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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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淹死鬼子捞杆枪

随后,又在死尸上摸出几张日军军票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五口,穿着和服的中年夫妇和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戴着学生帽,穿着学生服,在他旁边站着小女孩,他的妈妈怀里还抱着三四岁的男孩。

恽大姐凑过来看,伤感地说:“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如果不是战争,他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江龙忽然想起陈大烟袋说过一句话,马上说出来:“同情敌人,就是对自己残酷!你怎么能同情他呢?”

恽大姐愣了下,脸色变了,旋即擦掉腮边的眼泪:“我……我只是想起我的孩子。”

江龙脱下鬼子脚上的鞋子递给恽大姐:“换上吧,你那双鞋子也磨得差不多了。”

恽大姐不接:“我不穿,穿死人的鞋子晦气。”

“什么晦气不晦气,现在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管那么多。”江龙嗤笑道,见恽大姐死活不要,便说,“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要我要。正好我这双鞋子也该换换了。”

他坐起来脱下布鞋,与军用鞋放在一起晒太阳。又潜下水,摸出那条枪:“咱们把这个也带上,以防万一。”

“你怎么还拿枪?”

“有枪腰杆就硬了,该生费用已完,如愿意继续学习阅读与写作,”说着拉动枪栓,学着鬼子的样子端着瞄了瞄。又去拿子弹带,才发现鞋子又穿在鬼子的脚上了,不满地看着恽大姐,“你怎么又给他穿上了?”

恽大姐眼睛看着水面,静静地说:“他虽然是日本人,可也是人,对死者不能不敬,他的鞋子坚决不穿!”

江龙干瞪眼,没了脾气:“好吧,你不穿我穿。”他穿上鬼子的鞋子,虽然还是潮湿的,但是正合脚。然后用水草搓了条绳子,把那双磨得不成样子的布鞋捆上,背起枪,把鞋子挂在肩头,小心地往边上走。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没有一丝风,芦苇丛又高又密,闷热难当,两个人热汗直流,气喘吁吁。

走出两三里地,终于芦苇开始稀疏起来,在他们眼前是一片大湖。水面宽阔,周边长满了野生荷叶和浮萍,中间好大一片水面,波光潋滟,什么障碍都没有。可是江龙知道,那里的水才是最深的。他回过头来半真半假地说:“娘子,走热了,咱们下去洗个澡吧。”

恽大姐嗔怪地掐了他一把:“还有心思开玩笑?水面这么宽怎么过去啊?”

江龙放下枪开始脱衣服:“放心吧,浪里白条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我背着你凫过去,要不你也脱光光,不然,到对面可没干衣服给你换。”

恽大姐脸色一红,打了江龙一巴掌:“混蛋,我是个女人,能跟你一样吗?!”

江龙哈哈大笑:“你趴在我身上别乱动就行了,保准能把你带过去。”

搙了一把草打个绳,系上衣服,松松地绑在恽大姐脖子上:“穿着衣服是凫不动的,光着身子游得更快呢。”说着又把枪绑在身上。

恽大姐说:“你带着这玩意儿,要是让日本人看到了,不是找自麻烦吗?扔了吧。”

“干嘛扔了?我要用来杀鬼子。”江龙根本不听,俯下身说,“来,上来。把包袱顶在头上,免得衣服弄湿了。”

“你已经杀了一个了,还忍心继续杀吗?”恽大姐照办了,一边往他身上猴,一边说。

等她爬到背上了,江龙身子一挺站起来,开始往水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原来,我不用说杀人了,连打人也没出过手。鬼子来了,我总是还以为咱们是老百姓,只要不去招惹他们,鬼子就不杀咱们,现在看来,完全是错的。你说,你不去惹狼,狼就不咬你了吗?反正就是一条命,不如杀几个鬼子垫背,也好长长咱们中国人的志气!”

恽大姐刚想说话,水漫上来,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随着江龙越往湖中间走,湖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刚开始湖水温热,越往深处走,下面就觉得一片冰凉,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紧紧抱着江龙的脖子,身子还使劲往上蹭。

江龙喝了一声:“别乱动!”脚下的泥土踩不着了,他俯身向前,蹬着两条腿,双手开始在水下划动。

他水性真好,水下划动平稳,恽大姐有趴在牛背上过江的感觉。看着他们荡起两条水线,心里感慨万端:这个男人心眼实在,为人善良,一把好气力,水性又好,一起过日子真不错啊,可惜……想着着自己的事,不知不觉,江龙已经游到对岸。

他显然也累得够呛,把恽大姐放在草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恽大姐忙取下头上顶着的包袱,他没有穿衣服,都不用换的,但穿着一条裤头子潮湿了,脱下来,让他换上干的。自己的长裤子也打湿了,居然内裤都没有事,他水性真好。

她再把潮湿的衣服挂到岸边的一棵柳树上晒着。再将一只包裹放在他头下让他枕着,从自己包袱里掏出暗红的头巾,一边帮他擦去水一边说,“累坏了吧?快躺着睡会儿,我去换上干净衣服。”

江龙躺在草地上,眯缝起眼睛,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漂浮,任阳光照晒在古铜色壮硕的身体上,惬意地想着,等追上大烟袋他们,把詹姆斯送到美国大使馆,就可以和恽大姐——不,是恽翠英正式结为夫妻,去参加新四军游击队,一起打鬼子,也省得天天躲东躲西的了……想着想着,渐渐迷糊了。

江龙醒转来时,只见身上盖着衣服,头顶上还横七竖八地支楞着芦苇,恽大姐躺在身边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她,慢慢坐起身,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烟叶,这是从那家人去室空的屋子里找到的,烟叶粗大,可能那家主人还没来得及切成丝,就被鬼子抓走了。

他将烟叶卷成个筒子,边缘用口水舔湿粘上,拿出火燫打着了,点上美美地抽上一口,顿时呛了得要咳嗽,又怕吵醒身边的女人,捂住嘴巴强忍住,憋得肚子一抽一抽的。

恽大姐醒了,翻身坐起,看江龙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干嘛这么憋着?”

江龙这才大声咳嗽起来:“我怕吵醒你呢。”

恽大姐半偎着江龙,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喃喃而语道:“江龙,咱们到了汉口过安稳日子吧,这样担惊受怕,我实在难过……”

“嗯,”江龙漫应着,心想女人可能是害怕了。也难怪,一个女人家死了丈夫,一双儿女也没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水边,如今能和他在一起,生怕再次失去他,想到这里心里便多了一些温柔。伸手搂住女人:“放心吧,我绝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正在此时,江龙听见东方传来几声枪响,正是他们逃过来的地方,江龙一伸手就去摸枪,可手在身边划拉了一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摸到。

“枪呢?”江龙急了,一翻身爬起来,四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只枪。

“扔了。”恽大姐很平静地说。

“扔了?!”江龙瞪起眼睛,像牛眼那么大,“你——你扔在哪里了?”

恽大姐仍然坐着动也没动:“忘记了,找不到了。”

“胡说八道,找不到也得找,”江龙气急败坏地举起手来,可是想起晚上偎依在自己怀中的模样,终究没能打下去。

女人却硬朗起来,歪着脖子,趔着身子对他说:“你打呀!”

“胡说八道,找不到也得找,”江龙气急败坏地举起手来,可是想起晚上偎依在自己怀中的模样,终究没能打下去。

看他下不了手,女人却硬朗起来,歪着脖子,趔着身子对他说:“你打呀!”

“不,我不打你,我的手只打坏人——”

女人突然扭过脸去,直愣愣地望着他:“你打我吧,我就是坏人。”

“别乱说,我一打好人,好人也会死的……就像我的小徒弟,小黄毛……”他不看恽大姐了,直愣愣地倒在芦苇丛下,仰面朝天,“他对我真好啊!”

“他对你好,我对你就不好?”

“他对我的好,是舍了命来对我好。”江龙双手交叉枕在头底下,芦苇遮挡了烈日,他的心里又投上阴影,“当初打他,因为他偷别人东西,差点被打死了……我冲进去说他是我弟弟,装模作样打了几巴掌……知道他是孤儿,从那以后,我收留了,他跟着我有地方睡,没有饿死……”

“后来你为什么打他?”

“后来打他,因为我生病发高烧,日本鬼子说我害了瘟疫,让他拖我到河滩上烧死……这个机灵鬼,七绕八绕的,把日本鬼子翻译官绕到医院里去了,他捡到一头上游冲下来的死山羊烧了,救了我的命!为了给我找吃的,他去偷别人的包子,被人揍得半死,送到医院,我还打他……最后,呜呜呜呜……”

说到这里,他仰面大哭。女人坐到他身边,第一次见这个硬汉子伤心成这样子,好奇低问:“小黄毛后来到哪去了?”

“后来,他偷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不是偷——只是把我们的东西,从日本鬼子那里拿回来,最后被追赶到一座古塔上面,鬼子把楼梯全部烧了,他熏得受不了,又下不来了……从窗口爬出去……鬼子的子弹把他打下来了……我连尸体都没看到,他就被扔到江里去了……冲走了……我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