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正哭着,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小娃娃,哭个什么?” 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杨过急忙转身,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人用头支在地上,双脚并拢,撑向天空,又以手为足,双手各持一块石头,倒转身子而行。杨过退开几步,叫道:“你……你是谁?”
杨过不问倒好,这么一问,那人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杨过的面前,说道:“我……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好啦。”杨过惊骇,发足狂奔,才出得几步,就突然头晕目眩,四肢麻木,栽倒在地。
那怪人见杨过倒在地上,问道:“小娃娃,身上的毒不好受吧?”杨过听这怪人的话中似有幸灾乐祸之意,加上这么一副古怪模样,那股倔脾气上来,不欲答这怪人的话,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那想四肢麻木得厉害,根本不听使唤,弄得满头大汗也未从地上爬起来,又见那怪人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更是火大,高声叫道:“你爷爷的事不要你管!”那怪人听了杨过的话,当即大怒:“你不要我管,我偏要管!”
那怪人说完,便对着杨过一番拳打脚踢,顷刻间就将杨过打到一棵大树下,也似那怪人一般,以手代足,倚树倒立。那怪人显然下手极有分寸,打在杨过身上,也不觉得疼,而且而四肢麻木之感减轻,心中骇然:“乖孙子好厉害!”杨过也不傻,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性未除,当下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那怪人见杨过眉目清秀,看着也讨人喜欢,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杨过一听,心中大喜,连忙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公公,你要我答应什么事?”怪人咧嘴一笑,道:“我正要你答应这件事。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的。”杨过心中大苦:“什么话都听?难道叫我扮狗吃屎也听?”
怪人见杨过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罢!”说着双手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杨过怕他远去,连忙求恳道:“公公,我答应啦,你不论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发个重誓来。”杨过无奈,只得发誓道:“公公若是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我一定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让恶毒重行回到我身上。”嘴上说着,心中却在想:“以后我永远不再碰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发这样一个誓,这怪人肯不肯算数?”
杨过斜眼瞧他时,却见他面有喜色,显得极是满意,心中暗自高兴:“老家伙信了我啦!”怪人听完杨过发了誓,翻了个身子,在杨过身上又捏又按,说道:“好,好,是个好小子。”杨过被捏到痒,笑道:“好公公,别捏,痒死了!”怪人皱眉道:“你别叫我公公,要叫爸爸!”杨过说:“我爸爸早死了,我没爸爸!”怪人喝道:“我第一句话你就不听,要你这儿有何用?”
杨过明白了:“原来他是要收我做儿子。”杨过一生从未见得父亲一面,以前也曾问过,只知父亲早死,其余一概不知,常见别人有父亲疼爱,心中暗自羡慕,只是不想为母亲和长兄添忧,从未提起。但要认这疯疯癫癜的怪人为义父,却也是老大的不愿意:“要让我大哥知道,我在外面捡了个父亲,还不把我骂死?”想起哥哥,杨过心中又是一阵苦闷。
那怪人见杨过犹豫,怒道:“你不肯叫我爸爸,好吧!别人叫我爸爸,我还不肯答应呢!”说完之后,那怪人嘴里连发出一串古怪的声音,似是念咒,倒立而行。杨过见状大急,高声叫道:“ 爸爸,爸爸,你要去哪里?”
怪人哈哈大笑,说道:“乖儿子,好,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气的法儿。”怪人走近杨过的身边:“你中的是李莫愁那女娃娃的冰魄银针之毒,治起来可着实不容易。”“李莫愁。”杨过恨着心将这个名字记下。怪人传了口诀和行功之法,说道此法是倒运气息,须得头下脚上,气血逆行,毒气就会从进入身子之处回出。只是他新学乍练,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一月以上,方能驱尽毒气。杨过极是聪明,一点便透,入耳即记,当下依法施为,果然麻木略减。他过了一阵气,双手手指尖流出几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儿。咱们走罢。”杨过一愕,道:“那里去?”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去那里,儿子自然跟着去那里。”
正说到此处,空中忽然几声雕唳,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过。那怪人向双雕呆望,以手击额,皱眉苦苦思索,突然间似乎想起了甚么,登时脸色大变,叫道:“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说着一步跨了出去。这一步迈得好大,待得第二步跨出,人已在丈许之外,连跨得十来步,身子早在桑树林后没了。
杨过叫道:“爸爸,爸爸。”随后赶去,他的速度那比得上这怪人,只是眨眼间便再也看不见怪人的身影,一阵寻思,还是决定先转回窑洞那,好好安葬自己哥哥为是。
却说杨家那口破窑前,武三娘见武三通身中毒针,俯下身子为武三通吸毒疗伤,柯镇恶听得分明,急忙道:“莫吸,李莫愁那女魔头的毒厉害,你吸了也会丧命的!”武三娘不听,依旧为武三通吸出毒汁。少顷,毒汁尽出,武三娘却脸色发黑,当即毙命。正巧武家的那两个孩子武敦儒和武修文赶来,见了自己的娘亲身死,哇哇大哭。地上的武三通此时已醒,见自己的娘子躺在地上脸色发黑,全无声息,两个孩子在那里大哭,又见自己伤口之上毒水尽除,哪里还不明白?悲愤交加,一头撞在了窑洞口,血浆迸裂,追随武三娘而去。
可怜武家的这两个孩子,一日之间家破人亡,父死母丧,两个孩子受不得打击,都昏迷了过去。如此情景气得柯镇恶柱着铁拐大声骂道:“罪孽,罪孽。”郭芙见了这血腥场面,吓得扑到柯镇恶的怀里不敢言语,瑟瑟发抖。柯镇恶一边感怀,一边安慰着郭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