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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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芦苇江滩假枪毙

走了几家,不是人多,就是在当口的要道,胡晓晓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一直走到一个很偏僻的巷子里,看见一家小饭店,外面是灶台厨房,里面还有一小间饭厅,这才走进去,叫了两碗豆花,一个辣油碟子,还有一碗扣肉。

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两人还没开始讲话,东西就端上来了。

她说不能吃辣,只用白豆花倒了一点酱油,夹了一点扣肉里的梅干菜,就算是她的中饭,其余的菜全部推给何广生。

何广生吃得狼吞虎咽的,还笑着说:“好久没打牙祭了。”

这小伙子长得挺英俊的,父亲是徽商生意人,在池州开店,家道殷实,可是抗日战争爆发,与家里断了联系,也没有经济来源,有家不能回,只有留在学校里搞抗日活动。

何广生成绩优异,品貌端庄,暗恋胡晓晓,她也没有反感,两人往来很密切。胡教授虽然喜欢这个弟子,可是做学问的人以商为耻,觉得结这门亲事不够光彩,要等他们毕业,看看找到什么工作再说。

再后来,小伙子自己也打了退堂鼓,衡量一下,自己怎么都比不过夏勇。

看他饥寒交迫的模样,晓晓有几分心疼,昨天晚上夏勇还塞给她两个银元,说是公司发给的他十元奖金,给她两块钱零用,现在再给他添个菜吧!就问老板要了一碗萝卜排骨汤,一大碗干饭。

老板端进来了以后,胡晓晓说,天冷,别把汤吹凉了。老板以为他们是小情侣,出门还把小间的门关上。

目的达到了,两个人这才方便讲话。

何广生轻声告诉他,自己是被一个军统头子放出来的。那人被人称之为冯组长,长得很丑,没想到却是个好人。

胡晓晓装着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放你?”

“我们好歹……你还要他们把我抓起来,关起来,或者把我枪毙了才好吗?”何广生没好气地说。

“不是不是,你不晓得,护送詹姆斯那个游击队长至今下落不明,估计他们是不会轻易放他的。”

“我问过报社的人,老林都回来上班了,他还是党的人呢!我就一个穷学生,他们又不招我做女婿,不放我干嘛?”

“是在监狱里把你放出来的吗?”

“真要从监狱里面直接把我放出来,我还不至于那么害怕。说句老实话,现在想想还心悸。”何广生有几分迷惘,“我和老林两个人一起被抓住,船长已经审讯过了我了,后来又把老林带去审问……听门口的人议论,审讯他的是零号,好厉害的,恐怕九死一生。”

这么一来,更坐实了老林的叛变,晓晓只是“嗯”了一声。

“所以,听到门外有人喊冯组长,跟着就有个丑鬼来带我出去。上了一辆吉普车,那个姓冯的一个人开车,一直把我带到南湖边上,我听见他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当时我的心打了一个寒颤,以为必死无疑,便朝着芦苇方向走……”

“你干嘛朝芦苇丛走?”

“我想,这是枪毙我的架势,这个家伙尽管长得很丑,但是对我不打不骂的,一路上还问我是哪里人?多大岁数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学的什么专业?无论我怎么回答他也不表态,像是在车上审问我一样。就冲他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有几分尊敬,我也不给他找麻烦,栽倒在芦苇丛里,不是给他省点事吗?”

“这个特务有点奇怪哦。”

“是的,到了南湖边,然后就叫我下车,他让我站住,我还扭头问;‘你不怕人发现你们枪杀学生吗?’”

“他怎么说?”

“他什么话也不说,掏出钥匙,打开我的手铐,对我说了声;‘快逃走吧!’我还不明白,愣了一下,突然想清楚了,撒腿就跑。跑出去老远,听到后面传来三声枪响,我才知道他真把我放出来了。”

可能面对的是自己同学,讲得格外清晰,听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胡晓晓现在沉稳多了,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问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说,自己腰无分文,只有在码头上帮人提东西、挑货物,混点钱,趁着武汉撤退,随着最后一批灾民到了重庆。没吃没喝,就在朝天门码头帮人背东西上坎子,混点吃饭钱,晚上就住在工棚里……

晓晓对他曾经有过好感,听他说得凄惨,有几分难过,但是想到,老林那么革命的人居然也成了叛徒,自己的同学是不是真能信得过?

她不便直说,只是叹气,何广生饭吃得差不多了,连油辣子碟子的汤汁也拿来拌了饭,现在开始向排骨汤进军,他要给晓晓倒半碗,她摇摇头,说让他吃。

看出她不像以前那样热情豪爽,何广生突然没有胃口,仿佛自己是要饭花子一样,将汤碗重重地一搁,一块排骨掉到桌子上,他还捡起来放到嘴里:“放心,我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尽管现在穷困潦倒,你不要我到你家去,我就不去。不让我见胡教授,我就不见,不会住到你们家要吃要喝的,你怎么这么戒备我呢?”

中了他的激将法,胡晓晓憋不住心里话,说:“现在情况这么复杂,说句老实话,不是我信任你不信任你的问题,有谁能证明那个姓冯的都快要枪毙你了,突然就把你放出来了?像是《天方夜谭》似的。”

“什么意思?”何广生年轻气盛,压抑地说,“好歹我们还同学一场,难道你希望我被枪毙吗?”

“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坐下喝汤好不好?”胡晓晓让他坐下来,想说怀疑老林叛变的问题,想想眼前这个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可靠,又把心里话咽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以为我出卖了什么。我能出卖什么?又不是党员,又没有党的机密,我找你们家,只是往日的师生情份。我不是叫花子,不靠乞讨过日子,只是想证明我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在朝天门码头上当搬运工,只是为了赚点钱做路费,找我的同学去,跟他们一起继续做抗日宣传,我知道学校搬到乐山去了,我还要去找他们的……”

“你找他们也没用,必须要有人承认你,有人证实你不是叛徒。”她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更生气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坐牢,过去也没要谁证明过我。”

“但是这回不同,军统那些是什么人?到了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那我怎么办?跳长江去——或者自投罗网,再让他们抓一回把我枪毙了?”

见他激动地要站起来,胡晓晓冷静下来,往下面按了按:“不是要证明你是不是叛徒,是想通过你认识的冯组长,去找江龙他们认识的人。”

“就是那个游击队长吗?”

“是的,自从救出詹姆斯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他,放你出来的那个人,一定知道他的下落,打听他住在哪里,我们想去救他。”

“你怎么不早说呢!”何广生这才坐下来,“我知道,你多次说陈明的事情,这个人了不起得很,听说国民党就是想杀他,是需要赶紧把他救回来。可我怎么帮助你?我不能一个人上去说:你上次把我放掉了,是不是把游击队长也放掉了?”

“谁有病了才这么说?”晓晓嗔怪地望了一眼,“我们只能悄悄地问问他。”

“怎么见到他?他会告诉我们吗?”

“分析一下,”她严肃地说,“你想想,他那么自然地把你放出来了,要么他要你放长线钓大鱼,要么他是为了同情革命,要么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里?要么他抓住了军统头子的什么把柄?”

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怎么突然清醒了?脑袋瓜子开窍了。他沉吟了一下:“我估计是第二点。”

“既然如此,他就可能告诉我们真实情况,说不定能成为我们内线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那家伙有些手段,还有枪,怎么能靠近他?”

两个人商量半天,拿不出个办法来。

晓晓没有办法,但家里有四个男人,除掉一个小的一个老的——也不需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忧。那两个小伙子正是年富力强,一个有理论水平,一个有实战经验,告诉他们,说不定就有办法。

她已经说了夏勇不在家里,不能改口,只是说,回去跟江龙商量一下,明天中午到这里来,再告诉他具体情况。还请他吃中饭,不过不能吃这么好,只能吃豆花饭

小伙子就说,我请你吃吧!然后先出去,过了一阵,晓晓再到报社去,迫不及待想找江龙告诉他这边情况,可是上班好一阵子了,才看到江龙和老林来,江龙脸通红的,像是喝了酒。

他们两个一起出来时,一个脸白得像曹操,一个脸红得像关公,他们两个怎么能在一起喝酒?可是上班的时间到了,回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