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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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钟公馆里被怀疑

老板跟着来看热闹,也佩服这一家人的能力,帮着说:“我们重庆土地肥得很,插根筷子都发芽长成竹子的,冬天不冷,我给你们找种子来,现在可以种点牛皮菜、冬寒菜、撒点豌豆胡豆撒,元旦就有得吃了。”

胡教授看看树下还有一张躺椅,靠上去就不想起来了:“哎呀,大隐隐于市,刘禅是乐不思蜀,我们在这里蜀地,要乐不思武汉了呢!”

“你们只晓得打你们的算盘,”胡晓晓叫苦不迭,“唉呀!我累得都不想活了,”

“你累什么?没看人家江龙,累得都快成烈士了。”

听姐姐帮着江龙说话,她伸出右手食指就刮脸:“看看看,不知羞,还没拜堂,就偏袒姐夫了,”

胡教授扫了小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姐夫姐夫的?都大学毕业生了,还一点规矩都不懂。”

江龙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失落,撸起袖子说:“力气就是用来干活的,家安顿好了,我就出去找点事做。”

小龙也跟着吵着也要出去,老夫妻两个都说他年纪太小,骨头还没长成,就在家里帮忙做点小事。

胡教授说:“院子有桌子有板凳,黄桷树下又阴凉,正好读书认字。”

小龙却说他长大了,不能再靠别人养活,而且在外面帮工,还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父母。

“别着急,慢慢来。”江龙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不忍心让他失望,但心想,十之八九,他再也见不着父母了。见他一肚子不高兴,江龙就说,可以半天出去干活,半天在家读书,他才笑了。

三间屋子正好合适,姐妹两个睡东边那间房子,江龙和小龙睡西边,老两口睡中间,一道帘子隔出一个客厅来。厨房不小,安了一张方桌,平常都在里面吃饭,天晴的时候院子里吃饭正合适,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休息。

钟公馆吊唁拜访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二爷从小跟着父亲跑堂口,什么世面没见过?虽是千头万绪却处理得井井有条。

稍微休息了一下,已经将两个木头盒子放在供桌上,他带来的那个盒子,按照中国男左女右的习惯,被指点着放在右边,孩子带来他父亲的骨灰盒放在左边,两人在灵前烧了三炷香,然后到饭厅吃饭。

老太爷没有出来,老铁试探地问问二爷,是不是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二爷闭着眼睛摇摇头,说不必了,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血战沙场,连尸体也不得回来,老爷子得知这个消息就生病了,今天还是强挣扎着起来看孙子的。

说完他睁开眼睛,精光四射,只扫了一眼老铁,举起酒杯说:“兄弟,你一路照顾我侄儿,辛苦了!”

老铁说了一声应该的,然后一仰脖子喝干,也不向别人敬酒,闷头吃自己的。

少年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给他介绍:口水鸡,烧白,魔芋鸭子,麻辣泥鳅,一个劲儿往他饭碗里面装,说:“你在外面都没吃过,还是四川菜好吃。”

味道的确不错,但老铁吃得很节制,不能装出一副贫家子弟从没吃过大餐的样子,只叫孩子自己吃。

家里只有男人上桌子,坐在首席的当然是钟家二爷。早听孩子说起,他大伯伯在成都经商,他三叔在政府当官,过去老太爷是舵主,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家外就是这老爷子的二儿子主事。

座上有些什么人,老铁也不问,也没人介绍,他们都用四川方言说些什么,语速很快,谁也不理他,也没人问他,反而叫老铁有些忐忑。便装作一副非常疲劳的样子,饭碗也掩盖不住倦意,匆匆把饭菜吃完,就说要休息一下,晚上守灵。

跟着就有下人引他到客房里去。卧室豪华典雅,一般家庭的主人也没有这么奢华的房间。

他的背包早就放进去了,靠在一张椅子上,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有人打开翻过的。心中有数,也不检查,就往床架子上一挂去上厕所。

厕所也是他没见过的豪华,雪亮的,有蹲的坑,也有坐的马桶,都用木板隔断开,一小间一小间的。

刚进来,就听外面有脚步声,有人在喊:“小少爷,你的房间不在那里。”

钟雷鸣边跑边说:“我要和舅舅住一个房间。”

家人的声音渐渐近了:“老太爷吩咐的,你要到自己房间睡觉。”

“我上厕所,你不让我上吗?”少年理直气壮地说,“站远点,我拉屎。”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娇惯的孩子,父亲英勇牺牲,更提升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少年跑进来,几个隔间望了一下,才走到他跟前,悄悄对他耳语:“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不见你?”

“他说我不是你堂舅舅,”见他点头,跟着老铁问他,“你怎么说的?”

“我按照二套方案说的,反正那个通讯员被炸死了,不会借尸还魂来作证的。”

这孩子,对逝者不敬呢!老铁只是轻声地回答:“东西藏哪里好?”

“我侦察一下,晚上告诉你。”他机智地说完,胡乱撒了泡尿,然后跑出去了。

用装电台的木头盒子冒充骨灰盒,虽然里面放得有一件衣服,但这本身也是一种对死者的不敬,钟雷鸣居然也允许了,而且知道他的身份还帮着老铁,到底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孩子,思想开明得很。

老铁本来想把电台放到船上的,可是敌人搜查太严,从船长试图上孩子们乘坐的头一班船来看,就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看起来,零号已经提前坐飞机到了重庆,布置下天罗地网。尽管自己和少年率先登岸,但趸船上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军人,就是要对轮船和后面上船的人继续搜查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电台当骨灰盒捧着,还要暴露自己的面目,这是一个太大胆的举动,可以说是一招险棋。估计零号就在岸上,只要冲出来抢去手中的盒子,那就全盘暴露。

可是没有“只要”,老铁也是跑码头的人,自己长相普通,个子也一般,丢在人群里很快就能淹没,这是地下工作者的基本条件。

而且他太了解重庆码头。

重庆袍哥的龙头老大是天下闻名的,他们仗义疏财,知恩图报,亦官亦民亦商亦工亦农,有文化有见识有智谋有勇气,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什么都可以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冒犯,就是军统特务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轻举妄动。

只要归顺他们堂口的,无论你是乞丐,无论你是平民,无论你是达官显贵都可以称兄道弟,没有上下级别,没有地位高低,都把义气二字摆在前头。

讲义气似乎成了他们骨子里的传统美德之一,在当地成了人际交往的一个重要标准。对那些欺行霸市的,欺男霸女的,背信弃义的,吵架闹事的,都由袍哥的舵主来摆平,正义当先,除暴安良,那些不仁不义的就得承受三刀六孔的处罚。

没想到一次沉船,认识了钟家的第三代人,对于一个英烈之后,他也有责任护送他回去。早就知道,钟家势力很大,就在于他们公平公正,眼睛里夹不得沙子。所以即使送儿抗日,也弄得轰轰烈烈的。迎接英魂回故里,更是大张旗鼓,以此昭告天下——钟家人保家卫国,坚决抗日,更得到民心。

从这个少年深明大义、倾向进步来看,就知道家庭教育不错,即使政见不同,在有侠义精神的江湖里,自己也可以左右逢源。

好不容易到了武汉,好不容易混到船上,还没到宜昌,船就被日军炸毁了,亲眼见那么多人罹难,包括钟雷鸣的母亲也死得很惨。

遇见了陈明,知道他们在木港的时候住在一个旅社里,了解了孩子的父亲与母亲死亡的情况,也趁机以孩子的保护人身份靠近钟家,因为再往上游走,重新上船就难了。天赐良机,可以向钟家借光,进入重庆。

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重庆跟别的城市不一样,八个码头就是八道城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单纯交电台,他直接去《新华日报》社。但是,带电台为别的目的,这个任务很艰巨,一点风声都不能透露,除了以后参与处理的当时人,任何人都不能见这部去掉伪装的电台。

再说了,拿下钟家这个制高点可能更有利,从码头上传递的信息看起来,钟家有权有势也富有正义感,如果利用得好就胜券在握。

他们家与政界、商界、军界及社会各界都有联系。只可惜小儿子刚混出头来就惨死日本人手中,共同的民族仇恨更容易结成联盟……

“袍哥”之名,取意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诗经》之句,就是说,只要入了他们堂口的,不分富贵贫贱都是异姓兄弟,可以同生共死。他们的最高信条,是中国传统的"五伦"和"八德"。"五伦"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八德"就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