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帽子重新戴上,快速瞟了眼站在身边的人,我叹了口气,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照这样子看来,之前白夫人一直要我陪她来超市,想必是早就预谋好了的。要怪只怪我没有多长一个心眼,如果当时就能知道现在的境况的话,那么也就不会跟着她出来了。但,依照我的性格,也不会去多想的吧?
所以……哎,我还是只剩被骗的份。
看着周子潇一身西装、金框眼镜、头发清爽的儒雅样,再看看自己羊毛衫加一件羽绒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头发还乱糟糟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反而显得我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看,连经过的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鄙视。
“想去哪里吗?”他问。
“唔——随意……”
“那么,”他过来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走吧。”
当他的手碰到我的时,手背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吓得我后退了步,几乎是在手甩出去的同时,打中了他的手背。那清脆的响声回旋在超市里,虽然被嘈杂声给掩盖了去,但那声音还是落入了我的耳朵。
怔怔望着他被我打红的手背,不由得心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下,泛着尖锐的痛楚。
这一下,我使了不小的力道,他,应该很痛才对吧。
我……干了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再看看周狐狸,他也像是没有料到会这个样子那般,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只是瞬间被那从两片冷冰冰的镜片上划过的冷光给掩盖了去。
气氛有些冷凝……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起”都被堵在了嘴里。
推了推眼镜,他说:“走吧,去外边等伯母。”
见他走远,我咬着下嘴唇,深呼吸了口迈开脚步跟上——镇定、镇定,绝对不能先乱了阵脚,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持镇定!不然,不然就是……
就是什么?呼吸瞬间滞了下,就是什么呢?
一时间,思绪只停在了那个问题上,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绕了进去,怎么也出不来那般。虽然是这样,但我这人有一个长处,就是凡是想不通的问题会被我放在一边,不再去想,所以这次也是这样,不过正是如此,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外面的一个咖啡厅里坐着了。
望着摆放在面前的还是热腾腾的卡布基诺,我一愣。
“呵,终于回过神来了么?”轻笑声从薄唇逸出,镜片下的双眸蕴着淡淡的笑意,“还以为你会一直走神下去呢。”
是吗?原来在我走神的时候已经来到这里了……
端起桌上的卡布基诺,我毫不客气地喝了口,任卡布基诺的香味在唇齿间流连。
放下杯子托着腮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着即便是过个年,也让人不得安生。也委屈了白夫人,二十几年来一直耍着花样做不同的菜肴,好让这过年的气氛能更热闹。
“喂。”
“嗯?”
“沾到嘴角了?”
我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周狐狸。
——什么东西?
“泡沫。”
手抹了把嘴,摊开一看,果然在掌心上留下一堆白色的泡沫。在我不以为然时,手却突然被他抓住,牢牢地包裹在他的掌心里。我一惊,下意识要挣脱开,却想起之前在超市的场景,便不由得任由他了去。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抽过放在塑料篮子里的纸巾,专注地把那些泡沫擦掉。掌心的温热与我手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知道我的四肢终年都是冰冷的,想不到的是和他一比,竟然是这么的冷。他的热源一分分传过来,使得我冰冷的手也开始变得温热起来。
“你这次,意外地没有打掉我的呢。”他抬起头,笑看着我。
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我撩起耳边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这样的目光让我觉得从头到脚我都被看穿了那般,****敞开着,就连心里的一点意念都被他知道。这样的目光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只想能有个理由快一点离开。
好在老天听到了我的呼唤,让白夫人拎着一大袋的东西笑脸盈盈地在咖啡店外头朝我们挥着手。
大大呼出一口气,我暗叹——终于,得救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会那么的想扑过去亲吻她。
回到家里,我一下子窝进了沙发里,直喊着“累”,只是休息才没几分钟,就被白夫人拽进了厨房。念念叨叨着她的冷血无情,等进去之后发现,那个本该休息的周子潇竟拿着饺子皮包饺子。
看着他手边那一排整齐的鼓鼓的饺子,我怀疑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走过去抽了张饺子皮,往里面捞了些香菇猪肉馅,我三个指头轻轻一合沿着一个方向捻出折痕,等到圆鼓鼓的饺子在手里形成时,我将它那一排饺子的旁边,然后抽过另一张饺子皮继续包了起来。
说是包,其实也是一心二用的,因为我在暗暗比较是他包的好看还是我包的好看。
观察了半天后,即便心里有千百万个不乐意,可还是不得不承认我包的还不如他的漂亮。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的也是熟能生巧而成的,但比起他的中规中矩,我包的饺子显得比较不那么正规了。这样一比较下来,心里不免有点不是滋味。只是马上又被我以一个“他是男人,力道足”为理由自我安慰了。
“好了,别看了,人家是第一次包饺子,你再怎么比较都只能显示出你先天不足后天无能。”
白夫人那一番带着几分嘲讽的话,让我包饺子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呆呆望着又一个饺子从周狐狸手里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我忽然觉得我可以丢下这饺子皮,直接关门走人了。
更何况有这样损人的吗?
先天不足后天无能?白夫人,您那是“坦荡荡”地胳膊肘往外拐!
那只狡猾的狐狸呢?他倒好,嘴角噙着笑看着我,那目光分明就是挑衅!
气呼呼地扔下皮子,我说了句“我肚子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幕降临,当白夫人将最后一道玉米排骨汤端上桌时,除夕的盛宴就在一阵欢呼声中展开。至于那欢呼声,当然是由我发出。没办法,饿了那么久,可不是随便用瓜子花生就能打发的,还想我装淑女吃得细嚼慢咽,还是一刀杀了我来得更爽快一些。
瞅准了那根又大又肥的鸡腿正要进攻时,手背突然被一双筷子狠狠打了下。抬起头,只见着白夫人横眉竖目地瞪着我。她朝我使了个眼色,跟着又对着周子潇那边努努嘴,大致是说让我多学学他,不要这么没规矩。
瞥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我端正坐好。
好么,他夹菜的动作确实优雅无可挑剔么,吃饭也很细嚼慢咽么,只是那又怎么了?肚子都这么饿了还要装绅士,给谁看啊?
“我说,妈,别人没有家人吗?好好的除夕不是应该和家人一起过的吗?你为什么要把他硬拉来我们家啊?你不怕被他的家人说吗?”
“放心好了,子潇的父母在美国,之前就打过招呼说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怎么,你有问题?”
嘴角抽了抽,我叹气——我还能说什么才好,白夫人那是明显的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若多说了,只会招来更多的白眼,指不定连好吃的菜都不能吃,何必呢?
于是,我选择低下头乖乖吃饭。
白夫人夹了块鸭肉放到他碗里,笑脸盈盈说:“子潇啊,多吃点,阿姨的手艺不是很好。”
“哪里哪里,伯母的手艺很好呢,这么丰盛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呀,你太夸奖我了。”白夫人的脸瞬间如绽开的菊花,红光满面。
哟,嘴巴倒是挺甜的嘛,都不知道拿这张嘴哄过多少人。咬着筷子盯着那只狐狸,我暗想。
他突然抬眸,对着正肆无忌惮盯着他看的我笑了下,那笑容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如果说以前他的笑容未达眼底冰冷的话,那么现在的笑容则像是从心底发出那样,从唇角一直蔓延到眼底。
“唔!咳咳……”被刚刚咽下去的饭给卡住了喉咙,我拼命捶打着胸口,好让饭给顺下去,却发现有些徒然。
白夫人端了碗鸡汤过来让我喝,几乎把整晚鸡汤都喝下去,才把喉咙里的饭给顺走。
“你怎么回事?吃个饭都不让人安心。”她有些责备道,眼里却是满满的关心。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与周狐狸看过来的视线错开,说:“可、可能是喉咙太细的缘故,你不知道吗,我吃西瓜都会噎住,更何况饭呢?”
“是啊是啊,你比较特殊,人也比较娇贵。”无奈摇摇头,白夫人把那根最大最肥的鸡腿夹到我碗里,“好了,慢点吃,没人会跟你抢的。”
“是!”抬起头,我笑道,顺便投了个眼神给周子潇,告诉他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
晚上七点半,外面已经响起了爆竹的声音,那璀璨的颜色照在房子的墙壁上,映照出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