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自侍卫手中接过午膳,低眸看了一眼丰富的膳食,不得不说,夜煜宸对自己还挺厚待的,每日都是三菜一汤,而且变着花样,竟然从来都没有重复过。
她看了一眼盘子上的清蒸鱼,一阵微风拂过,鼻翼便嗅到一股子腥味,突然有种反胃想要吐的感觉,连忙将手中的托盘交还给门口的侍卫,双手捂住嘴巴,转身回到房内找了个盆子吐了出来。
门口的侍卫突然瞧见这一幕,有些被吓坏了,莫不是身体不适?
他们可还记得那日皇上吩咐他们,好好看紧她,不准离开冷箫宫,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否则都等着掉脑袋。
一时,这句话猛地窜出脑门,一侍卫赶紧道:“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向皇上禀报。”
其他三人点点头,都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而房内的叶婉瑶听此,吓得猛地瞪大了双眸,不顾自己此刻的失态,赶忙的跑了出来,:“不要去禀报,我没事,只是有点着凉,没什么大碍,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可是……”几人犹犹豫豫的也不敢大意,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叶婉瑶拧了拧眉头:“没有什么可是,我说没事就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们下去吧,我要用膳了。”说着,伸手自一旁的侍卫手中端过饭菜,看也不看一眼几人脸色的纠结,转身关上房门,将饭菜放下,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忧虑。
这几日她亦是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总是不自觉的犯困,怎么睡也睡不够似的,而且似乎胃口也大了些,总是有些地方似乎是自己没有发现。
眼底渐渐的蒙上一层薄雾,她若有所思的坐下来,凝视着桌上的这些饭菜,难道是她敏感了?
只是,这看着看着,那种恶心的感觉又再次涌现出来,她蓦地起身跑到盆子边,心底不由来的想起一些事情,突然,她吓得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梳洗台上的铜镜中的自己。
有些事,一旦得到了证实,结果她真的能接受吗?
而这几日皇宫之中亦是发生了大事,就在叶婉瑶离开紫宸宫的那晚,皇宫之中偏南的一处宫殿起火,火势凶猛,足足映照了半边霞光,大火燃烧了一夜方才渐渐熄灭,而那所被吞噬的宫殿,谁也没有想到,便是翌日即将要大婚的朗华公主的宫殿,而这场大火中,随之消逝的,亦是有朗华公主在内。
明明喜事将近,却最终成为丧事,此事不禁一夜之间传遍了夜华京都,谁也不禁诧异这突如其来的事故。
朗华公主,一代佳人竟然如此香消玉殒,不觉深感可惜……
而苏府一时之间也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先是叶婉瑶大婚当晚失身于他人,后是朗华公主大婚前一晚丧身火海,再是苏家少将军天生克妻之命,此生唯有命硬的女子与其相克方才得以携手白头。
苏家夫人听此,一气之下晕倒过去,连日来亦是卧床不起,整日郁郁寡欢忧愁不已。
坊间的传言越来越多,以至于冷箫宫中很多的嬷嬷们都零零碎碎的听着了不少,不过叶婉瑶整日的也没有和他人有过接触,自是不了解这些日子的变化。
她更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当她离开这里,再次见到那人,却是另一番景象……
紫宸宫内,夜煜宸临窗而站,凝视着远处被烧焦一片的场景,心底微微有些酸涩,说不难过亦是不完全,总归是同父所养,虽然自小没有与朗华接触过,不过,总归是自己的妹妹,如今这一场变故,怎么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听闻身后有些动静,转过身来,长日来紧蹙的眉头越加的深了,眼眶也越发显得暗淡。
他上前几步,走到案桌前坐下,凝视着坐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某人,暗哑着声音问道:“查出些什么?”
某人也一改嬉笑的态度,不够总是透着那股子洒脱的气质来,:“此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据说失火的前一晚,朗华公主让侍女从酒窖搬来了几十坛子的酒,而且,失火后的琅华宫亦是隐约的有着酒味。”
“你的意思是……”夜煜宸有种难以置信:“这火是朗华自己放的?”
“有这个可能……”某人回答的模凌两可的答案。
夜煜宸身子朝后倚靠,:“难道真是朕逼死看她?”
玄墨一脸附意:“我看八成是了,朗华公主的性子我想您应该听说过了,想让她妥协,估计是微乎其微。”
“…………”他眯起眼眸,暗自沉思,莫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玄墨见此,眉头一挑:“主子这是后悔了?”
后悔吗?夜煜宸自问,说没有却并不完全没有,他可能真的有些悔恨自己的做法,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到底他还是心软了。
“主子别忘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嫁给苏子墨远比嫁给欧阳轩好,这个决定一点也没错,所以主子也没必要心怀愧疚。”似乎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玄墨起身踱步朝着他走过来:“再说,如果主子您随了她的意,那么,后果远比现在来的更严重。”
他站在他的案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眼眸前所未有的坚定。
夜煜宸抬眸看了一眼,眉头一拧,端坐起身子,:“欧阳堡的消息查的如何?”
如此,玄墨也清楚了他放下了心结,再次恢复那副洒脱不羁,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消息是有,不过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亦是收回手臂,转身找了一处椅子坐下。
“怎么说?”
“据探子回报,欧阳轩已经来了京都……”他顿了顿:“不过,此次他来的目的并非奔丧那么简单。”
夜煜宸脸色沉重,那一夜的大火想必现下已经传遍整个夜华,而欧阳堡莫非有什么行动?
玄墨接着道:“据说是见一个人。”
“什么人?”他越发的好奇了,欧阳轩见得人到底是谁?
玄墨一脸无奈:“这个就查不出来。”
夜煜宸脸色一沉,玄墨赶紧呼声:“主子,奴才我可是尽力了,能查出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原先的预测,况且如此一来我们也并非完全茫然,至少知道欧阳堡背后还有别的力量不是?”
玄墨的这一番话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看在他也尽力的份上,夜煜宸脸色稍稍缓和,冷着声音说道:“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那小人就告退,主子好好歇息吧。”玄墨话毕,一个转身,咻然闪过的黑影便消失在夜色当中,朗朗星空,似是挂着一幅化不开的愁云,夜煜宸闭上眸子稍稍假寐。
双手渐渐的紧握,有些事,越想知道,就越是破朔迷离,有些人,越想珍惜却总是斗不过老天的捉弄,到底还要多久,一切才能回归平静,那时,他是否可以随心所欲。
翌日,姿雪宫内,雪贵妃病卧在榻,脸色惨白,似乎几日之间便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那双原本精湛的眸子,此刻也毫无焦距。
她平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细细的锦被,双手放在外面置于腹部,一手握着一块玉佩,一手攥着一条手帕。
那块玉佩是琅华宫大火之后侍卫在火堆里找着的,她一眼便能认出,那时朗华满月时先皇赏赐的,天下间只此一枚。
而那条手帕,却是朗华第一次学会刺绣,送给她的,那时候的她那般娇笑可人,为了绣一条手帕给母后,一夜未眠,第二天,两只小手都刺了无数个小口子。
她说,给母后的东西,朗华一定要亲手做,那样才有意义。
她又何尝不明白朗华的心意,她只道她有那份心意便好,皇宫之中都说朗华公主骄横跋扈,其实她又何曾没有耳闻,只是她明白,她的朗华绝非宫中盛传的那样,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孩,亦是她最爱的女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丢下母后一个人走呢?
你可知,在母后心中,你才是母后的全部,没有你,母后如何活下去啊。
雪贵妃双眸氤氲一层薄雾,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入鬓,几日之间,她的发丝已然染上了雪白之色,枯燥的双唇紧呡,几日未曾进食,脸颊也消瘦的厉害。
夜煜宸在听完奴才们禀报,一大早下了朝,便朝着姿雪宫这边来。
当亲眼看见床榻之人时,他心底蓦地一颤,那日风华正茂,矜贵优雅的雪贵妃,又岂是如今这幅模样,如此可见,朗华的死,给她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他伸手挥了挥,伸手的万顺便知晓他的意思,朝着室内的奴才们小声的道:“都跟我下去吧。”
奴才们立即低着头,轻声的退下,小小的片刻,房内便只剩下雪贵妃和夜煜宸二人。
他举步上前,在她的床沿站定,看着她,:“贵妃这是何必呢。逝者已矣,生者这般折磨自己,即便朗华已去,知道您这样,心下也会难以安息的。”
雪贵妃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眼神只是毫无焦距的凝视着上方,仿佛在透过一切看向远处。
这番话说的何其好听,手中的力道不由的加紧,苍白的手背青筋暴露,骨节分明。
逐渐的,她的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那抹笑着实刺眼。
“皇上这番话说的真好,真好……”
她嘶哑的嗓音因着几日未曾言语的关系而显得格外刺耳,而她话语中的冷意,夜煜宸并非不知。
她应该是恨他的吧……
他只好装作未曾瞧见,继而说着:“相信有些事,不用朕说,贵妃自是清楚,朗华之所以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段,也并非由朕一手造成。”
“别和我说那些,我只知道,若非你逼着朗华嫁给苏子墨,她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错,您是皇上,一国之君,一声令下,便决定他人的命运,但是,就算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妹妹啊,你怎的如此心狠,将她逼死?”越是说着,她的脸逐渐的扭曲,声音嘶哑的可怕,却还在用尽全力的哀嚎:“夜煜宸,今日丧女之痛,他日我定要你千倍百倍的偿还。”
他一字一句的听着,唇瓣紧呡,亦是有些苍白,眼眸低敛,眸光深邃,挺拔的身姿骤显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