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德听了,奉承道:“对了,想我刘公无论在杨西还是大岭山甚至于东莞地区,真乃是德高望重声名远播,不说别的,光你那在东莞当营长的大公子刘发威就威慑三分,何况还有我们的众多家丁护卫。”
“哼,杀鸡焉能用牛刀!”刘成儒被张玉德一吹,想起他当伪军营长的儿子来,不由感到骄傲和自豪,他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张玉德眉头一皱,反问:“那刘公的意思是……”
刘成儒说:“你我就有四五十人枪,只要与全杨西富绅一联合,加起来也有二三百人枪,对付这帮毛贼那岂不是小菜一碟,岂容我儿劳师动众,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张玉德眉开眼笑,他说:“我正有此意,正好利用此次机会,趁共匪立足未稳之时,何不打他个施手不及,将他们赶出杨西,赶出大岭山区,既可为民除害,又可以推举刘公出任乡府之首,岂不两全其美?”
刘成儒听得非常舒服,说:“好,不如由你去通知全乡耆老开会,商讨应付之策?”
张玉德听了,俯首笑道:“实话说吧,刘公,他们早已到了。”
刘成儒大吃一惊,心想这个张玉德简直就是神机妙算,连忙催道:“在哪,还不快请他们进来!”
张玉德正中下怀,连忙笑道:“他们正在偏楼候着呢!”
刘成儒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喊:“太好了,快请!”
在管家的带领下,一群乡绅快步跟着进来。
107
李玉英来到大塘民运组找刘金娣,准备晚上组织妇救会上夜课的事,因为她已经约好了方蓝晚上一同过去讲课。这些天,方蓝她们很忙,白天要排练文艺节目,晚上还要到各乡村去演出,有时空下来,又派去给各地夜校上课。
李玉英老远就听到刘鹏仔在训斥刘金娣:“我告诉你,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都带到我们中队来,上次在黄潭我们被那个狗汉奸骗了的事,难道你不记得,真是岂有此理。”
只听刘金娣哭泣道:“我又不认识张玉德,他只说是来参加游击队,我也是一片好心,我怎么知道是个反动地主呢!”
刘鹏仔大声骂道:“你长个猪脑袋呀,你看他那个尖嘴猴腮的样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像我们年轻人一样参加部队打鬼子吗,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呢,白长了二十几岁了。”
刘金娣仍在辩解:“我是跟他说过,可那个张玉德说他将带他的孙子来参加我们的队伍,所以我这才相信他,不然我敢带他来我们中队吗。”
刘鹏仔大声说:“你呀,不是我说你,头长发见识短,就是没脑子,下次还犯同样的错误,我就赶你回去坪山,还做你的丫头,到那时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刘金娣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她拉着刘鹏仔的手求道:“鹏仔哥,千万不要啊,我以后记住就行了,你知道吗,我不想做丫头了,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刘鹏仔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刚到门口,有人挡在面前,他抬头一看,却是一脸怒容的李玉英,刘鹏仔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李玉英指着刘鹏仔的脸,大声叫道:“好你个刘中队长,亏人家金娣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动不动就骂人家,你以为全世界的人就你最聪明,人家就是傻瓜,依我看其实你就是个真正的大傻瓜,无情无义的东西。”
刘鹏仔见李玉英抱打不平,反倒笑将起来,说:“哟,我还以为哪路英雄好汉呢,原来是李玉英小姐,怎么了,我今天可没有得罪你吧,你这是怎么了?”
李玉英蛮横地说:“今天你就是得罪了我,我实在看不惯你这么粗暴野蛮的态度,亏你还是个中队长呢,还带兵打仗,你这种行为谁还受得了!”
刘鹏仔嘻皮笑脸地说:“是吧,我很野蛮吗,我好象不觉得呢?”
李玉英说:“我看你真是金漆的马桶——外面光里面臭,还自以为是呢。”
刘鹏仔听了,笑着与她讲道理:“看不出来,你李小姐还蛮有学问的吗,我又问你,那个反动地主张玉德分明是来打探我们部队的消息,他哪是带孙子来参加我们的队伍,我就想不明白,你刘金娣怎么就连这么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幸亏被我们发现得早,不然,让他摸清了我们的情况,后悔都来不及,知道吗!”
李玉英觉得有理,就说:“行了,你怪人也要讲个道理啊,不会好好跟人家说吗,动不动就粗声粗气地骂人,谁受得了!”
刘鹏仔想说,嘴巴张了张,只得说:“算了,与你们妇女同志实在讲不清楚,我也懒得说了。”说完忙他的事去了。
李玉英赶紧轻声细语地过去劝哭成泪人的刘金娣,谁知刘金娣却说:“玉英姐,你就别说他了,我知道是我不好,鹏仔哥说得对,我喜欢他骂我,这说明我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然我心中还没底。”
李玉英一听,左右不是人,说:“哟,看来还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参杂进来对吧?不是我说你,金娣,你这人就是下践。”
刘金娣破涕为笑,说道:“也不是,玉英姐,现在我只要看到鹏仔哥我心里就发慌,他心肠不错,就是脾气坏了点,真是个坏东西!”
李玉英听得稀里糊涂,数落道:“你呀,就是笨,合该被他骂,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真没办法!”
刘金娣揩着眼泪,笑道:“好了好了,玉英姐,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也知道鹏仔哥对我更好,不然他怎么会骂我呢,你说对吧?”
李玉英扫了她一眼,摇着头,戏谑道:“我才懒得理你,自作多情!”刘金娣望着她笨笨地笑,李玉英也不想多说什么,就拉着她说:“行了,咱们赶紧去大塘民运组布置工作吧,晚上方蓝要给咱们妇救会上课呢。”
刘金娣问:“要不要叫鹏仔哥一块去?”
李玉英厌烦地说:“行了,你就省省吧,请他干什么呢,我可脸皮薄,不想被人骂!”刘金娣傻傻地笑,这才和李玉英走了。
晚饭后,李玉英和刘金娣在黄金山等人的协助下,带着民运组的同志清理卫生,搬桌弄椅,方蓝则在紧张地布置课堂。各村的妇女三三两两地来了,有的还抱着小孩,有的带着凳子。她们坐在课室里感到很新鲜,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眼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方蓝正准备上课。突然来了一群家丁,这些家丁一个个荷枪实弹凶神恶熬,他们迅速将课室包围起来。妇女们见了,吓得花容失色,缩成一团。坐在后面维护轶序的李玉英见有情况,小声对刘金娣说:“你赶紧混出去,快去请你的鹏仔哥马上带人过来支援。”
刘金娣得意地说:“我早就说过要叫他来吧,你不听。”
李玉英小声道:“你快去呀,哆嗦!”然后站起来招呼说:“大家都别怕,有什么情况我们来处理!”
当刘金娣走到门口时,立即有人拦住问:“去哪里?”
刘金娣详装胆怯地说:“我怕,我不听了,我要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去跑了。妇女们一看有人走了,蜂涌而出。李玉英想阻止她们回去,方蓝细声说:“算了,现在情况很复杂,为了安全,还是让她们先走吧!”李玉英眼见得好好的课堂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心里非常生气。
方蓝收拾课本正要走,这时看到刘成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阴阳怪调地说:“请问这位教师小姐要去哪里?”
方蓝白了他一眼,凛然道:“你管不着。”
刘成儒放声狂笑,说:“笑话,在我杨西的地盘上,没有我刘某人管不着的事。”
李玉英指挥妇女们离开课堂,转身质问刘成儒说:“刘老先生,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成儒手里捏着一把小茶壶,阴着脸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抗日,原来暗地里却在这里搞反动宣传,是何道理?”
趁刘成儒说话间,方蓝趁势走出了课堂,立即去找李淑珍和黄金山去了。
李玉英义正严辞地说:“刘老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们是在教她们学文化,再说了,我们宣传抗日主张有什么错?”
刘成儒说:“什么抗日,你看看墙上那些反动标语,分明就是与当局背道而驰,我杨某人今天算是管定了。”然后大声说:“给我砸!”一声令下,那群家丁们撕的撕,砸的砸,将好好的一个课室搞得一片狼籍。
李玉英见他们存心来掏乱,连忙拔出手枪开了一枪,听到枪声,家丁们住了手,却一个个端着枪围上李玉英,李玉英镇定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刘成儒奸笑一声,说:“想干什么,今天我来就是想抓人,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李玉英冷笑道:“怕什么,有种你们尽管来,我李玉英从不眨一眼!”
刘成儒望着她,说:“真不亏是个女英雄,可惜啊,你走错地方了,给我抓起来带走!”家丁们正想抓李玉英,黄金山和李淑珍走了过来,李淑珍制止道:“哟,刘老先生,今天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不但来闹事还要抓人?”
黄金山走到李玉英身边,面对着刘成儒,厉声道:“刘成儒,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有种你就冲我来,请你不要找他们的麻烦,这与他们没关系。”
刘成儒哈哈大笑,说:“好,聪明,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不该爱出风头,有句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黄金山说:“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太绝了。”
刘成儒说:“放心,我刘某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来人,给我绑起来。”家丁们抓住黄金山不放。
李淑珍说:“刘老先生,你这是何必呢,与抗日力量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可要三思啊。”
刘成儒说:“李校长,该思考的我都思考过了,但是有一点非常明确,与政府做对,搞反动宣传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杨西乡容不得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李淑珍说:“这里是大岭山区抗日根据地,不是某个人的势力范围,希望你开明一点,我们还可以咎往不究。”
李玉英也说:“刘老先生,我可警告你,与我们作对,也就是与人民群众作对,你这样做是没有好结果的,你就等着人民对你的宣判吧。”
刘成儒傲慢地说:“宣判,好呀,我看你们没这个胆,真是岂有此理!”
一向细心的方蓝眼睛不断地审视着周围,突然发现窗户口有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正对着黄金山,正准备射击。就在这时,方蓝迅速夺过李玉英手中的枪,抬手一枪,那人中了枪,痛得在地上打滚。
方蓝走出来一看,却是另一个反动地主张玉德,子弹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又有一群家丁分两路将课室围得水泄不通。张玉德抱着负伤的手,痛得脸色发青,刘成儒见状,气得大声说:“给我统统抓起来,一个不放。”
李玉英灵机一动,她突然扑过去,用枪顶着刘成儒的脑袋警告说:“你想试试吗,我一枪就可以打破你的脑袋?”与此同时,方蓝也用枪指着张玉德的胸部,张玉德吓得举起双手,怯怯地说:“好汉不要开枪,我们撤走就是了。”接着对刘成儒说:“刘公,算了吧,弄不好咱们都得完蛋?”
刘成儒厌烦地看了看张玉德,没有吱声,心里却在痛骂他没有骨头。但是事已至此,只好认倒霉。然而,他是个有面子有身份的乡绅,轻易不肯就范。张玉德对家丁们说:“都把枪收了,不要硬撑,伤身动骨的都不好了。”
李玉英与方蓝一人押一个,慢慢退出了课室,家丁们也不敢大意,紧跟在后面不放。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来了几个地主,他们都带来了各自的喽罗,将李玉英和方蓝她们堵在门外。此时,楼上楼下,全部被围将起来,铁桶一般。
正当李玉英和方蓝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刘鹏仔带着短全中队的人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家丁们见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游击队员,不敢轻举妄动,都自动地闪出一条路来,任由刘鹏仔他们直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