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红楼梦》中宝玉的丫环,金陵十二钗之一。她聪明贤惠,服侍宝玉十分周到,且善解人意,人缘较好,深得宝玉及荣国府上下喜爱。因此,她最终蒙恩,嫁出荣国府,落了个善果。这个结局较之荣国府其他女子的不幸结局,要幸运得多。毛泽东将她列入荣国府被压迫者的行列。毛泽东称袭人与宝玉相爱,“两者是诚恳的”。
宝玉与袭人相爱,两者都是诚恳的,但他们性格不同,思想有矛盾,无法统一。在袭人看宝玉,是:性格异常,放荡驰纵,任性恣性。而宝玉对袭人,也只能“坐八人轿”慰之。
1.袭人评传
宋陆游有诗云:花气袭人知骤暖。在《红楼梦》里,知热知冷,最是袭人。“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蕊珠,贾母因溺爱宝玉,恐宝玉之婢不中使,素日蕊珠心地纯良,遂与宝玉。”(见第三回)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即把蕊珠更名袭人。
跟了宝玉后,袭人从此又将对贾母的忠心,尽数倾注在宝玉的身上。虽说只比宝玉大两岁,平日却似小母亲一般疼着他爱着他护着他。在第八回中,宝玉因为特意留给晴雯吃的豆腐皮儿的包子和他喜爱的枫露茶都被奶娘李嬷嬷受用了,想到李嬷嬷平日仗着是他奶妈摆的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儿,就气愤不过,加上刚在薛姨妈那里吃了酒,柴高火旺,甩手就将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下摔个粉碎,还一边大骂李嬷嬷。宝玉回来时,袭人一直假装在床上睡熟,想引宝玉来逗他玩儿。这会听宝玉闹事,慌着起来劝慰。又见贾母身边的人来问出了什么事,袭人怕宝玉受责,忙答:“我才倒茶,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盅子了。”一句话,把事情掩过。还有一次,袭人被家人接回去吃午茶,宝玉特意给她留下贾妃所赐的糖蒸酥酪。晚上袭人回来后,宝玉便叫人端出来给袭人吃,不想,丫头回话说全被李嬷嬷吃了,宝玉正要发作,袭人连忙笑说:“原来留的是这个,多谢费心。前儿我因为好吃,吃多了,好肚子疼,闹的吐了才好了。她吃了倒好,搁在这里白糟蹋了。我只想风干栗子吃,你替我剥栗子,我去铺炕。”袭人明知这样说会辜负了宝玉的一片心,但为了不使宝玉遣怒于李嬷嬷,只得伤宝玉的心。因为,一来李嬷嬷总是宝玉的奶妈,被宝玉排弄一番,面子往何处搁?二来李嬷嬷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宝玉若有得罪于她,她定会闹到太太、老祖宗那里去,甚至是老爷也可能知晓。那时,宝玉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袭人为人,向来是不爱多嘴,行事谨慎,心存厚道,息事宁人。因此也使她博得了上自贾母、王夫人,下到嬷嬷、丫环的喜爱和尊重。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刘姥姥因吃坏肚子又饮酒过量,迷迷糊糊失了方向,竟闯到宝玉所居的怡红院,醉倒在宝玉的锦榻之上。众人见刘姥姥久去不回,便要命人去找。还是袭人多个心眼,便自告奋勇揽下这个活儿。她也不往别处去寻,一径回到怡红院,一进房,就听得里面鼾声如雷,情知不妙,“忙进来,只闻见酒屁臭气满屋。一瞧,只见刘姥姥扎手舞脚地仰卧在床上。”袭人赶快将她推醒,惟恐惊动了宝玉,并忙在“大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以除异味。刘姥姥醒来,生怕把哪位小姐的床弄脏了,不知如何是好。袭人忙笑着安慰她:“不相干,有我呢。你跟我出来罢。”又叫她等会见到众人,只说“醉倒在山子石上,打了个盹儿”。当刘姥姥弄明白这间屋子是宝玉的,自己竟是睡在公子哥的床上,吓得半天不敢出声,呆在那里。亏得袭人如此这般遮掩,才使刘姥姥安下心来。
对同是奴仆的众丫头们,袭人也从不仗着跟宝玉的特殊关系,欺压她们,挤兑她们,倒是时时处处尽力维护着她们。一年,端阳节前夕,戏班的十几个女孩到怡红院玩,后来下雨,大家便关着院门堵住水道,捉些家禽、鸟儿捆了翅膀,在院子里耍。宝玉在外淋得透湿,怎么叫门丫头们也不应。后来还是袭人来开了门,见宝玉淋得那狼狈样,又是急,又是好笑。宝玉也不看开门的是谁,气得一脚踹在袭人的肋上,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着我取笑儿了!”袭人当众挨踢不说,又受了宝玉一通骂,“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忍着痛,嘴里却对宝玉说:“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呢!”因为担心宝玉再怪罪丫头们,又说,“刚才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使众姐妹免受责罚。还有一次,晴雯不小心跌坏了扇子,宝玉正因袭人吐血的事担忧,又因自己踢了袭人一脚心中愧疚,看晴雯毛手毛脚,便骂了她几句。晴雯不服,顶撞起宝玉来。袭人见状忙出来劝解,晴雯越发将战火烧到袭人身上,将袭人跟了宝玉的事抖出来,着实羞辱、嘲讽袭人一番。宝玉气得要去回王夫人,打发晴雯出去。袭人不计较晴雯的恶言中伤,忙好言相劝宝玉,见拦不住,急得给宝玉跪下,求他别去见太太。以上数例,袭人的气度和胸襟,可见一斑。
袭人虽然向来温顺,性情平和,哪怕自己吃亏受累,也不愿与人争长论短。但她实在看不过眼时,也会一吐胸中块垒。因为凤姐总是拖欠丫头们的月钱,拿去放高利贷,谋一己私利。袭人便瞅个机会问凤姐的贴身侍女平儿,平儿忙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告诉她:“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袭人听了平儿的话,果然在自己观察预料之中,但还想听平儿说得明白些,便笑道:“她难道还短钱使?还没个足厌?何苦还操这心?”一句话,三个问号,既压抑了她内心的愤怒,又有着强烈的谴责意味。平儿笑道:“何曾不是呢!她这几年,只拿着这一项银子翻出有几百来了。她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十两八两零碎攒了,又放出去,单她这体己利钱,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从平儿的这几句话,也可看出她虽然是凤姐的贴身丫环,又被贾琏收了做小,但她并不是一个愚忠之人,倒是是非分明。袭人听了平儿的话,仍然笑道:“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的我们呆等着!”掷地有声,一言中的。
袭人跟随宝玉的时候,正值豆蔻年华。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宝玉的俊雅、多情、体贴自是让她芳心暗动,又加上同宝玉终日厮守,长年服侍左右,两情相悦不说,袭人更是以心相许。虽然,她第一次对宝玉以身相许,是宝玉“强拉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见第六回),但她亦是甘愿与宝玉身心合一的。此后,袭人便一心一意跟了宝玉,除了尽职尽责的本分外,又多了一层眷念痴情。等到宝玉要上学了,袭人见往后再不能时时见到宝玉,心下不免惆怅万分。宝玉便来问她是否担心自己不在家里冷清了。袭人生怕分了宝玉的心,忙以理相劝:“这是哪里的话?念书是很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了,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候儿想着书,不念的时候儿想着家。总别和他们玩闹。碰见老爷不是玩的。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功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好歹体谅些。”也只有袭人,才能这样推心置腹地对宝玉说,宝玉也才能记在心里。若换了黛玉或是宝钗,宝玉早已反感无比。袭人接着又说:“大毛儿衣服我也包好了,交给小子们去了。学堂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也交出去了,你可逼他们给你笼上……”宝玉每回睡觉,总要摘下脖子上挂的“通灵宝玉”压在枕头底下,早上起来再戴。每逢冬天,袭人替宝玉摘下,就塞在褥子下保温,免得早上冰了宝玉的脖子。这些无微不至的关爱,早已超越了一个丫环对主子的照顾。袭人对宝玉的爱,就表现在这些日常生活的细微末节。别人想到的她想到了,别人想不到的,她也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