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梦回京之后,第一次临朝就发现情形诡异,虽然许多官员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却一直在暗中互使眼色,似乎在合谋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圣上赵承寰,后者却一脸苦笑。龙九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云天梦立刻皱起了眉。
因为赵承寰已经下旨免去天定王朝跪之礼,所以当百官跪地齐呼万岁之时,云天梦只是静立不动。直到众官员平身,赵承寰又命人搬来座椅,要求云天梦同坐。
这个举动立刻引起百官哗然,吏部侍郎佟京进言:“启奏圣上,自古以来若非大圣大贤,岂有与天子同坐之理?”
众大臣齐声说是,表示支持。
云天梦却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坐在椅子上,才轻轻一笑:“佟侍郎,你过奖了!”
佟京一怔,面带讽刺:“难道王爷真的以为自己是大圣大贤吗?”
他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云天梦没有生气,反而一派悠然:“哦!佟侍郎见过大圣大贤吗?”
“没有!”
“那你自己就是圣贤吗?”
“卑职不敢当!”
云天梦笑了:“你既不是大圣,也没见过大贤,那你又凭什么判断我不是大圣大贤呢?”
佟京一脸严肃:“王爷,现在是在商量朝政大事,而非儿戏之谈!王爷您与我玩儿这种文字游戏,不觉有失身份吗?”这个人的确可称是辞锋犀利,不愧才子之称。
云天梦的神色也深沉起来,他直视佟京:“你也知道这里应该商议国家大事?你也知道这里非儿戏之所?既然如此,以你堂堂吏部正职,不去奏请民风吏制之本,偏偏斤斤计较于我的坐与站,难道我坐在这里能影响到社稷的稳固,国家的兴衰吗?你回答我!”
佟京一窒,仍在强辩:“这是礼制大节,怎能说是小事!”
云天梦猛地站起身,神色无比冷厉,佟京竟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云天梦一掌拍在椅子上:“好,我就跟你讲礼制!朝野上下,谁为尊?谁为辅?”
佟京有些畏缩:“自然是皇上为尊,臣为辅助!”
冷笑几声,云天梦一字一顿:“君让臣死,臣尚不能不死!如今,君让臣坐,臣又岂敢不坐!”
掷地有声的几句话,说得佟京哑口无言,云天梦厉声斥道:“退下去!”
佟京再也不敢废话,诚惶诚恐地站回原地。
一时之间,朝堂上寂静无声。
曹公公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高宣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皇上,皖南两郡的官员又来奏请赈灾之款,望圣上裁夺!”中书令范仲上本。
赵承寰忧心忡忡:“这皖南水患当真是害人无数 ,朕这就下旨……”
“皇上!”钱运连忙上前,显然他与赵承寰看法不同,“皇上,皖南虽有灾情,但再坚持坚持,定可安然度过。最主要的是,如今国库存银只有九百万,若拿去赈灾,万一边疆有个纷乱,到那时因为没有银子而不能及时出兵,岂不是因小失大吗?”他真正担心的是若国库空了,那他从哪里敛财?
赵承寰虽然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皖南灾情严重,若不救济,恐怕……”
“皇上,您放心!只要四海安靖,哪朝没有天灾,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赵承寰大大不以为然,他刚要再说什么,云天梦已经说话了:“钱国舅,边疆如今可有乱象?”
“暂时没有。”
云天梦点点头,突然转了话题:“皖南灾民有多少?”
钱运一时反应不过来:“听说有几十万!”
云天梦声色一厉:“若这几十万灾民因无食无衣,为求生存,铤而走险,揭杆而起,反叛朝廷,请问需要多少银子来出兵镇压?”
钱运舌头都不好使了:“这个……这么多人造反?怕不几千万两银子……”
“你知道就好!”云天梦的话重若千钧,“边境之乱犹未可知,但眼下已有皖南之患,你却舍近谋远,是何居心?”
“我……臣愚昧!”钱运见势头不对,立刻退身。
赵承寰点点头:“御弟的话正是朕想说的,若求四海之安,先求民心之安,传朕的旨意,立刻拨款白银五百万两做为赈灾之用!”
因为有云天梦坐镇朝堂,往日极为嚣张的某些官员的气焰也收敛许多,少了这些人的阻挠,自然处理起事情来要顺利不少,赵承寰更趁机把一些意见分歧最大或是积压多日的奏折给解决了。
退朝后,云天梦在御书房里大动肝火:“这群刁顽之徒简直是自私自利之至,看我如何整治他们!”
赵承寰一直笑眯眯的:“皇弟,你只入朝一日便气成这样,朕可是和他们周旋了这么久,才真是有苦无处诉呢!”
龙九半垂着头:“少爷,这些老臣们自恃功高权重,彼此之间互通声气,勾结一起,就是想把持朝政!”
随手拿起赵承寰桌子上待批的奏章,云天梦翻看了一下,漆黑的眉又高高挑了起来:“满纸空话,没有一点实用的建议,那么高的俸禄难道就养了这群有表无实的废物吗?”
赵承寰凑过头看看:“原来是翰林学士晏立,他和佟京两人一向是唱和相应,奇怪的是今天竟一言不发?你别小看他,他可是京都闻名的才子,曾因上表弹劾过镇南王,几度贬官,后来镇南王获罪,朕才召他回京。只不过,回京之后,他却似变了一个人,所上奏章再无过去的犀利言词,反倒是模棱两可,圆滑自如了!”
龙三慢条斯理地说:“他这是学乖了!”
云天梦沉吟有顷,转头看向赵承寰,他的神色有了少见的肃穆:“皇兄,朝堂奸佞一日不能肃清,有识之士也一日不能畅所欲言。我明白你的难处,此时的你腹背受敌,根本无法尽展手脚!”
龙三懒懒地把身子倚在廊柱上:“皇上最大的优点是仁,最大的缺点也是仁,只要他肯狠下心,我就不信整不倒这些老刁才!”
赵承寰也有他的顾虑:“我若真为排除异己,大肆贬庶,怕会落得暴君之名!”
云天梦以掌抚案,眉宇间透出了坚定:“好!这恶人便由我来做!”
“皇弟,还是……”赵承寰也不想他为自己承担恶名。
云天梦一挥手:“皇兄,若想树立威信,必须除去阻路之臣。我看朝中宵小处处,官官相连,哼,就先从纽带之处下手,斩断他们的手脚!”云天梦的杀机一起,又要有人遭殃了!
午时过去了,但几人依然留在御书房商议大事,曹公公几次劝他们用膳,都被斥退,只得无奈地守在门外等着。他没等到几人传膳,却等来了安平公主和怜儿姑娘。
怜儿一进屋,就直接跑向云天梦,手里的托盘晃悠悠地让人心惊胆跳:“云哥哥!”
云天梦连忙迎过去,先接住摇摇欲坠的托盘,再把怜儿的身体稳住,才无奈轻责:“跑那么急干嘛?万一摔到呢?”
怜儿可有理了:“我怕云哥哥饿坏了,所以才走得急!你快尝尝我做的银耳莲子羹,好香呢!”端起汤碗就往云天梦嘴边送。
安平也亲自端着托盘走到龙九身前,关心地问:“驸马,你一定累了吧?先用些茶点吧!”龙九也不客气,埋头大吃。
云天梦刚吃一口,怜儿就急巴巴地问:“好吃吗?好吃吗?这是我自己做的!”云天梦当然不会让她失望,尽管这点心做得并不怎么样,他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违心话:“什么,竟是你做的?我还以为御厨中又出了高手呢,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甜香可口的酥糕,简直太好吃了!”
赵承寰和龙三互视一眼,埋头偷笑。
龙九却一直保持沉默,对膳食不做任何评价,安平虽然失望,却也习惯了。
得到夸奖而心满意足的怜儿,非常不满龙九的态度,跑过来替安平讨公道:“喂,九哥,你吃的点心是安平姐姐亲手做的,一定很好吃,对吗?”她这像是问人家意见吗?
龙九头都不抬:“你若想吃,请便!”
“什么?”怜儿若是有胡子,一定会被她吹起来,“我问你好不好吃!”
“不知道!”龙九一派漠然。
“不知道?”怜儿呆了呆,暴跳如雷地叫:“你竟然说不知道?安平姐姐好心给你做点心,你不但不说谢谢,就连夸都不夸一句,你,你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也不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和夸人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
龙九极为不耐:“女人侍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安平连忙劝慰怜儿,怜儿哪肯听她的,指着龙九鼻子叫:“谁说女人就该侍候男人,凭什么?”
龙九不慌不忙地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去:“我只知道,若没有少爷,你连买面的钱都没有,又如何做点心?”
怜儿更不服气了:“谁说的,我也可以自己挣钱!”
为了结束这无聊至极的话题,龙九决定使出杀手鉴:“如果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到三两银子,我就承认自己错了!”总算摆平,龙九继续翻阅奏章。
怜儿人小志气大:“好,我这去挣银子,我若真的完成了,你必须对安平说好话才行!”
你去挣银子,真可笑!龙九连考虑都省了:“可以!”
云天梦听得脑袋都大了,刚要阻止,怜儿已经气壮山河地冲了出去:“不就是三两银子吗?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云天梦的脑袋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