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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育旺偷袭得逞,自然乐不可支,这是奉命围剿共匪以来取得最大的胜利。不过他的野心并不小,他所抓到的不过是曾生手下的一个小中队,总人数也不过四五十人,没有多大意思,他的目标是趁罗坤大队、张英大队和徐东来支队未到达之前,将曾生残部干净彻底地消灭掉,以绝后患,正好为自己将来的发展赢得资本。
所有被俘的游击队员全部绑得结结实实,并用绳子串起来,荷枪实弹的顽军押着他们朝西北方向丹竹坑村走去。林文雄与方蓝走得最近,他有意护着她,不让敌人靠近她污辱她。自己的心里却灰暗到了极点,他从被抓到现在,没有一刻不想寻机逃跑。
然后,凌育旺并不傻,他一个团的大部分兵力押着这几十号人,前后左右围得铁桶一般,不要说他林文雄武艺高超,就是他会飞也逃不出他的枪口。一向桀骜不驯的林文雄今天算是走了莓运,这次他是死定了。
林文雄看看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和虎视眈眈的眼睛,心里直犯啼咕,该想什么办法才能逃走,自己可以对付一二十个甚至更多问题不大,可是那些普通战士们呢,还有方蓝她们那些女同志呢,自己人才不到五十个,而凌育旺却有上千人,也许自己可以想办法逃脱,他们呢,说不定凌育旺这个杀人魔王会因为自己的逃跑而祸及他们。熟轻熟重,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得不反复惦量。
毕竟是搞文艺工作的人,方蓝倒是昂首挺胸毫无畏惧。走了好久,人困马乏,饥渴难燎。方蓝一边和林文雄说着话,一边鼓动相互鼓励。方蓝见大家情绪低落,便建议说:“林中队长,你看战士们一个个心情不好,咱们不如想办法提高一下大家的情绪?”
林文雄苦笑一声,说:“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叫我中队长了,有什么好办法你说吧?”
方蓝提议说:“不如咱们唱歌吧,这样可以给大家鼓劲。”
林文雄担心地说:“好是好,只怕这群家伙让不让?”
方蓝不屑地说:“管他让不让,咱们唱咱们的。”
林文雄说:“好呀,你起个头吧。”
方蓝欣然答应,转身对战士们大声道:“同志们,咱们不怕国民党反动派的无情迫害,正义终将会战胜邪恶,黎明的曙光就在我们眼前……”
战士们听了,倍受鼓舞,齐声高喊:“打倒国民党,打倒反动派!我们要抗日!”
凌育旺冲上前来,大声喝问:“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喊什么喊,有种到惠州指挥所喊去,他妈的!”
林文雄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喊,我们是抗日的武装,你们这些孬种只敢对付我们自己的队伍,有种打日本人去,为什么你们见了日本人就跑得比狗还快,却想尽办法对我们围追堵截?”
凌育旺说:“老子今天不想与你讲道理,老子是奉命行事,你若有种到惠州指挥所去讲。”
方蓝说:“那是你们主子的阴谋,他们跟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有什么好讲的,你们都是一样的货色。”方蓝说完,对大家说:“同志们,为了对国民党反动派表示抗议,我提议咱们一起来唱歌?”
战士们齐声呼应,方蓝便开始领唱《八路军军歌》:“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战士们一听,接着便高声同唱,受歌声的渲染,一个个精神激动,情绪高昂。顿时嘹亮的歌声像一支奔腾的河流,汹涌的河水冲破一切阻碍,顽强地向前奔流。
大家高唱革命歌曲,激发了大家的士气和斗志。林文雄见方蓝如此坚强不屈,深受感动,也配合并发动大家一起歌唱。
黄勇和邱平逃出了敌人的追击后,慌不择路,来到附近一个山头,登上顶峰,黄勇隐若看到林文雄中队长等人被敌人押着朝前走去。心想自己好在和邱平悄悄跑出来偷黄瓜,不然,也一样被敌人逮捕,跟他们一样被押在里面身不由已。
邱平的眼睛不好,总觉得眼前有一层膜似的,这时他也远远听到了歌唱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黄瓜,那边是不是方蓝她们在唱戏啊?”
黄勇一听,骂道:“唱唱唱你个头啊,我们的人完了,林中队长他们都被敌人抓住了。”
“不是吧,那谁在那边唱戏啊?”
“还唱戏呢,说你是瞎子还真不假,他们是在练歌,明白吗,死木瓜!”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报告曾大队长,要曾大队长马上派人过来救中队长他们。”
“那曾大队长他们在哪?”
“我怎么知道。”
“上次听林中队长说曾大队长好象是在大夫村一带。”
“我也不知道,只有边走边问 ”黄勇振振肩膀上的枪,茫然地说,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递给邱平,说:“拿好这根棍子,小心跟着我,不要跟丢了,万一碰到敌人了,就说我们是算命的。”
“就你黄瓜多事,咱们走吧。”邱平抓起木棍,跟着黄勇下了山,快速往大夫村方向跑去。
驻守在高潭西北方向丹竹坑村的刘鹏仔正带领人员在紧张地巡查。近日来凌育旺团、罗坤大队和张英大队三路兵马已逼近驻地,时不时有顽军小股人马在附近出动,刘鹏仔已做好了防御准备,一旦发现敌情,立即可以通知附近其他中队,以备及时转移。
时天空阴暗,雨越下越大,周围一片水雾,烟雨蒙蒙。刘鹏仔中队全部驻扎在陂坑的一个山峰上,若平时天气好,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动向,可是最近天公不作美,老是细雨纷纷,到处是一片蒙胧,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李玉英和刘金娣正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内为伤员们换药,刘鹏仔走了进来,很细心地嘘寒问暖。东移以来,不断有人牺牲也有人负伤,他们每到一地,都将伤员及时转移在附近老乡家里养伤,现在留在草棚内的都是最近受伤较重的一批,他们有的刚坐手术,有的根本就动不了,只有躺在简易的病床上休息。
李玉英正在为一个腿部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刘鹏仔走了进来,指着伤员问:“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玉英说:“没什么,目前我们最缺衣少药,有几个伤重者已经发了炎,再不动手术就麻烦了。”
刘鹏仔问:“少的是什么药?”
李玉英说:“主要是消毒和消炎的药。”
刘鹏仔听了,也只有干着急。如今身处人生地不熟的海陆丰地区,又逢烂雨时节,浓雾迷漫,饥寒交迫,水恶山穷,处境维艰。成天东奔西躲,昼伏夜出,更多的战士由于不适应潮湿的山区生活,有的烂手烂脚,有的患上了疟疾和夜盲症。如此困难重重,不知何日是个头啊。
见刘鹏仔和李玉英在说话儿,刘金娣赶紧丢了手中的活,拉着刘鹏仔风风火火地说:“鹏仔哥,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刘鹏仔瞪着眼问:“啥事?”
刘金娣急了,说:“哎呀你过来吗。”
刘鹏仔偏不听,不耐烦地说:“有事不能在这儿说吗,没看到我正跟玉英商量事。”
刘金娣一听,脸刷地阴将起来,眯着眼睛说:“不来拉倒,好心没好报。”然后把小嘴一撇,赌气走了。
李玉英见了,笑着对刘鹏仔说:“你那个未来的老婆叫你,怎么还不快去,不然她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又不高兴了。”
刘鹏仔拿眼瞟她,说:“什么未来的老婆,难听死了,这个金娣就爱自作多情没事找事,你们女人真是麻烦,动不动就爱生气,使性子,我真是受不了。”
李玉英听得怪怪的,不服气地说:“哟哟哟,人家喜欢你才这样呢,什么女人真麻烦,你倒是在说谁呢?”
刘鹏仔嘿嘿笑,立即说:“当然不是在说你哟!”
李玉英哼了一声,故意拉长声调说:“想说我?你敢!我揍扁你!”
刘鹏仔陪着笑容说:“不敢不敢!”说完起身走了,嘴里却自言自语:“天下妇女一般黑,没事找事!都是麻烦。”
李玉英听到了,追赶上来问:“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撕破烂你的嘴!”
刘鹏仔吓一跳,赶紧改口:“没有,我是说你是一个好女人,既勤快又勇敢,既勇敢又漂亮,既漂亮又大方的男人婆!”故意将男人婆三个字压低了声音,使对方听不到。
李玉英听了,笑得前合后仰,说:“真是赶车的不带鞭子——光拍马屁!”
那边的刘金娣看见他们笑得正欢,越发来气。刘鹏仔早就知道金娣爱发脾气,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问:“说吧,啥事?”
刘金娣拿眼死死地瞪着他,也不说话,抓着他的一只手,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郑重地放在他手上,然后匆匆走了。
刘鹏仔转身想喊她,她却跑了起来,一扭头不见了。他打开手上的东西,发现是一个煮熟了的芋头,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个金娣经常是这样,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总是变着法子送给他,担心他会饿着似的。
李玉英走过来,笑着问:“看你傻乎傻乎的,发什么愣呀?”
刘鹏仔摇摇头,说:“没什么,送样东西给你。”说着,将那个黑黑的芋头塞在她的口袋里。只是他的动作太快了,李玉英没有看出来。她反问:“什么东西?”
刘鹏仔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说:“没什么。”
李玉英叹气道:“莫明其妙。”说着忙去了。
就在这时黄炎孙急忙跑过来说:“报告中队长,发现山下那边有情况。”
刘鹏仔问:“什么情况?”
黄炎孙指着烟雾迷惘的前面说:“山下那边有好多人在唱歌。”
“唱歌?大白天的,唱什么歌?”刘鹏仔吃惊地问。
“是的,不信你听。”
刘鹏仔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山下远处嘹亮的歌声,那声音越来越大:“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炼成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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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俘虏们都在忘我地唱歌,参谋长十分恼火,几次制止都无效,真恨不得全部枪毙掉,这样倒也省事,他气冲冲地对凌育旺说:“团座,这群共匪实在是太放肆了,何不……”
凌育旺挥手制止道:“没事,让他们唱,看他们还能唱多久。”因为他已经了解到,由陈排长带领的几个侦察人员已侦察到前面就是刘鹏仔中队驻地,说不定,可以将他们引诱下来,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参谋长虽然有气,但是团长发话,他也无奈,只得装作没事一般。狡猾的凌育旺似乎闻到了山上的气息,立即悄悄命令一营为左翼,二营为右翼,两营散开阵势,分别守伏在通往山上的唯一通道,他已经张开口袋,就等刘鹏仔的中队钻进来,然后留三营押守正在高歌猛进的俘虏。
林文雄和方蓝不知是计,反而以为他们的歌声打动了凌育旺及其部下。所以,大家越发齐心协力,情绪更加高昂。唱着唱着,声音越来越洪亮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