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4年至今,这里的群力大队“野人”活动相当频繁。这次,一名妇女又忽然撞见一个“野人”在树旁搔痒,还用身子拼命朝树上摩擦,留下了不少毛发。李孜赶到这里,在一棵栋树上清晰地看到“野人”蹭痒的蹭痕。但叫人可惜的是,当地人拾到“野人”的几绺毛发之后,也想“分析分析”,竟用一根火柴点着了,烧得一根都未剩下,真遗憾!为此,李孜到了这里,就趴在树下用放大镜照着,一步步挪动,想在近处再找一些“野人”的毛发,哪怕一根也好,但结果愿望落空,空手而归。
但他并不沮丧,他相信,在这里真正觅寻到“野人”的影踪,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就是在这里,当年的那位林区党委副书记,向中国科学院、人民日报社、新华社发过一份电报:
“昨晚(1976年5月14日)凌晨1点左右。我们一行六个人,乘坐吉普车从郧阳开会回来,车至房县和神农架交界处椿树垭,发现一个奇异的动物。它非猴、非熊,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动物。它站在公路旁注视着我们,在强烈的车灯光反照下,其动物全身毛棕红、细软、脸带麻色。背上毛呈深棕红,臂毛下垂约四寸长。四肢粗大,大腿有饭碗粗,小腿细,前肢较后肢短,行动迟缓,走路无声,似怀孕状,屁股肥大,无尾。眼睛对着小车灯无反光,脸部上宽下窄,嘴略突出。当我们开车向它冲去时,它机警地闪在路旁。我们六人下车包围它,它向林中逃窜。我们一致怀疑它是传说中的‘野人’……”
综上简述,李孜估计这一带可能会存在着一个“野人”家庭单位,他们一堆一堆常常幽会。从玉米田被破坏的情景来分析,一般“野人”幽会在晚间,但有时或许有急事或彼此思念心切,因而大白天亦能被人撞见。“野人”的这些活动,使他情不自禁地仿古赋诗一首:
我驻江之头,
君住江之尾;
日夜思君不见君,
同饮一江水。
写罢,他自嘲地一笑,想:“野人”若有思想意识,当感谢我赠送的这首情诗吧。
在深山老林中考察,若能结伴同行,互相有个照应,心里就踏实得多。但由于种种原因,李孜孤身闯入林海山壑的时间多。真叫“以山为友,以谷为邻,构竹为居,蓄泉为饮,叠木为床,垒石为炊”,孤寂和担忧时时笼罩在李孜的心头。
深山里睡眠光靠睡袋很不保险,后来他想了个法子,爬上十米高的冷杉,在大枝丫上躺着。为了不致摔下,每晚都用粗绳把自己捆绑起来,固定好位置,这样才安心睡到天亮。尽管如此,对于各种猛兽,还得有一整套对付办法,最起码得具备声、光、电、火。他用录音机从动物园录来了狼的嗥叫声,这种恐怖的叫声至少可以唬吓比狼软弱的野兽,连狼本身也怕听到。他那盏矿灯所发出的束光,可用短路来电麻它。火更不可少,煮饮、镇住野兽都需要它。当然,遇到“敌情”时,声、光、电、火并举,打击效果就更显著了。与别人不同的是,除了具备上面几种“武器”外,李孜还备下拌有“速可眠”的食饵和生石灰。这既可让野兽乖乖地去睡大觉,又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出奇制胜地用石灰灼伤猛兽的眼睛。
就凭着这些“武器”,使得这位孤身深入原始森林的人,胆壮了不少。
不过,当你打起背包,白天行走在荒凉的大山中,突然来了个“遭遇战”的时候,也会弄得你措手不及,“武器”的作用也就很难发挥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李孜只身来到了茫茫无边的林海之中。林海静极了,静得叫人有些心慌意乱。他艰难地攀爬到一座山峰的斜坡时,突然发现了一行奇异的脚印,它脚趾外叉,脚底无足弓,足足有42厘米长。按普通计算法,这个奇异动物该有近三米的高度。循着脚印沿山坡追踪,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远处的灌木林里闪出一个黑影,正朝他迅速走来。在离他大约十米的地方,那黑影突然像人一样站立起来了!李孜一阵兴奋,差点儿喊出“啊,野人!”可是它那一对吓人的眼睛和一双黑手掌,令他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一股腥膻味直扑而来。呵,是黑熊!
李孜当然知道这“熊瞎子”的厉害,立即准备使用“武器”,可是,它们都放在包里,要拿也来不及了。他顿时惊恐起来:自己虽身体高大,又长年练习拳术,但是怎么敢空着手与“熊瞎子”比试呢?这时他想起老猎人的叮嘱,立即来个“软功夫”:原地站立,不逃不溜;微弯腰肢,脸上装笑;俯身伸出双手,做“献哈达”姿势。这一招真神,黑熊傻头傻脑地张望一番,竟摇头晃脑地走了。
“攀千尺悬崖,下百丈深谷。钻密麻麻的竹丛,探阴森森的山洞,在空谷中谛听鸟语,在兽道中辨别路径。”这就是考察队员的日常生活图景。李孜叮嘱自己时时记住:要抓住“野人”,首先要把自己变成“野人”。为达到这一效果,他想了个办法,长时期不洗澡,让身上发出怪味来引诱“野人”。可是,“野人”并没上当,而他自己却上当了。在神农架大森林里,毒蛇、竹虱、旱蚂蟥、蛇麻草和携带森林脑炎病毒的蛘螨,可算“五害”。穿过蚂蟥区时,大概是他身上的怪味特重,竟招惹了不少的蚂蟥和毒虫。当时他浑身又痛又痒,伸手一摸,突然从内衣里提出了一条粉笔一样粗的蚂蟥。这种山蚂蟥的吸盘特别发达,吸住了拉都拉不下来,只得采用“火攻法”。即用点燃着的香烟来烫,李孜脱下衣服,用这种法子一下就攻下了十多条。听说外国有个考察队到了神农架,就是因为碰上了这种旱蚂蟥便给咬跑了。
1983年对李孜来说,是险象环生的一年。
湖北野人考察协会成立时,聘请他及其他四人为特邀研究考察人员。他同黎国华正从徐家庄过摩天岭,到了大岩坪、木城一带,准备去老君山考察。
当时大岩坪到处出现塌方。轰隆隆的响声一过,一条山道就被阻断。若正逢人通过,那就葬身石堆之中了。出发之前,城建局长让考察人员每人戴一顶塑壳安全帽。这种东西李孜不大愿意戴。因为白色在山里很耀眼,不利于寻觅“野人”。而这次他心血来潮却戴上了,许是心里有什么预感似的。结果,倒真是这顶安全帽帮了他的大忙:当他们正通过大岩坪一道山崖时,巨大的塌方发生了。先是磨盘大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下来,李孜巧妙地避过了。谁知接着又是一块带棱角的大石头朝他头上倏忽飞来,他感到“嗡”的一声闷响,头皮一热,就倒在地上。待他神志恢复过来后,下意识地摸摸后脑勺,还好,头部没被砸伤,但塑壳帽的半个顶被掀去了,真是命大啊!李孜抚摸着心口,只觉得心头跳得厉害。
谁知“躲过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由于日夜兼程,忍饥挨冻,又因误食野果引起了腹泻,李孜的身体非常虚弱。一天他在攀登峭壁悬崖时,腿脚一软,便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在这危险时刻,他还将胸前的包裹紧紧抱住。因为包裹里装着两架照相机,一架闪光灯,一架盒式录音机,还有他几年来的考察心血:日记本、资料、胶卷,他得舍命保住它们。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个包包。他挣扎着,想挪挪身子,可就是动弹不得。当他再次苏醒时,只觉唇干舌燥,气喘吁吁,他想喝水,可是,附近根本没有水源。于是他只好在身边的一个凹形岩上撒尿,然后趴在地上喝了自己的小便……
不久,到达了“入里荒”。或许是李孜这副污秽不堪的怪模样引起了当地公安部门的怀疑吧,他被他们盯上了,并受到审查。当时确实狼狈,蓬乱的头发,长长的胡茬,脏黑的脸孔,衣衫破烂得难以辨认式样和颜色。李孜只得出示了“护身符”。神农架林区公安局写的证明是:“川陕鄂边沿县:李孜一人考察‘野人’,随带双刃刀一把,作为护身和采标本使用,特此证明。”中国野人考察研究会的介绍信是:“李孜同志为本会自费考察者,希有关方面给予支持协助为谢。”尽管白纸黑字,大红印信赫然在目,可是人家就是不认账。后来才知道当时全国正在追捕重大逃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当然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嫌疑犯”了。
李孜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喜欢文学,各方面的条件又较好。但放着大城市各种成才的机会而不顾,每年往深山老林里钻,许多人不理解他。母亲对他说:“捕捉‘野人’,希望最多只有万分之一。”他回答:“就是百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绝不退却!”他知道母亲并非反对他的行动,她是怕儿子成不了家。李孜心想:是啊,我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至今光棍一个,哪个姑娘愿意同我一起生活呢?他当然也不愿意连累谁。
李孜是这样立志的:为了成功,我愿意失败。但我会大声呼喊,我将是一个成功的失败者。湖北省军区曾把李孜及其同伴的情况向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方毅同志汇报过,方毅同志在批示中鼓励说:“世界上就要有这样的探索者,否则就没有哥伦布。”
受到支持和鼓励,李孜感到温暖。他想起别的国家,想起美国。美国有位专门研究“野人”的人类学家沃伦·库克教授,他最近访问中国,说:“在美国,凡是说有‘沙斯夸支’(即野人)存在的人,都被视为傻子。”原来美国的“野人”考察和研究一直未能得到政府的正式承认和支持。华盛顿州立大学副教授格罗弗·克兰茨博士等人要出版多年来的“野人”研究成果,得靠自己掏腰包。伊凡·马克思所拍的“沙斯夸支”的照片和影片,罗杰·帕特森1967年拍摄的长达几秒钟的“沙斯夸支”的纪录影片,不少人都不屑一顾,甚至认为是伪造的“天方夜谭”。库克教授认为,中国虽然没有拍到“野人”照片,却能找到三百多个目击者和两千多个野人脚印,尤其是得到了世界各国得不到的、可供研究用的大量“野人”毛发,这说明中国的考察研究已经走在世界前列了。
实际上,库克教授只说对了一半。
李孜知道在国内,“野人”到底有没有,仍然持有两种根本对立的意见。一种认为是没有,根据是缺乏生存条件。神农架坚果、浆果只有半年中生长,另半年“野人”吃什么?另外缺乏实物存在。至今还没有人捉到一个活的或死的“野人”。同时,没有人目击过“野人”的种群或家族。“野人”孤单活动如何传宗接代?有些人类学家、生物学家坚信“野人”的存在,根据是国内外文献都记载中国有“野人”;另外人们在神农架发现两千多个“野人”脚印,说明“野人”能直立行走,发现毛发三千余根,断定与人类毛发相似;到1981年止,川鄂陕三省“野人”的目击者达300人,桂滇两省也出现人与“野人”相遇之事。
为什么一直争论不休呢?因为至今人们没有从实际出发在理论上得出结论。看来只能等待时间来检验一切。不是吗?1631年西班牙士兵巴特尔公布他目睹的非洲两种“怪物”,1935年人们才正式肯定其中的一种是黑猩猩,此时已经经历了222年。而证明另一只是大猩猩,则更是经历了234年!历程艰辛,道路漫长,然而总有一天人们会揭开“野人”之谜的。李孜坚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