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天更是痛心疾首,他喃喃低语:“少爷!少爷!不!”他突然狂喊一声,眼神迷乱地望住云淳:“是你!你凭什么指责他?若非当年你好逞意气,与血煞魔结仇,少爷又怎会被血煞魔所掳,受尽折磨?”
云淳早已后悔刚才的绝情,尤其见云天梦含悲而走,更让他这个做爹的心疼,现在又听到龙文天的话,他脸色再度变了:“什么,你说霄儿是被血煞魔掳走的?”
龙七扯下蒙面巾,撕成粉碎,他已是热泪盈眶:“血煞魔的为人,你比谁都清楚。他对你的仇恨却全部报复在少爷身上,你知道少爷曾经受了多少折磨和屈辱吗?年幼时的他,身上就从没有完整的时候,鞭伤、棒伤、掌伤、刀伤,这些都是血煞魔一点点,一笔笔填上去的,也等于是你填上去的!”
云淳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云鹏更是心痛,二弟,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龙五也抛开了所有顾忌,厉声质问:“少爷是杀人无数的天龙会主,所以你骂他!但你可曾想过,是什么造成他今天的性格?如果他像白秋伤一样生于富贵家,长在安适中,再有一个老和尚整天念叨阿弥陀佛,他同样会有慈悲心。可他不是,他是被皮鞭抽大的,他曾十几天吃不上饭,他曾在千年冰洞里呆上几个月,也曾在火山中的烈火中求生!大慈大悲!哈!谁又对他大慈大悲来着?血煞魔吗?还是你,云门谷主云淳!”
云淳被他质问得连退几步,白秋伤初闻云天梦的身世,竟是心乱如麻,不能自已,原来他竟是这样长大的,怪不得……如此的磨励,常人谁能承受?
龙四也向天下人现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落月城主任雪,他意外的冷静:“云谷主,少爷所遭遇的一切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如果他没有霹雳般的手段和你们白道所不齿的狡诈,恐怕早在幼年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能在生与死的边缘走过来,并且成就旷世基业,其中经历了多少苦痛,最终却被他的至亲之人所弃,你竟然还叫他小畜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句话有多重?”
龙十(雷烈)咳嗽一声,他的脸已经赤红如血:“姓云的,你给了少爷生命,却同时把他带进苦海,如今又因为你,他再度落下深渊!有爹如你,才是少爷的不幸!”
云淳已经站不住了,他不怪龙文天等人的斥责,甚至还感激他们的当头棒喝!可是,无论他如何痛心悔恨,也追不回自己的霄儿了!
霄儿!爹对不起你!
“哈哈!”一阵狂笑声传来,一个红影如风卷至,他红发红髯,紫中带黑的眼瞳内竟然隐隐约约盘曲着一条蛇影——血煞魔!
“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父子相残的好戏了!可是云淳你竟然没有让我失望,骂走了云天梦!哈哈!真是痛快呀!”血煞魔独孤绝纵声狂笑。
云淳的脸色一阵青白,他切齿痛骂:“血煞魔,你这个无耻之徒!你不来找我报仇,为何要折磨我那可怜的霄儿?”
龙文天的精神已因龙七等人的话陷入了狂乱,血煞魔的突然出现却猛然将他唤醒,他身体一颤,缓缓转向血煞魔:“老混蛋,是你!”
血煞魔神情一变:“龙文天,云天梦不在了,你还敢如此嚣张?今天我是以天龙会太上会主的身份来此接任武林盟主之位的。从今以后,我血煞魔独孤绝将统领天下英豪!”
吃吃笑了,龙文天的眼中透出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残酷和狠毒:“血煞魔,少爷曾经所受的,今日我让你百倍相偿!”衣袖无风而动,光芒闪动,龙文天半眯双眼,口中低喝:“苍穹无极!”
“天龙称尊!”
龙四、龙五、龙七和龙十身形跟进,分别站于龙文天前后左右,四人同时伸手向上,四道光芒冲天而起,然后折回,与龙文天的身体融合一起。
于是,奇景出现了,龙文天发丝飞扬,光影流转,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环。光环在空中旋转,越转越快,渐渐凝形,成为一条灼灼闪耀的光之巨龙!
血煞魔大惊失色,仰头向天,红光蔓延,他的身体骤然拉长,窜向高空,化为一条血色淋漓的三头蟒蛇,蛇信吞吐,虎视眈眈地看着光龙。
龙文天的唇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低斥一声,光龙立即昂首伸爪,仰天长啸,扑向血煞魔所化巨蟒。血煞魔还没来得及反应,光龙已经冲进他的身体,那一刹那,只见冲天火焰在巨蟒体内燃烧流窜,火花四溅,啪啪作响,然后轰然一声,巨蟒粉碎成片,抛向半空,化为几缕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数千英豪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已经忘了发出声音,纵横天下数十年的血煞魔竟在一个照面间灰飞烟灭了,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光龙收敛于龙文天身后,他飞扬的头发也停止了舞动,散回肩头,可是,那一瞬间,他墨黑的长发竟骤然染上几抹银白,如雪一般,寂寞而美丽。
龙七吓了一跳:“文哥,你的头发?”
文哥才二十二岁而已,竟已少年华发。
龙文天却似毫无感觉,喃喃低语:“血煞魔,你终于永远消失了!我终于为少爷报仇了!”
龙四几人也围了过来,无限感伤:“文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龙文天终于平静下来,“可是我总是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少爷他……”
龙文天突然大步走向燕离情,神色坚决地拿过玄铁神剑,抚摸了下剑身,转首面向天下英豪:“自今日起,江湖黑白两道同尊天龙,若有违令者,定杀不赦!”
少爷,这一直都是你的心愿,文天绝不能让你失望!
随他声音落下,近百名天龙会众齐声高呼:“苍穹无极,天龙称尊!”
这声音就要响彻九洲了,少爷,你一定可以听得到,对吗?
趁大家都没注意,疯僧元虚走向躺在地上的风逸,探了探他的脉膊,神色一喜,又跟怜儿交代了几句话,抱起风逸,转身去了。
怜儿并没意识到周围的变化,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一定要找到云哥哥!
云哥哥,怜儿向你保证,再也再也不会让你有寂寞的感觉!
这是北方的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城,算不上荒凉,但繁华也绝对谈不上。城中居住着几千户人家,四周还分布着几个村庄县镇,民风纯朴,邻里安泰,倒也安详平静。
大街上走来一个年轻人,看背影大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时下最便宜的蓝粗布衣裳,腰中系着一条手工粗糙的牛皮腰带,左右两手各拿着四只野鸡,肩膀上还扛着两只獐子、三只狍子,分明是一个年轻的猎户。不知为什么,他虽然穿着简单破旧,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尊贵和潇洒,一个猎户竟会给人这种感觉,还真是怪异!
他走进一家酒楼,并直接向后厨而去。到了地方,先把手上和肩上的猎物放在地下,这才转过头来面对着一个老厨子,天!那飞扬的眉,直挺的鼻,红润有型的嘴唇,尤其是那双清冷无比的眼睛,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的容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少了几分昔日的凌厉迫人。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张叔,就这些了!”
“张叔”翻看着地下的猎物:“够多了,才两个时辰的功夫,你就猎了这么多?不愧青河镇第一猎手的称呼!”大方地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云天梦:“梦小哥,以后再猎了好畜生一定还送我们这里来。”
那声“畜生”叫得云天梦心里一颤,他连忙接过银子,强压住自己的心酸,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哟!这不是梦天小哥哥吗?怎么刚来就走,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呀!”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突然拦在云天梦身前,那女人已经有三十多岁了,竟然叫云天梦为小哥哥,实在是让人听得牙根发酸!
云天梦在这里的名字是梦天。现在的他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醒后才知一切皆是虚幻。他连话也懒得多说,推开那女人,继续向外走。
女人咬牙切齿地看着云天梦的背影:“什么东西嘛?老娘是瞧得起你,才请你喝茶,不知好歹,我呸!”
张厨子笑话她:“平四娘,人家梦小哥可是正经人,咱们青河镇上多少年轻大姑娘争着给他献殷勤,他都不理不睬,他又怎么会看得上你呢?”
平四娘不甘心地一撇嘴:“假正经!”
云天梦走出酒楼,穿过刚才走过的大街,走进一片树林,他突然感觉不对,似乎有人在盯着他,而且那目光……不知为什么?云天梦突然感觉手脚发热,心也“嘣嘣嘣”地狂跳起来。他猛然转身,望住了目光来处。
对面一棵大树下,一个身穿白色短衫的女孩儿正在凝视他,俏丽可爱的面孔上写满了惊喜和委屈——是怜儿。
云天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真的是怜儿!那个让他牵肠挂肚,思念得快要发疯的女孩儿,她真的来了!
“云哥哥!”怜儿流着泪向他跑来。云天梦也迅速挪动脚步,迎上前去。
两人紧紧相拥,这一刻,所有的凡尘恩怨,人间情仇全已不在念中,只有这相爱的人儿才是最最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稍微分开了一点儿,怜儿又笑又恼地捶着云天梦的胸膛:“谁让你丢下怜儿,却自己走掉,大坏人!”
云天梦等她发泄完,才又忍不住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怜儿,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恨我的!”
怜儿噘起嘴:“我当然恨你,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呀!以后,不许你丢下我!”
云天梦有些伤感地说:“我当然想和怜儿终生厮守,可是我现在只有一个茅屋和一把弓箭,我怕你会受苦。”
怜儿没有说话,云天梦以为她后悔了,不由又是慌张又是着急:“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的,可不能反悔!”
怜儿却突然跳了起来,高兴地叫着:“太棒了!我们能住在茅屋里,我最喜欢了。”
云天梦实在搞不懂她的思维,却还是松了口气,怜儿已经接着说:“可我不喜欢弓箭,我不喜欢你去杀害那些可爱的动物!”
云天梦纵容地点头:“我都听你的,我回去就把弓箭扔了,可是……”
“可是什么?”怜儿纳闷地问。
“没有弓箭,我就不能打猎,我们以后吃什么?”云天梦开始担忧以后的生活。
怜儿才不在乎呢:“吃什么都可以!栗子,苹果,榛子……什么都可以吃!还有人参,红果,树叶,青草……”
“停!”云天梦打断她,什么树叶青草呀?“我可不想当黄牛!”
怜儿嘻嘻笑着,紧紧揽住云天梦的脖子:“管他呢!只要能和云哥哥在一起,当什么我都不在乎。”
是呀!管他呢!只要相爱的人能相守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云天梦真的非常非常满足,因为他心爱的人儿,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暮色溟溟,烟云漫漫,他与她,在苍茫之间携手,云雨涌动,碧波万顷,点点光华,又将流转出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