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是《红楼梦》中一个老夫人形象。她执掌着荣国府的全部大权,是荣国府最高权威的象征。她平素、平易、开通、慈善,喜欢摆宴、看戏、凑热闹,以虚假荣华掩饰荣国府的衰落。她选中薛宝钗作为孙子贾宝玉的媳妇,亲手酿成了林黛玉与贾宝玉的爱情悲剧。毛泽东称在《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出家长制度是在不断的分裂中,而贾母“是荣国府最高的家长”,这一派是不好的。
我国的家长制度的不能巩固早已开始了。《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出家长制度是在不断的分裂中。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不听贾赦的话。……荣国府最高的家长是贾母,可是贾赦、贾政各人又有各人的打算。
1.贾母评传
十八世纪中叶,当欧洲的现实主义文学横扫欧洲文坛时,我国也正悄悄诞生着一部古典现实主义的小说巨著,它就是曹雪芹呕心沥血写就的《红楼梦》。自它问世以后,几百年来,它的文学巨大魅力,倾倒多少风流人物。其中,尤以塑造女性人物见长。在《红楼梦》塑造的众多女性人物形象中,贾母不是主角,胜似主角。她就像是一棵中空、叶茂、枝绿的古树,虽然老朽,却荫庇着一干众小;大树、小树,皆因她而生、而长、而荣。她是荣府最高权威的象征,亦是大家供奉着的一尊活菩萨。在这香缠雾绕、歌舞升平的烟云繁华中,红楼儿女以她为轴,凝而聚之,演绎了红楼一梦,梦醒则云散烟消。可见,贾母这个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家长”实际上是起着起、承、转、合的妙用。
“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见第二回)贾家之显赫,可窥一斑。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一般人都管贾母叫“老太太”。贾母这一房居荣府。她娘家是金陵世家史侯。贾母自青春年少嫁于京城侯门之子贾代善为妻,“生了两个儿子:长名贾赦,次名贾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长子贾赦袭了官,为人却也中平,也不管理家事。惟有次子贾政,自幼酷爱读书,为人端方正直,祖父钟爱,原要他从科甲出身,不料代善临终遗本一上,皇上怜念先臣,即叫长子袭了官,又问还有个儿子,立刻引见,又将这贾政老爷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叫他入部习学,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这政老爷的夫人王氏生的头胎公子名叫贾珠,十四岁进学,后来娶了妻,生了子,不到二十岁,一病就死了,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不想隔了十几年,又生了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胞胎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还有许多字迹,你道是新闻不是?”(见第二回)冷子兴对贾雨村说的这一番话,揭开了“红楼”荣辱兴衰的面纱。
荣国府的繁华,在黛玉第一次进荣府时有如下外观描述:“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超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小小三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方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在这金碧辉煌、钗环叮当、歌舞升平的“红楼”里,贾母年高望重,再加上她的慈眉善目、仁厚宽怀,一干众人上到儿子媳妇,下到孙男孙女、丫环仆妇,表面上自是对她捧月一般、敬爱有加。
贾母在《红楼梦》里第一次出场,是在林黛玉初次进荣国府的时候。“黛玉方进房,只见两个人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知是外祖母了,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虽然在《红楼梦》一开始,贾母就已进入了古稀之年,但这也正是作者的独运匠心。她之于《红楼梦》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代表那个典型的封建社会制度,二是作为情节发展的引线等。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角色,贾母这个形象亦是非常丰满、非常具有代表性的。
作为一位有着皇亲国戚的“太君”,作为一位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全权”家长,贾母的慈爱、宽怀是人所认同的。但受过沉淀几千年封建礼教浸淫的这种人间最质朴的感情在贾母那里有些变味、变异:家长的爱、主子的爱、施舍的爱、笼络的爱、腻味的爱……另外,对儿女子孙、对奴婢奴才,对和尚道士、村妇野童,择而施之。在全府上下几百号人中,她最偏爱的是宝玉,把宝玉视为“命根子一般”。此外,贾母虽然一生都处于奴仆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环境之中,看似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有着豁达、坚强、不拘小节的一面。她不爱死撑面子。这一点,从许多方面都可看出。如她把家事内务的掌管、支派先是交给儿媳王夫人,后来又将此权交给精明干练的孙媳妇王熙凤;再后来,当面对贾府的富贵荣华转眼云散烟消之时,贾母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沉着、冷静、乐观。
贾府系豪门大户,家规深严,纵使将丫头、仆妇们分成三、六、九等,总的来讲,贾母是个好主子。整部《红楼梦》,鲜见她像凤姐等人那样动不动拿下人出气,更别说虐待下人。有些时候,她甚至同她们平起平坐、不分尊卑。比如在饮酒行令、游园赏景的时候,服侍她饮食起居的丫头,多与她感情深厚,像曾经跟过她的袭人、鸳鸯、琥珀等。有一回,贾母带着众人去清虚观烧香、看戏,正当贾母等人下车进观时,一个小道士被庞大的场面吓得慌了神,竟在贾府女眷群中乱钻起来,找不到出路,一头撞上王熙凤,王熙凤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众丫头仆妇见状也人人喊打。贾母得见,问了情由,忙道:“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惯了的,那里见过这个势派?倘或唬着他,倒怪可怜见儿的。他老子娘岂不疼呢?”但她作为封建社会的一个主子,无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因此,贾母又常常在不经意间充当了刽子手或帮凶的角色:金钏儿最后投井自尽,她成为王夫人的帮凶;欲将病晴雯撵出怡红院,黛玉、尤二姐等人的死,贾母都有间接责任。
对贾母来说,只要不牵涉贾府的荣耀、名誉、地位,她对儿孙们可说是放任自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她甚至充当的都是和事佬的角色。再说,她也是想管也管不了,力不从心。更何况,荣府自上至下,无不是对她表面尊敬有余,背地服从不足。各自做些龌龊事,能瞒着她、骗过她便尽量瞒着她,骗过她。向来口直心快的李纨在第三十九回对姊妹说了一句大实话,她说:“……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鸳鸯姑娘,如何使得?……老太太的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她都记得。要不是她经管着,不知叫人诳骗了多少去呢!况且她心也公道……”。这句话,看似在赞赏耿直、刚烈的丫环鸳鸯,实际上是在抨击荣府内心怀鬼胎之徒。殊不知,贾府的气数在内行人看来,早已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了。贾府内老爷、少爷、太太、小姐,婢女、小厮,无不是安享富贵惯了,再加上明争暗斗,男盗女娼,拉帮结派,中饱私囊……小环境看世界,与其说这是贾府衰败的根由,不如说这也是给封建社会必然走向穷途末路敲响的丧钟。
另外,在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上,贾母作为荣府中的最高权威者,她算得上是罪魁祸首。黛玉的母亲和宝玉的父亲,都是她亲生,但她对黛玉和宝玉的爱却是不同的两种爱。她对黛玉有的是怜惜,有的是同情,虽然将黛玉收留在身边,但却从不曾将黛玉视为贾家中人。本来,黛玉初到荣府,宝黛二人“日则同行同座,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贾母对其亲密无间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但后来又见了通达人情世故、知书识礼的薛宝钗后,两相比较,便觉弱不胜风、三天两病、愁怨不解的林黛玉差之甚远。在与王夫人等论及宝玉的亲事时,贾母直截了当地道:“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她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当说道要为黛玉另外订亲时,贾母更是冷然驳斥:“自然先给宝玉娶了亲,然后给林丫头说人家。再没有先是外人,后是自己的……”娶宝钗的事,尽管贾府上下都瞒着黛玉和宝玉,但头脑聪明的黛玉还是从丫头们言行举止中窥得端倪,心下悲苦难奈,了无生趣。终至病情日胜一日。对此,黛玉临死前说得一针见血:“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黛玉咽气一刻,正是众人骗过宝玉为他迎娶宝钗之时。贾母无暇来最后看一眼外孙女,只差人带话给黛玉的阴灵:“并不是我忍心不来送你,只为有个亲疏。你是我的外孙女儿,是亲的了;若与宝玉比起来,可是宝玉比你更亲些。……”也不能责怪贾母偏心,只是她的根深蒂固的封建社会礼教思想使然。她唯一的理想就是看到荣、宁两府人丁兴旺,使祖宗的基业得以继承、发扬、光大。
这在后来宁、荣两府都已衰败、几欲坍塌时,她的这种理想之光得到了极度放射,同时也体现了贾母性格中刚强、临危不乱的一面。在第一百零七回中,当荣府人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家产也几乎都挥霍殆尽,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全府上下人心惶惶、没了主意时,贾母含悲忍泪,依然出来主持大局,力求渡过难关。她对贾政吩咐道:“这件事是不能久待的!想来外面挪移,恐不中用。那时误了钦限,怎么好?只好我替你们打算罢了。就是家中如此乱糟糟的,也不是常法儿!”她随即将自己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叫过贾赦、贾政、贾珍等一一分派。完毕,贾母面对贾政等人的愧悔之情,又道:“别瞎说了!要不闹出这个乱儿来,我还收着呢。只是现在家人太多,只有二老爷当差,留几个人就够了。你就吩咐管事的,将人叫齐了,分派妥当。各家有人就罢了。譬如那时都抄了,怎么样呢?……如今虽说这房子不入官,你到底把这园子交了才是呢。那些地亩还交琏儿清理,该卖的卖,留的留,再不可支架子,做空头。我索性说了罢:江南甄家还有几两银子,大太太那里收着,该叫人就送去罢。倘或再有点事儿出来,可不是他们‘躲过了风暴又遭了雨’了么?”贾母又道,“……你们别打量我是享得富贵受不得贫穷的人哪!不过这几年看着你们轰轰烈烈,我乐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哪知道家运一败,知道这样!若说外头好看,里头空虚,是我早知道的了,只是‘居移气,养移体’,一时下不了台就是了。如今借此正好收敛,守住这个门头儿,不然,叫人笑话。你还不知,只打量我知道穷了,就着急的要死。我心里是想着祖宗莫大的功勋,无一日不指望你们比祖宗还强,能够守住也罢了。谁知他们爷儿两个做些什么勾当!”
当时,贾母纵然有万千家私,也是回天乏术,她纵然是理财高手,也填不平这一帮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挥霍留下的无底空虚。家道仍每况愈下,难以为继,零败不堪。在第一百零八回,正逢薛宝钗的生日,为了使大家高兴高兴,贾母自己拿出银子,率一干女眷及宝玉为薛宝钗设宴庆祝,这也是贾母人生最后一次宴席。贾母费尽心思安排的这场“生日宴”,怎奈物是人非,落花春去,众人各怀心事,大多是碍于贾母的情面,强颜欢笑。就连向来快嘴利舌的凤姐也“不似先前爽利、招人发笑”了。贾母急得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着?大家高兴些才好!”最后还是宝玉出来圆场:“话是没有什么说的,再说就说到不好的上头去了。不如老太太出个主意,叫他们行个令儿罢。”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贾母此后竟一病不起。
贾母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三岁。随她而去的,还有荣国府的富贵繁华。有道是: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正应了《红楼梦》第五回开头的箴语。
2.作者点评
贾母是《红楼梦》中备受读者关注的一个人物,有关其性格特征的辨析亦是大量的。贾母不信神佛,不求来世美好,她追求的是现实的人间幸福、人生乐趣。她既不同于愚昧拜物的“老地主婆”与苦行僧式的禁欲主义者,也不同于一味骄奢淫逸、暴殄天物的享乐主义者。她的生活情趣十分饱满而广泛,对于一切人生乐事,都显得兴味十足。看戏、品诗、观画、听音乐、赏月赏雪、品茶饮酒、猜谜语、说笑话、游览园林胜景、评说居室摆设、人物服饰,她都颇有独特见识。贾母不仅是人间母爱的象征,还对大观园中的一干大小人等都充满了长者的关爱,大观园有了她才有了群体感、整体感,才有了精神核心。有了她,《红楼梦》的女性题旨、女性世界、女性文化显得如此之完整。正如冰心所说:“上帝创造了她,就是叫她来爱,来维护这个世界。她是上帝化生厂里一架‘爱’的机器。”直到她临终前,她还对所有的儿孙都倾注了这种母爱,散余资时,没有忘记所有的亲人都获得这种母爱的最后滋润。
可是,在无产阶级革命领袖毛泽东的眼中,贾母无疑是荣国府最高的家长——代表封建家长制度的人物。毛泽东以批判的眼光看待因袭几千年的封建家长制度,他断言“我国的家长制度的不能巩固早已开始了”,并举出《红楼梦》中的贾母为例,深刻表明了以封建家长制为基础的封建制度的腐朽性,也昭示着崭新的社会主义制度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