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特当时以密西西比河口附近的巴拉塔利亚岛为主要据点,应美军代表之邀,双方到新奥尔良会面。趁着他不在据点的时机,美军舰队突然袭击巴拉塔利亚岛,烧毁建筑、抢夺船只。海盗们被这种“先招安后征缴”的骗局激怒了,但拉斐特仍然劝服了他们,帮助美军获得了新奥尔良攻防战的胜利。于是,拉斐特在英国政府的通缉名单上也挂了号……
听到这里,蒙塔榭怀疑地盯着海盗绅士:
“但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惜代价帮助美军。作为法裔,对英军有反感倒是可以理解……”
“因为美国政府向我承诺,答应如果我协助他们取得胜利,就会废除奴隶制度。”
听到拉斐特的回答,亚历克忍不住大声说:“骗人!美国现在不还是有奴隶制度吗?”
“亚历克说的没错,我彻底被美国政府骗了。打败英军之后,我要求美国政府的代表兑现承诺,他们竟然冷笑着回答,‘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强制拥有奴隶的人终止这种制度,是违反自由精神的’。”
“哦,连‘自由’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用上啦!”蒙塔榭苦笑。而珂莉安很愤怒:
“太过分了,早知道这样,根本就不要做作什么承诺嘛!”
“就是这样,美国人所谓的自由就是‘拥有奴隶的自由’——这我终于懂了。那么,就别怪我行使自己的自由啦。”
“什么自由?”
“把那个代表臭揍一顿的自由呗!”
蒙塔榭拍手叫好:“干得漂亮,老海盗!”
拉斐特还了个礼,又说:“请叫我船长。”
“你这家伙真是顽固啊。”
“唔,就这样,继西班牙、英国之后,我又成了美国政府榜上有名的人物啦。”
“后来你就来巴黎了?”亚历克问。
拉斐特摇摇头:“不,我在墨西哥呆过一阵儿。那是西班牙的殖民地,独立运动也正闹得如火如荼。我在那里协助他们,但是后来西班牙的手也伸过来了,我就渡过了大西洋。自从到来到巴黎,都十年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了。打破寂静的是亚历克,他问少女:
“现在这个时节,加拿大什么样儿啊,珂莉安?很冷吧?”
“加拿大非常辽阔,比整个欧洲还大呢。”
珂莉安的回答中充满着骄傲。
“我们所知道的英裔和法裔移民,充其量只是东部的一小部分而已。其他都是原住民和野生动物的天地。”
珂莉安微微闭上眼睛,用吟唱般的声音讲述着,
“深秋时节,漫山遍野都是红叶,仿佛整个森林都在燃烧一般。红叶飘落的时候,雪花就慢慢飘落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雪白。”
“秋如黄金冬似银啊。”
“啊,亚历克果然是个诗人哪。”
“要叫我大文豪啊,船长。”
亚历克不打算再吃第四碗了,就此结束了这顿午饭。几个人走出饭馆,上马继续赶路,拉斐特问蒙塔榭:
“喂,你发现了吧,剑客大叔?”
“哼,你是说那些连马都不会骑,还敢跟踪我们的新手吗?”
蒙塔榭鼻尖哼笑一声,不屑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街道。
“就那种骑马的架势,要是在奥斯德利兹的战场上,不到三分钟就被敌人的刀刃劈下来了。哎,怎么样,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解决了。”
“唉,不要那么着急嘛。大白天的人多眼杂,对方也不敢轻易下手的。”
说着话,一行人继续东进。
灰色的天空渐渐暗下去,直到天全黑的时候,珂莉安一行四人找了宿处住下来。
拉斐特当代表去砍价钱,跟店老板谈好了,包括当天的晚餐和次日的早餐,一个人九法郎,加上照顾马匹的花费,一共四十五法郎的住宿费。珂莉安的房间很小,不过床上有洗干净的床单和毛毯,房间里还有古旧的陶制脸盆,从店里打来热水就可以洗脸。珂莉安的房间正对面隔着走廊是亚历克的房间,右侧隔着墙是蒙塔榭,左侧是拉斐特。
安顿下来之后珂莉安想去马厩看看,就跟旅店老板借了提灯。她想确认一下旅店有没有好好的地马喂过水和草料。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种气息从背后袭来。
随便歪戴着宽沿高礼帽,上衣外面系着时髦的围巾——一个年轻男子从珂莉安背后凑过来。
“你好呀,小姐。”
那张年轻的脸上眉开眼笑的。但那是一种剃刀的刀刃一般,轻薄而危险的笑容。
他正是“拂晓四人组”成员之一蒙特帕纳斯。
珂莉安尽量不让对方察觉,暗中提起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她已经微微提起脚步,做好了任何时候都能飞快逃离的准备。
“不自报姓名是很没礼貌的哟。别看我这样做,你去问问巴黎的小姑娘们,我这个绅士颇有些名气呢。蒙特帕纳斯就是我,很高兴认识你。”
珂莉安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当然,我只是个热爱蒙特帕纳斯山的巴黎人,所以用山的名字为自己命名。只有父母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不过反正他们抛弃了自己的骨肉,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干什么呢。”蒙特帕纳斯没有丝毫退后的意思,反而向前迈出了一步。他的右手悄悄绕到背后,显然是伸手去拿刀刃或绳子之类的凶器。
“别看是个加拿大乡下跑出来的野丫头,长得还挺不错呢。看来只要经过塞纳河水的洗礼,任何人都能马上变成大美人。”
“不劳你费心。我是沐浴圣罗兰河水长大的,塞纳河太小了,还容不下我呢。”
珂莉安的回答一点都不示弱,但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危险的气息越来越重,几乎让人窒息。蒙特帕纳斯故意挥挥左手,右手仍然藏在背后:“要强的个性我也喜欢,比那些动不动就哼哼唧唧哭鼻子的小丫头好多了。不过,做生意就不能考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珂莉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就在她要拔腿起跑前的刹那,去路被封住了。一座黑塔般的东西横在她的面前。
一瞬间,珂莉安几乎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回到了加拿大的黑森林深处,迎面撞上了一头大黑熊。
拦在珂莉安面前的正是这样一个大块头。脸上挂着浓密的胡子,眼睛里透出赤红的凶光。再往下看,可以看到他满口大牙——那人说不定是打算笑一笑,那副样子却好像要把珂莉安生吞了似的。
“快退下,小姐!”
响亮的声音从身后飞来,是拉斐特。
“那家伙是古尔梅尔,‘拂晓四人组’之一。他一只手都能拧断你的细脖子哦。”
珂莉安向后闪避。但是,她跟古尔梅尔的距离拉开了,也就跟蒙特帕纳斯靠近了。蒙特帕纳斯露出嘲弄的表情迅速挥出右手,手中的刀刃反射着月光,直向珂莉安颈部刺去。
刹那之后,蒙特帕纳斯呻吟着用左手捂住了右手腕。刀子掉在地上发出干硬的声音。大块头古尔梅尔手里攥着绳子,仍然站在那里。看到突然出现的蒙塔榭,蒙特帕纳斯大叫:
“你们几个,竟然打埋伏!”
蒙塔榭悠然答道:
“别把大人看扁了呀,小兄弟。我们早就知道小姐晚上会一个人外出了,也不想想会不会有人加害她。”
被称作“小兄弟”,蒙特帕纳斯又是暴怒又是羞辱,气得脸都扭曲了。蒙塔榭投出的石头,狠狠地打中了他的右手腕。他一边挥挥手驱散腕上的麻痹之感,一边扬声大喊:
“既然这样,也没关系。全都给我出来,把这小丫头和他们一伙儿的都干掉!”
不知多少人的脚步声杂乱着。一群暴徒聚集在旅店的建筑物和马厩之间并不宽敞的空地上。
蒙塔榭的手中,剑光闪闪。
拉斐特冷静地数了数聚拢过来的对手人数:
“差不多十个人吧。”
“那只是数量多而已。要是老练的战士,五个人也比这群人难对付的多……”
蒙塔榭冷笑道:
“看他们举手投足,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什么‘拂晓四人组’,名号叫得倒响亮,就这副德行,连‘黄昏日落组’都不够格。”
话音未落,暴徒们已经冲上来了,立刻展开一场乱斗。即便如此,空间并不宽裕。为了避免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蒙塔榭挺剑迎战。
蒙塔榭空手都很厉害,但他一旦握剑在手,战斗力之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随着蒙塔榭的剑光像流星一般穿梭,痛苦的哀叫不绝于耳,血花四处飞溅,暴徒们的棍棒和刀剑纷纷落地。
闪身让开背后劈来的棍棒后,蒙塔榭斜向上方一剑刺出。棍棒飞向空中,敌人捂着右手倒在地上。
“手臂没被砍断算你们运气好了,各位。”
一边挥舞着长剑,蒙塔榭一边自诩。
“我这种出手的位置和力量,就是为了不伤人命。这么轻松的战斗,简直是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
“混蛋,别说大话!”
一个男人大吼一声,从腰带上拔出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