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仇怨甚深,明争暗斗久达万年,互有胜负,其中正道数次大胜,斩杀魔宗弟子无数。奈何魔宗山门不知位于何处,遍寻不着之下,难伤其根本,数十上百年后,魔宗死灰复燃,复又崛起,如此周而复始,早已成为正道各派的心腹大患。
如今沉寂已久的魔宗弟子忽现江湖,四处活动,你叫他们这些正道大派的长老们又如何会不心慌。
秋离痕静静听他们说完,这才淡淡向说话的那名幻武阁长老和秦圣一看了一眼,缓缓说道:“魔宗实力深厚无可厚非,不过既然百余年前正道前辈们能将他们驱逐消灭,而今我们自然也不必太过惊慌。经过这些年的将养生息,现今正道鼎盛,各大门派高手出云,强者众多,便是魔宗当真复出,却又何惧?两位师弟身为我派长老,在大陆上声名赫赫,现在又怎能未战先乱,长敌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秦圣一和最先开口的那位长老自知失言,顿时低下了头去,其余各位长老也觉得掌门之言着实有理,于是殿内气氛便慢慢缓和了下来。
沉思半晌,玄机阁长老萧伤徐徐开口道:“掌门师兄成竹在胸,想必早已对此事有了相关的计划布置?”
秋离痕点点头,意甚嘉许,他道:“自从三年前清独带回瞥见魔宗弟子出现于云风城的消息,本座便知他们迟早会转暗为明,只不过由于时机未至,所以迟迟不敢行动。这一年多来,我已秘密派遣清独、卓麒等门中优秀弟子外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了魔宗一直在苦苦等候的时机是什么。”
“是什么?”
众长老相视一眼,齐齐出声问道。
“他们在等一把剑,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天剑的传说!”
“神锋,醒醒,醒醒……”
在涤心洞四周转了几个大圈,秋诗韵终于在东面陡崖边发现了昏过去的神锋。她对医术一窍不通,见及此景,心里焦急,偏偏却是束手无策,除了一个劲儿地在神锋身上拍打推拿和拼命呼唤着他的名字,几至无计可施,言语间已是带了几分哭腔。
或者是因为秋诗韵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在她的不懈努力和不惜大耗真气为他推宫过血下,未几,神锋终于悠悠醒转。
“秋师姐,是你。”
不知为何,神锋的声音听起来竟是出奇地虚弱,就像是大病初愈时的那一刹那,全身上下,很难使出多少力气。
秋诗韵点头,拼命点头,但觉在这瞬间,心下又是开心,又是喜欢,似乎还带了那么几分隐隐约约的羞涩。她心情激荡,情难自己,乍惊乍喜中,一个没能控制住,忍了许久的珠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荡着,摇曳着,成串滴下。
晶莹的泪滴落到脸上,带着微微的温热,渗入肌肤,穿透灵魂,一如当初云风城中,那个精灵般的紫衣女孩给他带来的震撼与感动。
给她一个最深情的拥抱,哪怕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
神锋挣扎着站起身来,他的手已经伸出,伸到中途,却又停住,就停在了她仍在轻轻颤动着的香肩边。
他最终还是没能给她那个最深情的拥抱,因为下一刻并不是世界末日,尽管只是那么两三寸距离,可他毕竟仍然无法走出自己的心。
秋诗韵泪眼朦胧,低泣已不知在何时停止,她的星目圆睁,一直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神锋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手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似乎带着一种惊喜欲绝的表情。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动作的停止而凝固,满腔的惊喜,满腹的期待,在这一刻,尽化无声,逝水无痕。那种感觉,就像是身处高楼,却突然一脚踩空,她再次有了哭泣的念头,却哭不出,这感觉却像是一股洪流,不断在心间来回冲突,却是说什么也找不到地方宣泄出去。
直到她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感觉到了在脸上缓缓移动着的温热,听到了那个已经深深进入了心灵,刻进了灵魂的男子声音——“秋师姐,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秋诗韵勉强笑了笑:“只要你没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神锋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的失落出卖了她的笑容,她不想他为她担心,她宁愿自己暗暗咽下这分难言的痛苦,他已经欠她很多很多,多的可能这辈子都没法还清……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犹如梨雨带花般楚楚动人的娇艳容颜,神锋的心再次疼痛起来,比阴阳五行异力相互攻伐发作时更痛!
可是,可是他不能!
“我帮你做了早点,如果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柔软,偏偏却又带了一种难言的压抑,这种感觉就像高山大川一般压在神锋的心上,他几乎已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身体好象很虚弱,还能运气展开身法么?要不要我扶你?”
“我还好,没什么大碍,秋师姐,我们走吧!”
“嗯。”
秋诗韵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翩翩惊鸿般掠了出去,她的身法极快,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到了百数十丈开外。
她心里有事搁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路御风而行,并未对身周事物有多少留意,甚至便连神锋并未跟上也没有注意。直到走了很远,这才发觉周遭环境过于安静,似乎就连林间的风也停止了拂动。
秋诗韵一愣,待得她停下身形转身往来路看去时,却发现远处的神锋连动都没有动,不仅肩不摇,身不动,脚不移,甚至便连脸上表情都已凝固,双目圆睁,神情呆滞,仿佛在这顷刻工夫,他已经化作了一块毫无意识的木头,变成了高山深海里凝结万年的化石。
秋诗韵心里“咯噔”一跳,所谓关心则乱,她马上往回掠去,速度比起刚才,却是不知道又要快上了多少倍。
来到近前,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眼里的惊恐,他的脸上满是惊惧和不可置信,那种眼神和表情,就像是在忽然之间,忽然之极地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也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神锋,神锋师弟,你可别吓我啊……”
秋诗韵慌了,手足无措地摇晃了几下神锋的肩膀。今天神锋的状态太过反常,先是莫名其妙晕倒在山崖边,现在又莫名其妙露出了这种奇怪的表情,你叫将神锋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的秋诗韵又怎能不担心,怎能不惊慌恐惧!
接连被秋诗韵摇了几下,神锋却仿佛完全没有知觉,眼神呆呆怔怔的,神情茫茫然,只是那么直直愣愣地望着前方,望着她。
见到神锋如此模样,秋诗韵更是慌张,俏脸迅速白了一下,银牙一咬,身形一动,来到了神锋身后,就要为他输入真气,刺激他醒来。
不料手刚伸出,已被一只虎掌捉住。
神锋慢慢转身,脸色苍白,额头鬓角,尽是汗水。
“秋,秋师姐,你最近的修为是不是,是不是退步了,退步了很多很多……”
秋诗韵一听,顿时惊吓的更加厉害。这两年多来,为了照顾神锋的生活起居,她几乎天天都在涤心洞与玄灵谷之间来回奔走,有意无意中,不仅轻身提纵术突飞猛进,就连体内真气也是有了质的飞跃,这点神锋平时亦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却不知为何忽然之间莫名奇妙问出了这样一句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摇头,使劲摇头,娇颜愈见紧张,一时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低她心中的恐惧与担忧。
“这,这,这,那为什么你刚才的身法会变得那般慢?慢得就像是完全没有移动一样?”
神锋更疑惑了,目光中满是迷惘。
“什么!”
秋诗韵大吃一惊:“你是说在你眼中,方才我展开身法的时候就像完全没有移动一样?”
“嗯。”
“可是我明明掠动的很快……”
“莫非刚才是我精神恍惚,所以看花眼了?”
秋诗韵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他不久前曾经陷入晕迷,醒转后一时间没有恢复过来,所以精神有些恍惚,这种例子在大陆上也不是没有。
神锋想了想,道:“秋师姐,可不可以用上你最快的速度,我们再试试看。我觉得这事好像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因为我不止是看到你在掠动飞行中的速度变慢了,而且刚才醒来时我曾运气查探过体内状况,竟然发现这些年来由于当初练功不慎贸然吸纳的阴阳五行异力也发生了变化。”
“发生了变化?什么变化?”
“它们本来是各自盘踞在我身体的各处经脉中的,这点你也知道,可是就在刚才,我发觉这七种性质截然不同的灵力真气竟然全部从经脉中消失了。”
秋诗韵更惊:“那你这些年辛辛苦苦练来的阴阳五行之力岂非全部废掉了?”
有句话她没有说出来,有失必有得,相对于随时都可能因为七种异力的攻击征伐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神锋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哪知神锋的回答却让她再次惊诧非常:“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莫名其妙地一古脑儿跑到我印堂中储藏起来了。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秋师姐,先别问了,我们还是试试看究竟是我的眼睛发生了古怪,还是你的身法出了问题吧!”
秋诗韵点了点头,却是一动没有动。
神锋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秋诗韵不说话,螓首渐渐垂了下去,露出一段白玉也似的粉颈,散发着淡淡微光,娇俏红颜上更有两抹红晕悄悄浮现,整个人看上去顿时显得愈加楚楚动人。
神锋心中奇怪,不由也随着她低垂的目光往下看去,这一看,立即也是俊面通红,直似着了火一般,火辣辣的,燃烧的厉害。
“对,对不起,秋师姐,着实对不起了……”
他口中一迭声叫着,连忙放开了不经意间握住秋诗韵柔荑的那只手,忙不迭往后退去。
原来,就在刚才,神锋由于太过惊诧,一时间没有留意,于是就那么一直将秋诗韵的纤纤素手紧紧握在了手心。而秋诗韵也因为神锋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离奇,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解与担心,心思倒也没有放在这上面,此时神锋提出让她施展身法,正待展开身形,这才赫然发觉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一种异样的情愫悄悄在心底蔓延,她的心底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既幸福又迷惘,便在这个时候,神锋的手已经放开,一种更加强烈的失落感填满了心间,秋诗韵暗暗叹了口气,淡然道:“我又不会怪你……”
说罢,娇躯疾闪,已然闪电般从神锋身边掠了出去。
神锋茫然抬头,眼里写满不解,他哪里搞得清楚好端端的,为什么秋诗韵就突然间好像生起了气来。
秋诗韵自小修行,天赋又高,平时更有武道玄门众长老细心教导,这一全力展开身法,那可当真称得上如光似电,快得只能看见淡淡一道虚影。可是在神锋心中,此时却着实比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要震惊,因为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秋诗韵犹如御风飞行般的身法就像小溪中潺潺流动的溪流似的,比实际速度慢上了又何止十倍八倍!
冷汗,再次从他额头淋漓而下。这一次,他知道不是由于自己精神恍惚而产生的错觉了,错觉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连发生?何况,他知道自己很清醒,前所未有地清醒,眉心间有股淡淡的冰凉气息不断流转,他的手中有汗,心已冰冷,也不知是由于震惊,或者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