之威,何况诸位道友又不知此中底细,误发太乙神雷。阴疑于阳,正犯此间大忌,于是寒威更烈,雷火越多,越觉冷了。适奉岛主法旨,只要诸位道友能在此停留一个时辰,不为寒气所伤,便可开放门户,听凭下去。不料发放雷火,激发万载玄霙,比前冷更百倍,诸位道友仍是无恙,即此已为岛主心期。如非我二人还想见识诸位道友神通,便是道友不出声相唤,我二人也自出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