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岂有此理——”
他正要发飙,对方一边扇着衣襟一边急匆匆地说:“不好了,鈡府要娶乔小姐做小老婆——”
“什么?”怎么莫名其妙跑了来这么件事情?楼澋立即站起来,“你给我说清楚点。”
“就是那个重庆袍哥,钟家老二,他要乔小姐做他的第九房姨太太,你再不去搭救就完了。”
“乔子琴在钟家?她怎么去的?”就像火烧眉毛一样,他立即跳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钟家小少爷在路上生病了,乔医生治好了……”江龙大步流星地跟上他,一边跟他说,鈡府要答谢乔医生,自己带她去做客,钟家老二蛮不讲理,就要娶她做小老婆……
楼澋猛然回头问:“她同意吗?”
一到重庆,他听到关于重庆袍哥的事太多了,连委员长都含糊几分的钟家老二是掌门人,讲理的时候比谁都讲理,不讲理的时候比谁都不讲理。过去听到的只是传说,现在看到的就是神话了。女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会走火入魔,她会不会上当受骗呢?
江龙提前走的,不知道他们对乔子琴说了没有?但是依她那个心气劲儿,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于是毫不含糊地说:“不同意,她正在着急呢!”
“******,就你这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找事做是不是啊?”说到这里,他大步流星出了小楼,跟一个秘书说了声,“我有事去。”
一辆吉普车停在小楼的一侧,他二话不说,钻进车子就开走了,江龙就被扔在边上,只有小跑着去找詹姆斯的车。
这个地方,是政府的所在地,没有詹姆斯的车,他进不来。
江龙听到钟家对乔小姐图谋不轨,身上就像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乔子琴是不是愿意,但起码自己受不了,不甘心,怎么能解救她?跑出大门,一路遐想,要是陈大烟袋在就有办法了。
出门有公共汽车,汽车摇晃着,一时间有些恍惚:
……哎呀,陈大烟袋……一想到大烟袋,就好像陈大烟袋笑眯眯地托着大烟袋站在他面前:“江龙,你长本事了咧。”
呃,大烟袋也来重庆了?他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车窗上,就见大烟袋背过身去,再转过脸却变成了印子的脸,印子含情脉脉地张开嘴巴,可江龙听不见她说什么。心里一着急,窗子上又是个白衣白口罩的女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这不是乔医生吗?我最想感激的人,怎么又一次坑了她呀!
都怪自己太老实,太不动脑筋,在庙里,为治疗詹姆斯,带去印子,夺走了她收藏的罪证。这次又坑了她,居然把她带到火坑里,凭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愿去当一个袍哥的小老婆,我这不是害人吗?
幸亏自己的木头脑袋还没有进水,借口要到报社上班,逃也似地跑出钟公馆。陈大烟袋是再也不能帮自己的了,老铁在里面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有跑去找詹姆斯想办法。
詹姆斯一人在楼上写他的什么稿子,全是弯弯绕绕的外国字,听说乔子琴被鈡府困住了,急得双脚乱跳,拉着江龙就要去钟家去。
江龙把他拉回来了,问他去干什么?他说要英雄救美。江龙问问凭什么去?他说就凭自己爱乔小姐,中国的一夫多妻制也不符合人性。
“你不懂得中国的风俗习惯,有钱人家,娶九十个老婆也没人管,他们也不管你爱不爱,只要他们喜欢就行了。”江龙也学他的样子,耸耸肩膀两手一摊,“而且,我们都说了,你们两个不是一对,你这样去是无理取闹。”
“那怎么办?”詹姆斯在房间里团团乱转。
“找她的未婚夫啊!”
“乔在会上公开说了,她的未婚夫在码头上出现,但是又走了,他们两个现在不要好了,所以才让有钱人趁虚而入的。”
江龙不看报纸,更不看《中央日报》,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詹姆斯说他已经打听到了,乔子琴的未婚夫是侍卫室的秘书长,名字叫楼澋,应该属于有势力的人物,看到自己与乔小姐在宴会上亲昵的照片生气了,这是爱情的嫉妒,就像是……
后面,詹姆斯说的话文绉绉的,江龙不太懂,但是他更懂得中国男人,他也听说过了,两家既然已经定亲,一般不能随便解除婚约,未婚妻来了就应该接待,现在不理睬,估计是吃醋。
“吃醋?”詹姆斯问,“醋好吃吗?酸酸的,不好吃的。”
江龙心想,和这个外国佬说不清楚,干脆再说直接一点:“乔小姐的未婚夫以为,因为你跟她好了,所以心里不高兴。”
“我倒是想跟他好,可是她不想跟我好,你说有什么办法?”
时间已经不早了,担心出什么岔子,江龙很着急,说:“别说废话了,我去找那个当官的,你用你记者的身份,问侍卫室在哪里?那个姓楼的在哪里?”
詹姆斯砰砰砰地下楼,跑出去找人问到了地址,然后,要了一辆汽车,说是要去采访。江龙跟着他跑进跑出,最后上的汽车,一车赶到了目的地
江龙真心的感谢詹姆斯,说要不是他的汽车,他都没办法进入大门。
“他妈什么废话?还不快去。”詹姆斯说他和楼澋是情敌,不愿意跟他面对面,让江龙赶紧去喊人。
找到办公楼,见到人也不容易,他只有以老乡的身份让军士通报,说他家人出事了,再不去拯救就完蛋了。看起来很粗鲁的人,居然说出这么危言耸听的话,军士只有进去汇报,
江龙有几分高兴,这家伙,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总算有点良心,忙着去救人,现在去还来得及。但是这家伙又太不是东西了,我还要赶回去上班,就把我甩在这里,让我搭便车也是好的呀!
他只好往单位跑,还没出那个大院子,就看见詹姆斯的车子还停在那边,问他怎么还没走?
詹姆斯说:“就是为了等你呀!”
看看,中国人还没有外国人有良心,到车上詹姆斯才问,刚才出去那一辆小吉普车,车上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乔的情人?
江龙哈哈大笑:“我们中国人不讲情人,他们是订过婚的,就等于铁板钉钉,哪一边要毁婚约,说出去不好听,别人听到要骂他们背信弃义的。”
詹姆斯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乔小姐在轮船上面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订了婚就等于嫁出去了,我还以为姓楼的不去了呢!他要不去,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义正词严地,见义勇为地,义薄云天地去救她了。”
他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一边把汽车开得像野马一样快,把江龙送到《新华日报》社以后,又对江龙说:“不行,我还得去一趟。”
江龙问他去哪里?他说要到鈡府去,去看看哪家人是不是把乔放救出来了,如果楼救不出来,他就要冲进去,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他们总不敢随便杀外国人吧!”
江龙要他千万不要莽撞,说袍哥是个特殊的组织,当他们充满正义的时候,除暴安良,大义凛然,但是作恶的时候,连法律都奈何不了他们,还是要注意安全,把自己隐藏好。而且对詹姆斯说:“如果救出来了,就打电话告诉我。”
“你们办公室有电话吗?”
江龙笑了:“我一个帮工,发报纸的,哪里有办公室?报社的叶编辑很好,他那里有电话,你让他转告一下就行了。”
说完了他这才进报社的门。恨不得全身都长耳朵,等着叶编辑来告诉他好消息。
楼澋开车前往鈡府,汽车不能进门,还要等待通报。他心急如焚,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一个家人要出门,门房问他,小少爷好了没有?那个家人回答,说没有事的,乔医生把他治好了。
楼澋才知道乔子琴正给孩子看病,心中松了一口气,见钟老太爷有几分仙风道骨,看起来像是很正经的样子,所以他既不说乔子琴来看病,也不说钟二爷要娶她做妾,只是彬彬有礼的地说客气话。
见到男人气宇轩昂,在政府机关工作,与乔小姐正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老爷子有点愧疚了:请人来做客的,别人还给我们看了病,却要强留下做自己的儿媳妇,这个道理有点亏,好像强买强卖的行为,传到江湖上为人不齿啊。
尽管也觉得这女子不错,但拆散别人的姻缘,只为自家的利益,也说不过去!女子也没说谎,居然有人来接她,就汤下面,让丫鬟去请乔小姐出来。
见惯了那么多惨无人道的场面,经历过那么些触目惊心的事件,乔子琴几乎脱离了肉骨凡胎,心中已然麻木,以为什么事也难不倒她,那是因为一些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
大江大河都过来了,阴沟里面翻了船,在钟家被围困的过程中,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虽然不关生死,但有关她的命运,觉得受到了侮辱与损害,不知道怎么逃离出去。只有老铁与钟雷鸣的帮助,让她延误了时间,就担心二爷回来,恐怕难逃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