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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亲

第2章 母亲

许丽华虽然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但身材保持的很好,此时的她仍旧显示出年轻时光彩照人的痕迹。

许丽华的丈夫瞿建国三代单传,许丽华怀孕时,公公婆婆再三叮嘱他们,如果是女儿就一定要做掉,瞿家不能没有接香火的人。对此,许丽华并没有当一回事,她认为生男生女都一样。虽然瞿建国的父母是一般的工人,但怎么说也是城里人,应该不会像乡下人那样重男轻女。然而,许丽华想错了,当瞿建国的父母听护士说,许丽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时,当场晕了过去。出院后,公公婆婆坚持要把两个女儿秘密送到乡下,其实就是给别人做女儿,其目的是要许丽华一年后再为他们生个男孙子。

许丽华当然不可能同意把亲生的女儿送人,最终她只能领着女儿离开了瞿家,并将女儿的姓氏由瞿改成了许。

独身的女人带着一对未成年的女儿,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许丽华离开瞿家后,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虽然离婚时瞿建国答应每月补贴些生活费给她们母女,但八十年代初期的临港市,外来人口不断涌入,使得原本很便宜的房租天天在创新高。许丽华所在的工厂是家集体所有制单位,产品滞销,工资虽还能月月发,却低的可怜。许丽华明白,她必须重新寻找生活的位置,否则两个女儿只能和她露宿街头。

当时整个社会流动着改革的浪潮,改革为她提供了许多的机会。面对着种种机遇,许丽华即兴奋,也不安。那时,什么都强调学历,只有初中学历的她自然不受青眯,斟酌来斟酌去,许丽华最终选择了做保险经纪人。

保险经纪人虽然也要求高学历,但这个行业更看重的是业绩,收入和业绩挂钩。做得好,收入相当不错的;如果做得不好,连饭也吃不上。许丽华真正体会到了后者的艰难。三个月的试用期,她只做了两单个人的人寿保单,还是凭着朋友的关系。她的主管对她说,你不能光盯着个人的业务,更要盯住单位的单子,特别是那些大的运输单位,运输单位的车辆保险做成一个就够你吃半年的。

许丽华心想,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运输公司是大业务,人家要给你做才行。

时间了中秋,天气仍然热得烦人。许丽华第三次来到国商大厦门口,陈雄的国通运输公司就在这栋大楼里办公,国通是临港市最大的运输公司。第一次来,许丽华是打着朋友的旗号,陈雄接见了她,开始还非常热情,当她提到车辆保险业务时,他的脸上立马有了异样,然后就借口开会溜走了。第二次来,被接待的办公室人员挡了驾。这次,许丽华下决心要见到陈雄。她是借着午休后返工前的时间在门口等他。果然,陈雄的车在两点前准时到了停车场。

陈雄是个年近五十,个头不高,贪婪的眼眼总是被假笑掩饰着,他穿着一件短袖的衬衫,两只手的小手臂上布满了老人斑。他看见许丽华,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他说,你又来了,还不死心呀。

许丽华迎上前去,语调明显地带着嗲音了。她说中秋节快到了,月饼还是要送的。她又说,我知道陈总的月饼很多,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算是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陈雄开心地笑了。他说,你可真会说话,我什么时候关心过你?这样吧,晚上我正好有空,我请你吃饭,就当是关心你一次。

许丽华知道,陈雄已经开始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了。

这顿饭,陈雄是在一家很高档的饭店请的她。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在公司时的那副模样,脸上布满了笑容。服务员不在时,他还借机在她的大腿上捏了捏。许丽华并没有表示出不满。陈雄借着酒劲,目光有些闪烁不定,犹豫的几十秒终于说,小许,其实第一次内见面,我就喜欢上你,只是……

许丽华看着陈雄,想从他的脸上读出被省略的意思。然而,这张脸却被似笑非笑掩盖着,她想听下去,陈雄却没再往下说。

许丽华只能微笑地问,陈总,你说,只是什么?

陈雄迟疑着。最后终于说,我是有家室的人。许丽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转瞬变成了开朗的笑。她说,有家室不防碍我们成为朋友呀!

听了许丽华的回答,陈雄激动了起来,他快速地抓起她的手说,你是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吧?

许丽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说是呀,三十岁就已经孤儿寡母了,日子不好过,以后还请陈总多多关心噢。

陈雄连忙说,好说,好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那就谢谢陈总。

今晚我们就不回家了吧?他在试探性地问她。

许丽华笑了笑,虽然笑得有些不自然。正是这种不自然,让陈雄情趣大增,他认为这是女人羞赧的表现。

陈雄脸上的表情,使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这种表情明显的带着兴奋和暧昧,许丽华感受到自己完全是他俘获的一只猎物,先前担心他不上钩的想法即刻变成了懊恼,她不禁再次朝陈雄看了一眼。或许陈雄也从她变化的表情看出了些问题,于是他说,小许,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她朝陈雄笑了笑,她想,路是自己选择的,没什么好埋怨的。

陈雄和许丽华自然没有回家,而是在酒店开了一间套房住了进去。陈雄在临港的确是有身份的人,那时不像现在,随便可以在酒店开个房间,可他就能办到。许丽华他们人还没到,就有人替他们把房间开好了。

一进门,陈雄就从后面抱住了许丽华,不住地吻着她的脖子。

从那天起,陈雄把持的国通运输公司大小车辆的保险业务就全部交给了许丽华。许丽华正是靠着与陈雄这种地下情人的关系,一直将两个女儿送入了初中。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只要跟了这个男人,不管男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把女人弄到手的,她都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尽管开始时,许丽华接触陈雄有着浓厚的功利因素,不过她不是一个完全被功利牵着走的女人。一夜夫妻百日恩,许丽华在与陈雄相处的生活中,尽可能不为他找麻烦,她懂得官身不由己的道理。于是,她尽量约束着自己,尽量做到让陈雄满意,而作为男人的陈雄是不能免俗,就像无法让一只猫一生只吃一次鱼一样。陈雄很难抵挡住别的女人的诱惑,特别是那些年轻漂亮,有文化的女大学生的诱惑。

陈雄作为大公司的老总,虽然无大男人的大气魄,然而,他手中握着丰富的资源,想接近他,想和他上床的女人多的是……最近,为了女人,他已经抽走了一半的业务。

这天,当陈雄从她身上下来的时候,许丽华借机对他说,你能不能过几年,再把保险业务分给别人做?这样两个孩子也长大成人了。

陈雄正闭着眼,大脑处于休息状态,猛然间听到许丽华的这番话,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感觉许丽华有点得寸进尺了。那天,他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他这样做是没办法的办法。他告诉许丽华,这位女大学生是他的顶头上司介绍来的,他不能不给面子,否则以后会有穿不尽的小鞋。她为什么还要再提起这件事?

许丽华说,你不用骗我,我了解过了,她根本不是你顶头上司的人,你就是看她比我年轻漂亮。我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我的两个女儿还没有成人,我要养活她们,要供她们读书,我只是求你过几年,等她们出来工作了……

许丽华的话引来了陈雄更大的不满,他认为这些年他已经尽心尽力帮助了她,她还是不满意,女人真是贪得无厌。和男人赤裸裸的要利益,还不如找个“鸡”,做完功课交钱走人,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是的,许丽华说得没错,他把保险分给一个叫珊珊的女大学生做,开始的意图是想和她上床。不过,当他无意中发现珊珊和他顶头上司的关系不一般,就舍弃了先前的想法。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你许丽华该管的事。你是没有权去调查我的。

这样一想,陈雄的脸就阴沉了起来,他从床上起来,不再说什么,径直去了冲凉房。经热水一冲,陈雄的大脑更加清晰起来了。既然珊珊和顶头上司有那样一层关系,余下的保险业务迟早是她的,与其到时闹翻,不如现在就说在明处。他身上裹着一条大浴巾出来,点了支烟后,坐在许丽华的对面,说,许丽华,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床前我就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心尽力去办,办不到的请你原谅。我一直遵循着这个原则,同样,你也应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把保险的一半交给珊珊做是没办法的事,你知道如今的官场,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两种人,一是能管着你的人,他不高兴了,你的官帽子就可能被摘了;二是失意的小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得罪了他,什么龌龊的事都能干出来。坦率的说,在你和官帽子之间,我更看重后者。我这样说你别不高兴,我是实话实说。官帽子丢了,就可能找不回来,而你离开了,一定会有别的女人来填补的……假若你受不了我这样的做法,可以另寻对象……像你这样的姿色,不会没有男人欣赏的。

许丽华静静地听着。陈雄的一番话,如果放在以前,她根本不可能接受。自从离婚后,她越来越清醒地看清了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自古就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何况她和陈雄只是床上的******,连夫妻都不是,有这样的想法更加不足为怪。

许丽华很平静地说,既然我的存在对你的官位构成了威胁,你随时可以收回由我代理的保险业务,我不会说什么的。

可能陈雄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很伤人,于是,他坐到许丽华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说,丽华,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虽然公司的保险由你代理了几年,实际上你没赚到多少钱。这样吧,以后有机会,我还会一如既往帮你的。

虽然陈雄说了些安慰的话,但许丽华明白,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男人一旦认为身边的女人成为他的累赘,甚至对他构成了威胁,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的。像陈雄这样的男人,虽然有权有地位,却不是长久依靠的对象。她应该考虑找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男人了。

没过两个月,陈雄将另一半的保险也划给了珊珊代理。许丽华彻底陷入了困境。她只好走街串巷,一间一间的进出白领的办公室,衣服被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十次有九次遇到同样的情形,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对她摆出一副威严的面孔看着她,问,你找谁?

许丽华说,我不找谁,我就想问你们买不买保险?

接下来,人们就会用一副讨厌的神态,说,你走吧,我们不买。这个时候的许丽华,就会全身发烧,犹如被人当面羞辱似的。她清楚知道,人们已经把做保险的经纪人当作贼来看待,有一句流行语告诫人们:防火,防盗,防保险,由此可见,如今做保险经纪人有多么的艰难。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她一无所获。每天天亮出门,天黑进门。当她又渴又饿又累地回到家的时候,她真想躺倒不干了。可是当看到两个天真可爱的女儿时,母亲的责任感使她站立起来。她需要拼命去赚钱。许卉许妍马上就读高中了,三年后还要读大学,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两个女儿曾多次提出去向她们的父亲要钱,女儿是两个人的,教育经费应该共同承担。许丽华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一想到前夫对女儿的态度,她就打消了此念。她要一个人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让前夫看看。因此,她非常重视女儿的学习成绩,不允许女儿因别的事情分心。

今天,当她拖着一双沉重的腿走进家门,发现家里只有许妍一个人,许卉不见了身影。在她的再三追问下,许妍才断断续续地说,许卉和男同学出去玩了。

什么?许卉开始谈恋爱啊?许丽华冲动起来,早恋是中学生的大忌。她伸手指着许妍说,许妍,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为了供你们姐俩读书,天天早出晚归,求爷爷告奶奶的,难道就是让你们把心思放在早恋上吗?你们真是让我寒心啊。许丽华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妈,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有了朦朦胧胧的爱情也是正常的,再说许卉只是和同学出去玩玩,不一定就是在谈恋爱呀!

你还为她辩解,你是不是想学她?如果你敢把心思放在早恋上,妈就死给你们看。

许卉很晚才回家,脸上的兴奋之情表露无疑。然而,她被许丽华狠狠地揍了一顿。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母亲爆打,也是第一次看到母亲柔弱背后的凶悍。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惊恐她和男同学的交往,她不否认自己是在谈恋爱,这种感情是自己真情实感流露,为什么不能存在,不能拥有?

许丽华严厉地告诫许卉,离开那个男孩子,全身心投入学习。许卉表面上听了母亲的话,暗中仍然和那个男孩子好。直到中考时,她没能和许妍一同考上临港市的外国语学校,她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许丽华得知许卉没有考上外国语学校,一下子就懵了。思考了一夜,她决定去找找校长。要找校长就免不了要送点礼。带什么礼品去见校长,让许丽华颇费了一番心思。许丽华想,礼品轻了拿不出手,重了没有钱买,而且礼品还得雅俗兼顾,俗了直接表露目的,人家难以接受;雅了没人识货,更难达到目的。

为了能见到校长,许丽华用了几天的时间准备。

首先,许丽华打听到校长家有个女儿正在读大学,想换台笔记本电脑,她认为这样的礼品即“俗”又“雅”,于是,她花了八千多元买了台“戴尔”。

许丽华是晚上八点多钟带着许卉来到校长家楼下的,她认为选择这样的时间最为合适,不早也不晚。当她用手揿下校长家的门铃后,心就一直在狂跳着。

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女声问,哪一位?

许丽华赶紧说,我是一位学生家长,你是校长的女儿吧?

不是,我是他家保姆,校长不在家,有事到学校找他。说着就把对讲挂了。

来时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连面都见不着,怎么谈许卉上学的事。不能就这样回去,一定要和校长谈出个结果。于是,她再次揿响了校长家的门铃。

还是那个声音,许丽华主动报了自己的身份。保姆有些不高兴了,她说,不是告诉你校长不在家吗,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保姆用了一个赖字,年轻气盛的许卉有些受不了了。她拉着许丽华的手说,妈,读普通高中同样能考上大学,何必低三下四的求人。咱们还是走吧。

说着,许卉转身就走。许丽华大声地说:站住。知道求人的滋味,就应该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有了地位,有了财富就不用看人家的脸色。

许卉沉默了。终于等到有人打开了楼下的防盗门,许丽华带着许卉跟了进去。上到八楼找到801,许丽华再次微笑地摁响了校长家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个头不高的小保姆站在门里,目光上下打量着许丽华母女。

许丽华笑容满面地说,我是校长的老朋友,今天来看看他。

小保姆态度好了许多,她说来找校长的人个个说是他的老朋友,到头来没一个是真的,你等他在家时再来吧。说着小保姆就要关门。

许丽华急了,连忙用手抵住门说,我真是校长的老朋友,要不这样,我进去把他要的东西放下?许华虽然是用商量的口吻,但她的身体已经挤进了门,小保姆没办法,只好让她们进来。

校长确实不在家。许丽华说,校长经常不回家吗?小保姆为她们倒了两杯水,许丽华忙说谢谢。小保姆回答说,也不是,只是每年到招生的时候才这样,是有意躲出去的。

噢。许丽华心想,来找校长上学的人肯定不少,人人都这样,我们就更不能退缩了。

本来许丽华还想再等等,小保姆却说,你们别等了,校长上半夜不会回家的。

既然小保姆已经下逐客令了,许丽华再等下去就不好了。她站起身来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回去了,校长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我们来过了。这是他要的东西。

许丽华说着拉着许卉的手向门口走去。小保姆忙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

许丽华说,没关系的,你把东西交给他就行。其实,许丽华早已将许卉的资料放在了电脑包里。

走在夜色笼罩的街上,许卉心里滋生了阵阵的凄楚……她开始理解母亲要她好好读书,而且还要读名校的意图了。世上最薄的莫过于人情,最难的莫过于求人。这句话她早就听说过,真正理解了含义的是今天。

她永远记住了今天个日子。

第二天,许丽华又和许卉来到了外国语学校,找到了校长。校长接待了她们。先是请她们坐下,然后又问了些情况,接着就拿出了昨晚她们送去的电脑,说,按照你女儿目前的成绩和学校学位的情况,学校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这是你们昨晚放在我家的电脑,你们拿回去吧。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许丽华急了,一下跪在校长的面前,说,求求你,收下我女儿吧,她平时的学习成绩很好,只是这次考试没有考好。求求你,求求你。

校长怔住了,许丽华突如其来的乞求让他感到意外,显然校长是没有心里准备的。许丽华继续说,我们是单亲家庭,孩子的父亲嫌她是个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得到过父爱,你就收下她吧,可怜可怜我们母女,我会报答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让我女儿进你们学校读书。

许丽华泪流满面,校长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和许卉一起扶起许丽华说,你让我想想,想想。

许丽华又说,我女儿非常聪明,学校给机会培养她,她将来肯定有出息的。她会报答你的,真的。

校长说,要不这样,我这里还有一个择校的指标,不过,按规定要交三万块钱,你看……

交钱也行,只要能让她读你们学校。校长点头应允。

许卉泪流满面地扯着母亲向外走,她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母亲给校长下跪的情形,不断在她面前闪现,她的内心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潮水,也就是在此时,许卉立下了不出人头地誓不为人的誓言。

站在大街旁的公共汽车站下,许丽华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冷,手也有些颤,这是低血糖的现象。上车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手机发出了响声,许丽华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号码,是匡亦农的电话。许丽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接听。

她是在一位保险客户办公室认识的匡亦农,他自我介绍是现役军官,大校军衔,几年前离异,前妻带着孩子去了美国。许丽华并不认为她跟匡亦农会有什么结果,因为他的条件太好了,许丽华自我感觉配不上。不过,这段时间里,匡亦农经常打电话向她问候,还约她外出吃饭。莫非匡亦农真的爱上她啦?许丽华越想越不可能。她已经不相信生活中还有真正的爱情可言,可是,她对真正的爱情仍然有一种想往。人们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个女儿还没有成家立业,靠她单薄的身子要扛起这个家,她觉得很吃力,想找个人和她一起扛,只是这个军官不是她想要的人。

公共汽车平缓地向前行驶着,许丽华还在想着匡亦农。平心而论,她对匡亦农心里是存着一份期待,这种期待不仅仅是女人对男人的期待,更是对今后生活的期待。看着身边的人个个过上好日子,她不甘心就这样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许丽华走进家门,冷冷清清的,学校高中改成寄宿制,许卉许妍住校了,她们姐妹一走,这个家就没有了生气。许丽华不想做什么吃的,她从厨房的食柜里翻出一碗方便面,看了半天保质期,还好,差一个星期就过期了。她开了燃汽炉烧了些开水,然后草草地将方便面填进了肚子里。

打开电视,没有什么节目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到阳台收了衣服想去洗澡。手机响了。是匡亦农。许丽华想了想还是接听了。

匡亦农的声音透出几分埋怨,他要许丽华出来吃饭,他说一到酒家就给她打电话,她总是不接。许丽华先是表示自己吃过饭,然后又诚实的表示了歉意,说是她刚才是在公车上,没有听到手机响。今天晚了,改天再约吧。

匡亦农显然很失望,说你不要总是对我戒备三分,我又不是坏人。我是诚心诚意对你的。许丽华说,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要给我些时间好吧。

第二天,匡亦农又来电话,周末我们一起吃顿饭,行吗?

就是后面的这个“行吗”,使许丽华不愿意再次拒绝他。

匡亦农的电话,把公司例会所带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此时的许丽华有些莫名的兴奋,刚才的会上,主管毫不留情地点了她的名,并且说,如果下个季度的业绩还是上不去的话,自己就收拾收拾走人。听到这话时,许丽华有了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现在,她却在想,如果和匡亦农确定了关系,主管再敢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对她不客气,至少会对她说,你不用这样咄咄逼人,老娘不侍候了。

想着,想着,许丽华笑了。这是爱情的力量吗?还是一种无奈的自我安慰。

周末终于到来。许丽华特意选了一套最适合自己的衣服,穿上以后,整个人年轻了许多,一点也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她对自己的装扮非常的满意。

下了出租车,许丽华看见匡亦农站在酒家的门前,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这位军人出身的中年男人很守时,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却多了一副金丝眼镜,魁梧之中多了几分儒雅。许丽华胸中涌起了淡淡的幸福感。

匡亦农让她点菜,许丽华接过菜谱,上面的名贵菜价格贵得惊人。她想要匡亦农自己点,又不好意思说,只好点了两个最便宜,却不是她喜欢吃的菜。匡亦农接过菜谱看了许久,也点了两个比较清淡且价钱便宜的菜。还说,他平时大鱼大肉吃多了,现在就想吃些清淡的,你不介意吧?

许丽华当然不能表示异议,只好说没事的,我什么都行。心里还是有了些想法。

接处起来,匡亦农这个人还是很风趣幽雅的,既然是在部队工作,自然就有很多有关部队的传闻,很多事许丽华还是第一次听说。菜虽然不上档次,但他说的那些趣闻弥补了菜的不足,所以这顿饭许丽华吃得很开心。

吃过饭才八点多钟,匡亦农说时间还早,提议去歌厅去唱唱歌。许丽华说,下次吧,晚上两个女儿回来,她们一周就回来一次。

匡亦农表示理解。他今天没有开车来,说是私人活动,动用军车不太好。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看着许丽华离开,他才打车走。

回到家里,许卉和许妍已经回来了,姐俩一起做饭吃,又一起洗衣服。看见许丽华回来,一起过来拥住她。许丽华被两个女儿拥着,久违的幸福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一夜,许丽华失眠了。

她一直不太相信中年男女间的爱情,可她还是被匡亦农把心情搅乱了。他不但是身居要职的高级军官,而且人也蛮帅的,这样的男人,许丽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有好的开始,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

他们虽然步入了中年,恋爱起来,同样像年轻人那般热情高涨。

转眼又到了周末。这次是许丽华主动约匡亦农。匡亦农问,你不用照顾女儿了吗?她说女儿这个周末不回来,马上高考了,她们要补课。

午饭去了中信广场的一家西餐厅吃。吃完后,许丽华提议去他们部队看看。

匡亦农的脸色变了变。他说,他们单位是军工保密单位,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不会吧,许丽华有些不相信,她问,如果这样,你们那些结了婚的军人家属怎么办?

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嘛!结了婚就另当别论了。匡亦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丽华没再说下去,她感觉到匡亦农的不高兴。接下来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早早地分了手。许丽华回到家后,感到特别的沮丧,她责问自己是不是太过份,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去人家的单位,可是,她还是感到匡亦农有些怕她到他们单位去。说实话,她是真心想和他结婚的,所以想多了解些他的情况。

这一夜,她又失眠了。只是天快亮时,迷迷糊糊了一会儿。早上一起来,她又开始等他的电话,结果电话一直很安静。闲着没事,她想干脆去学校看女儿吧。

见到女儿,许妍就关切地问,妈妈,昨晚没睡好吗?

是啊,最近总是睡不好。许丽华掩饰道。

许卉说,妈妈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去你的,别瞎说。许丽华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怎么是瞎说呢?一切都在妈妈的脸上写着。真的,妈妈,你这么漂亮,肯定有不少男人追你,有合适的就嫁吧。你一辈子总不能就为我们俩活着吧。

女儿的话更让她心烦意乱。她感觉自己将错失人生的一次好机会。三天过去了,她终于忍不住主动给匡亦农药打了电话。

你在干吗?

匡亦农说,我正在陪首长接待军委的领导,这两天忙得我快要晕过去了。

有接待任务,那你忙吧,照顾好自己。后面这句话,俨然是一个妻子的叮嘱。

你也一样,忙完这两天我再找你。匡亦农很匆忙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许丽华的心踏实了。军人和普通的人应该是不同的,可能自己太多心了。

从此以后,匡亦农经常开着一辆挂着军牌的宝马来接她,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打网球,一起唱卡拉OK,有时两个人就在车里拥抱抚摸……

交往多了起来,双方都表示了对对方非常的满意,认为是天赐的良缘。于是,他们自然而然讨论到结婚的事宜。匡亦农表示,只要日期确定下来,一切由他来操办,他一定办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

接下来的几天,匡亦农说带她去看新房。在中心区的一个楼盘,许丽华选中一了套150平方米的房子。这套房不仅楼层合适,而且布局非常合理。匡亦农当场用银行卡支付了一万元的定金。

虽然只是付了定金,许丽华仍然激动不已。房子就是匡亦农向她正式求婚的见证,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犹豫和担心。她虽然感到有些累,心情却非常好。她提议去吃大餐,由她来买单。

他们要了红酒,点了龙虾和鱼翅。这顿饭,吃掉了许丽华一个月的工资,虽然买单时有些不舍,但她还是认为值得。

吃完饭,匡亦农说高兴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想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休息。许丽华知道他的心思。她想反正要和他结婚的,早点在一起也没什么。

这一晚他们睡在了一起。

人们常说,正在谈恋爱的女人智商为零。此时的许丽华正是这样一个女人。这天的早上,她刚刚起床,就接到了匡亦农打来的电话。匡亦农告诉她,他昨天和几个朋友吃饭喝酒,回去的路上撞了一个人,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因为是酒后驾车,不敢让部队知道,医院要求交十万块的押金,他的钱全交了房钱,问她能不能想办法,提十万现金交给他。许丽华想都没想就说,行,我去银行提给你。

银行刚开门,许丽华就奔到了窗前。拿了钱后打的直奔医院。在医院门口见到了匡亦农,他满脸的沮丧表情。许丽华想和他一起进医院看看伤者,被他拒绝了。他说你不能去见他们,这些乡下人没有礼数,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家等我的消息。

望着匡亦农离开的背影,许丽华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

匡亦农失踪了。

许丽华有半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但是,她还是不肯相信是真的。直到她从警备区得到确切的答复,她才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瘫软得站不住,她用手扶住墙,借以支撑着自己。

许丽华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等到两个女儿回来,她才放声大哭起来。许卉许妍知道事情的真相,气得不得了,还是许卉有主见,她说,妈,你报案了没有?

许丽华摇了摇头,报什么案,说出去丢死人。许卉说,不,一定要报案,不能白白便宜这个王八蛋。

许丽华在女儿的陪同下到派出所报了案。此后的几天,两个女儿轮流陪着她,女儿的话点醒了她。她需要振作起来,许卉和许妍马上就要读大学了,要想办法为她们准备好学费,自己未来的生活全寄托在两个女儿的身上。

这天早上,下了一场阵雨。雨过之后,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毫无遮拦地挂在空中,比往日更加的炫目灼热。许丽华一早就出了门,她要去跑跑家政公司,看看有没有没人聘她做钟点工。她现在觉得一天都不能耽误。被匡亦农骗走的钱,是她省吃俭用多年才留下的积蓄,是为许卉许妍读大学预备的,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骗了。要想再积蓄10万块钱,她必须马上再去找一份工作。她是懈怠不起的。

出门前,她就着白开水吃了几块饼干,心想能省点就省点。许丽华很清楚,现在找份合适的工作非常之难,别说像她这样的中年妇女,就是刚出道的大学生都不容易。因此,她为自己定了位,找家政公司做力所能极的事。这种工作,时间上有弹性,能兼顾保险经纪人。虽说保险难做,但毕竟轻车熟路,她不想放弃。她暗自有个计划,尽快积攒些钱,至少要保证两个女儿读大学一年级的钱。否则,等到女儿拿到录取通知书,手中一点钱也没有就晚了。

在一家叫青青的家政公司填了表,交验了身份证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主管要她在休息室等着,看看有没有雇主来看人。等了一个上午,许丽华毫无收获。有两个雇主来看了看,觉得还满意,不过他们要的是全天候的保姆。中午已过,女主管说你还要不要等,要不你先回去吃点饭,或者是去要个盒饭?

许丽华有点舍不得买盒饭吃,尽管她的肚子早已提出了抗议。一份盒饭要七八块钱,还不好吃。她对管说,谢谢,我再等一会儿,然后回家吃,家里有饭。

一个年近五十,矮矮胖胖,头顶早已是“地中海”的男人和一个年轻漂亮女人走了进来。他们是来找钟点工的。

正在吃盒饭的主管,连忙放下手里的饭,笑脸迎了上去。那个漂亮女人在休息室里扫了一眼,说,怎么只有两个人?主管说,正好是中午,她们出去吃饭了。

矮胖男人看了看许丽华,许丽华马上对他笑了笑。矮胖男人说,我看她就行。

漂亮女人问许丽华,你都会干什么?

许丽华说,家务活都能做。

女主管又补充道,她还是本地户口呢。

矮胖男人说,喔,本地人怎么还出来做保姆呢?

许丽华答道,要供女儿读书。

漂亮女人接着问,你没丈夫吗?

许丽华的心里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据实回答,我们离婚了。

矮胖男人点了点头说,行,就她了。

到了矮胖男人的家后,许丽华了解到一家三口的组合情况。男主人叫苏成,是一家高速公路公司的董事长,漂亮女人姓余,是苏成的第二任老婆。他们家还有个儿子在念初中,是苏成和第一任老婆生的,儿子叫苏冬。据余小姐说,苏冬很不听话,常常给他们夫妇俩出难题,而且吃饭也很挑剔,总是说余小姐做的饭不好吃。

许丽华想,要在这个家做下去,首先要让小公子高兴。于是,她第一次给他们家做晚餐,就用尽了自己的浑身本领。苏冬回家后,许丽华冲她笑了笑,回来啦。苏冬理都不理她,把书包甩到沙发上,然后就打开电视。

许丽华帮他把书包放好,累了吧,先看会儿电视,饭马上就好。吃饭时,许丽华看得出苏冬蛮喜欢她做的饭菜。吃完饭要出去时,还轻声地叫了一声阿姨,我去同学家。

余小姐说,浑小子中了什么邪,我那么讨好他,他从来没给我笑脸,你一顿饭就让他感动他了?

许丽华说,小孩子没什么原则,一天一变的。她听出余小姐的话里有点酸味。她不想掺和到他们的矛盾当中,她看出来,苏冬和他这个年轻的后妈合不来。

没过一个月,苏冬就和许丽华无话不谈,不知情的人,肯定会把他们视做母子。苏冬变了,这使得苏成大为高兴。他在给工钱时特意多给了五百块钱。他说,小许,你一来,这个家的气氛就不一样了,我这个浑蛋小子,不仅听话了,更不像以前那样,总给我们出难题……

许丽华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热热的,虽然苏冬的转变让苏成高兴不已,但余小姐话里有话的言语,同样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懊恼。被苏成一赞扬,许丽华心中的懊恼也没有了,只是不断的说谢谢。

因为苏冬的原因,许丽华在苏成家干得有滋有味了。没想到,余小姐对她的工作成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天,她对苏成说,我们还是换个钟点工吧,这个许丽华看样子不怎么地道?

苏成说,不会吧。这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会不地道?再说苏冬也离不开她。

我看是你离不开她。苏成和余小姐为此吵了起来。

苏冬闻知余小姐要赶许丽华走后,和余小姐大闹了一场。从此以后,余小姐虽然没有再提让她走的事,却不断地给她出难题。

过了几天,她借口菜做得太咸了,又提出要她走人。许丽华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并说要不是看在苏冬的份上,我早就不干了。许丽华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其实,她很舍不得这份工作,尽管累点,烦点,现在还要受余小姐的气,但苏成给的工资高。就是为了两个女儿,她也会继续干下去的。

余小姐完全没有想到,许丽华敢和她顶嘴,更没想到她竟敢说苏冬需要她,这不等于是明白告诉她,这个家需要她,难道她还想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成?她用手指着许丽华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佣人,是个保姆,永远成不了主人。

余小姐的一句佣人激怒了许丽华,她回敬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不就是傍了个有钱人么,过去叫什么,叫婊子,你知道不?

余小姐回手给了许丽华一个耳光,许丽华愣了愣,接着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和她撕打。恰巧,苏冬回来了,看到这个情景,他冲上来用力将余小姐推翻在地,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许丽华。

这样的情形,使许丽华和余小姐都愣住了,她们大概不会料到苏冬会有这样的举动。

有了这样的冲突,许丽华觉得自己不走也没意思了。她忽然后悔起来。为了一时的痛快,丢掉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想想有些不划算。不过,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不可能挽回。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女儿许卉从她脸上的伤痕,知道了所发生的事。

许卉许妍姐俩对母亲给富人家做钟点的事一直怀着歉疚之情。

在她们眼里,钟点工就是保姆,保姆除了侍候人,还得低三下四看着主人的脸色,没有半点社会地位和尊严。主人家的任何人,都可以对你呼来唤去,你还不能表示出半点不满。因为主人是花钱雇了你的。当初许丽华要去做钟点工时,姐俩就表示反对,特别是许卉,更是用行动来阻止母亲。后来还是许妍劝她说,就让妈妈试试吧,估计她干不了几天。结果没想到,母亲一干就是三个月。这次,许丽华和那家主人吵翻了,正好借机劝她辞去这份工。

许卉对母亲说,我一定为你重新找一份工作。于是,许卉和许妍利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奔跑在各个人才市场,为母亲找工作。但是,许丽华占据了所有用人单位忌讳的条件,找来找去,姐俩只能无奈地表示她们无能为力。恰好,苏成领着儿子苏冬上门道歉,并再三要求许丽华回去。许丽华答应了。她清楚钟点工是她惟一的选择。

许卉没有再阻止妈妈,她知道母亲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们姐俩,她们根本没有权力说三道四;只有努力读书,将来凭本事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