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模式是选择经济效益良好的行业骨干企业,加以控股,组成不同行业的中策企业集团,单独海外上市。在橡胶轮胎行业中,中策集团分别控股收购了太原双喜轮胎公司、杭州橡胶厂,将该股权纳于在百慕大注册的“中国轮胎控股公司”名下,而后以ADR方式增发新股并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共募资1亿美元,随后又用所募资金收购了重庆、大连、银川等地的3个轮胎橡胶厂。所收购的5家工厂中有3家是我国轮胎行业的定点生产厂。啤酒行业中,中策集团收购了北京、杭州以及烟台等地多家啤酒厂,组建了在百慕大注册的“中国啤酒控股公司”,在加拿大多伦多招股上市成功。中策集团还策划进入医药行业,后因国家有关部门干预,未能成功。
第二种模式是一揽子收购一个地区的全部国有企业,泉州即为其典型。1992年8月,中策集团与泉州市国有资产投资经营公司合资成立泉州中侨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中方以全部37家国有工业企业的厂房设备等固定资产作价投入,占股40%,中策集团出资2.4亿元占股60%。1993年实现利税5000万元,增长80%。中侨公司同时拥有大量土地储备,未来经营房地产的收入前景十分可观。
第三种模式是一揽子收购一个地区某一行业的全部企业控股权。中策集团与大连市轻工业局签订合同,收购101家企业,中策集团分3年投入5.1亿元,占股51%。后因在收购过程中遇到一系列困难,国家有关部门也进行了干预,只对其中两家实施了收购。
不可否认,黄鸿年在运作过程中利用了中国现行法规的某些漏洞。原中外合资法规中允许外资分期到位,中策集团利用此漏洞往往预付15%—20%的投入就控制了国有企业,将头批企业在海外上市后所获资金再投入滚动式收购。又比如,中国法律规定外资合资方不得转让其合资股权,中策集团却转让了持有这些股权的海外控股公司股份。同时,中策集团利用中国对合资企业的各种优惠(如税收上的三免两减)、汇价双轨制等获利匪浅。
在海外倒卖中,黄鸿年也抓住了最有利的经济时机。经济界已经发现,中国与世界发达国家的经济周期是相反的。外国经济萧条时中国兴旺,中国紧缩整顿时外国经济复苏。1992—1994年初西方经济增长缓慢,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从1991年初的9%一路降至1994年初的6%,国际资本相对过剩。而中国在此期间经济增长率年年高达10%以上,以中国题材为号召募集资本十分容易。中策集团正是利用这一特点,在中国经济刚开始复苏,但企业财务数据尚不理想之时低成本收购中国国有企业,并在1993年中下旬国际资本市场上“中国神话”达到顶峰时增资,获取了巨额利润,集中了大量资本。
黄鸿年在本案中也出现了一些失误。中策集团在数百家收购企业中没有派驻一个人,总部仅有两三位财务人员全年巡回审计。收购初期,由于体制解放自然可激活生产力,出现反弹式的效益增长,然而随着大陆经济氛围的日趋市场化,体制优势日渐消失,原有的产业形态落后、设备老化、新产品开发不力、人才结构不合理等国有企业老问题一一凸现。黄鸿年收购有余,整合不足,进入迅速,退出犹豫,以致最后陷入具体的经营泥潭,尾大不掉,如嚼鸡肋。1997年,东南亚爆发金融危机,黄鸿年亦遭遇阻击损失惨重,他遂将大部分股份出让,逐渐淡出套现。1999年,中策集团的中国轮胎及其他在中国的合资公司共亏损2.32亿港元。2000年5月,黄鸿年宣布将中策集团转型至资讯科技和电子商贸相关业务,公司亦易名为“China Internet Global Alliance Limited”。
【新新观察】
资本经营是以资本为作用对象,通过资本本身的技巧性动作获得增值的经营方式。自1992年的中策现象之后,资本经营一度是国内最热门的新经济概念,同时它成为无数企业陷入困境的一大陷阱。下面这篇文章是被列入“京城四少”之一的范恒山博士的观察心得。
资本经营10个偏差 /范恒山
关于资本经营方面的认识偏差体现在多个方面,从主要方面看,需要矫正这样10个在认识上存有偏差的观念:
1. “万能论”。这种观点把资本经营看做是包治百病的良方,不仅可以无本套利,还可以扩大生产规模、改善产品与产业结构,不断可以盘活资产,还可以革新体制,等等;有的还认为,资本经营是严重亏损企业扭亏增盈的有效途径。把资本经营的功能神化,不仅会导致忽视其他有效的经营方式的运用,还会使操作者陷入“南辕北辙”的困境。
2. “包容论”。这种观点实际上是把资本经营当作一个筐,什么都往里放。明明是任何经济条件下都存在的经营内容,偏偏要往资本经营上扯;明明是以产品为作用对象的操作?熏一定要冠上资本运作的名称。似乎联上了资本经营?熏就显示出操作者的能力、技巧水平的高超。造成这种认识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把资本经营看作高于其他经营形式的观念引发的虚荣心所致。
3. “上市、并购论”。一些地方和部门大力号召所属企业搞资本经营,具体内容则是把企业搞“上市”。而这种做法在一段时间内可以说是不约而同的。于是,千军万马跑北京,万众一心奔上市;于是,“包装”也好,“运作”也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也的确推动了为数不少的企业(其中不乏“垃圾企业”)上了市。把资本经营等同某种操作内容,不仅会脱离客观要求人为造就某种热潮,从而带来经济上的损害,而且会造成许多非经济的不良行为的产生。
4. “高级论”。这一点把资本经营置于其他经营形式特别是产品经营形式之上,认为资本经营是企业经营的高级形式。甚至认为资本经营形式是对产品经营形式的否定,断言企业经营是由产品经营到资本经营再到智力经营逐渐更替的。这是一种很大的误解。产品经营是主体,是永恒的主题,是其他经营形式的出发点与归宿,不存在所谓从产品经营转向资本经营的问题,绝不可把资本经营同产品经营及其他经营形式对立起来。
5. “制度创新论”。这种观点认为,由于资本经营涉及财产关系调整,涉及要素特别是资产置换,涉及企业兼并、收购,所以必然带来制度创新。而这种制度创新既包括“推动单一的组织形式发展到企业集团”的组织结构的调整,也包括“推动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等等。事实上,作为一种经营形式,资本经营的一般目的是实现价值增值,非以特定的目的为导向,除非其他经营方式的有机配合,资本经营不一定能实行制度创新,也不一定需要制度创新。
6. “主题论”。它认为资本经营应当成为当前企业经营的主要形式,或者说,企业应当把从事资本经营当作经济活动的“主题”。这一看法是不科学的。事实上,社会必然是以从事财富生产的产品生产企业为主体,因而,这也决定了资本经营难以成为企业经营的主体,即使是市场经济已发展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对于所有的企业来说,资本经营应当是一种服从于特定目的相机而用的经营形式,它构成复杂的生产经营活动的一个方面的内容。
7. “扩张论”。这种观点认为,资本经营是实现企业规模扩张的最有效而又最省事的手段,应充分利用资本经营进行企业规模扩张。事实上,科学的资本经营实际上坚持的是灵活调整、相机吐纳的原则。在把资本经营与企业规模调整联系起来时,要特别重视收缩的一面。贪大求广,面面俱到,很容易陷于尾大不掉、不堪重负、粗放型经营的窘境。在必要的时候,要敢于把对某企业的控股变成非控股,甚至服从总的长远的战略要求,把目前经营得好的企业转让出去。
8. “包装论”。这种观点认为,资本经营在本质上是玩“空手道”,而使“空手道”玩成功的诀窍在于“包装”,即通过构造能满足某种需要且符合交易、经营规则的“壳”来牟取实利。但资本经营从主体上说不等于“空手道”,为了契合运作环境的需要,在某些非本质性环节进行适当“包装”是必要的,但在本质性环节不能“包装”。过分依靠“包装”而忽视操作,最终会把“资本经营”引向绝路。
9. “速富论”。这种观点很流行。很多人以为,资本经营是使操作者在短时期积聚巨额财富最好的经营方式。在实践中也的确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一般来说,稳健而利益丰厚且长久的资本经营活动都是以产品经营为基础并最终以提高产品经营水平为目的的,而这绝非瞬间所能完成的,它是一个过程。的确,也存在某些一夜之间暴富的资本经营活动,但这种投机取巧性的资本经营是以某种特殊的机遇存在和相当高的操作技巧为条件的,否则,对于操作者来说,不会是“速富”,而只会是“速穷”。
10. “市场主导”论。这种观点强调,资本运营应该以市场为主导。应该说,对于较为成熟的市场经济而言,这一观点并不错误,但对于目前我国发展中的市场经济来说,如此强调则失之偏颇。与产品的市场导向不同,从主体方面看,在中国搞资本经营在目前很大程度上还得服从政府导向,以“政策”为主导。当然,政府不可随主观好恶而进行行政性强制的“资本经营”。像“归堆式”的企业组合、“乱点鸳鸯谱式”的好企业与坏企业“捆绑”、“拉郎配”形成的企业集团等类做法,都是极为错误的。
【八方说词】
近年来,国内有人提出“企业家离政治多远才安全”的命题,并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其实,这个命题似乎应该重新设定为“企业家离政治多近才安全”,因为,在今天的中国,一位企业经营者要远离——甚至彻底远离——政治也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要他决意舍弃某些资源和利益并打算为远离而支付代价。关键在于,经营者既想通过接近政治而获取某些社会资源的配置权,另一方面又不想成为政治的附庸物,那么,如何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接近中的距离”,便成为一门甚难言传的“艺术”了。以下言论是一些经济学家及企业家对此的思考。
企业家离政治多近才安全?
企业家政治化倾向太严重
张维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民营企业发展中的最大隐患不是经营问题,而是企业家的政治化倾向太严重。现在我们很多民营企业家的名片上都罗列着一堆政界头衔。从未来的角度看,这对企业肯定是弊大于利的。我们有些部门很爱护我们的民营企业家,动辄就封个职务。可你得明白它并不完全是为了帮助你,一旦你的企业垮了,它可能就不管你了。所以树典型的时候,我们民营企业家的头脑要清楚。在西方,如果你要在政府部门兼职,那你就应该辞去企业的职务。
企业不是为了某种荣誉而生存的政治实体
陈尔程(武汉企业家协会副会长):一些优秀的农民企业家在经济上能“过五关”,为什么做大了反而垮了?根本的因素是:开始时,他把企业当企业办,后来荣誉多了,光环多了,就把企业办成了向上“送大礼”、为自己捞取荣誉的政治实体。这样的企业,不可能不垮。企业为政府搞样板项目,认为自己垮不了,因为有政府支持呀。可是政府领导对他的支持,其中既有盲目性,也有领导自己的考虑,为了政绩,为了某种需要,这都是非企业的因素。
以职业家精神看待自己的事业
谢仕(武汉东风轻型汽车公司党委书记):在中国,以职业家精神来看待自己事业的,太少。因为没有一个环境,大家都在追逐名利,权变钱,钱变权,企业和企业家都错了位。
不懂政治的企业家,搞得越大越危险
任志田(北斗集团老总):在中国,不懂政治的企业家是不合格的企业家,不懂政治的企业家是很危险的,搞得越大越危险。企业家的素质里,本身就包含了很重要的政治成分。在企业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三大风险:政治、行业、投资决策。而政治风险占第一位。对政治要清醒,要有一个度,这是一把双刃剑,是有效的资源。离开了政治,想很好很快地发展,不可能。但企业家驾驭不了政治资源,驾驭不了形势的变化。
(分别摘编自《中国企业家》、《经济日报》、《组织人事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