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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东在热水洞村钟永胜家住了一段时间,经过钟水秀的精心侍候,伤势不断好转,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他有空就出来溜达,有时帮水秀做些农活。他本是个白面书生,这些天太阳特别厉害,他这出来一晒,白净的皮肤很快就晒黑了。
水秀看着很是心痛,她总是劝他,可他总是坚持要出来,说这样更充实,容易与当地群众融洽在一起。这样一来,黄东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这一切对于黄东来说倒也无所谓,这是一个非常宁静的村子,农村人日复一日安份守纪,他们白天种地,晚上拉家常,生活虽穷,却过得怡然、舒适。
又过了一段时间,黄东实在住不下去了,他心里挂念着部队。这天午饭时分,钟水秀正在做饭,黄东在一边帮着烧火打下手,两人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水秀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菜,总是挖空心思弄些好吃的给他。
她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切菜,自从黄东来了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漂亮了,变得快活了,变得充实了。同时也变得失魂落魄了,她每天在外做工,心里总掂念着家里的黄东,一收工就急着往家里跑,希望能早点见到他,如有半天不见,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黄东在她心里简直就是一个神,一个真正的英雄。她欣赏他钦佩他,在她眼里,除了父亲之外,其他男人都没法与黄东比,黄东与她所见过的男人都不同。因为他有文化有知识,有胆量也有魄力。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她就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每一分每一钞。她爱听他说话讲道理,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一切她都喜欢。
过一会儿,钟永胜扛着锄头回来,黄东迫不及待地问:“请问钟乡长,你知道我们部队在什么地方?”
钟永胜微笑着说:“怎么了,伤还没好,就急着找部队?”
黄东伸伸胳膊踢踢腿,说:“你看,这不都好了吗!”
钟永胜说:“不行,你还得再养几天,等全好了再走不迟。”他说着,从腰里拿出长烟筒,往烟嘴里塞些烟丝,弯腰从炉堂点了火,啪嗒啪嗒抽起了旱烟。
黄东忍不住地说:“没问题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曾生他们现在哪里?”
钟永胜说:“据我们的同志说,曾生的部队前几天打到大安洞去了,我估摸着现在应该还在大安洞驻扎。”
黄东问:“大安洞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走,我下午就去?”
钟永胜说:“现在不太平,国民党的军队正在四处搜查游击队的伤病员和失散人员,都已经抓了好多,你不熟悉地形,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向党组织交待,过两天有人来接你!”
黄东急问:“难道他们知道我在你家里?”
钟永胜敲敲烟灰,边绕着烟袋边,说:“那当然,你们的曾大队长已派了好多人来打听你的下落,我们已经取得了联系。
黄东担心地问:“可靠吗?”
钟永胜说:“你放心吧,我们都是秘密接头!”
黄东不便再问,就说:“那好吧,就麻烦你们了!”
钟永胜大方地说:“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麻烦。”
水秀虽然在炒菜,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谈话,当听到黄东准备回部队时,她心里一沉,怎么办,黄东要走了!说不定他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他。想到这里,她的心好一阵酸楚。她怎么舍得他离去,我该怎么挽留他?
黄东听了钟永胜的话,淡然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钟永胜进到里屋,一会儿又出来,向黄东招招手,示意他进去。黄东往炉膛里添了一把柴,就进去了。钟永胜说:“过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说着打开墙角边的旧衣柜。
黄东急着问:“什么好东西?”钟永胜也不说话,只见他从衣柜里摸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地打开。黄东好奇地看着,等钟永胜把最后一层掀开时,原来是一把乌黑发亮的快掣手枪,枪柄上系着一段红色绸缎。黄东惊讶地问:“哪来的?”
钟永胜小声说:“这是早年一个叫彭海的红军战士送给我的,他当时带着部队与国民党军队打仗负了伤,也在我家养伤,后来他要去兴国与毛委员长的部队会师,临走前特意将这支枪送给我,我一直珍藏着,没有用过。”
黄东喜不自胜,揩揩手不敢去接,他小心地问:“你要送给我?”
钟永胜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现在外面很混乱,我看你身上也没有武器,万一碰到什么情况,也好有个防备!”
黄东眼睛放着亮光,激动地说:“那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钟乡长。”
钟永胜笑着说:“你们知识分子就是礼多,这枪是用来打敌人的,我们拿着派不上用场,有些可惜。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枪配英雄。我想这支枪只有给你这个年轻英雄,才能发挥真作用。现在你们游击队缺乏武器弹药,你拿着错不了。”
黄东拿在手里反复看,高兴得不得了。他发现枪柄上还刻有“彭海”二字,红绸缎已明显发黄,这说明已有些岁月了。他打开弹夹,里面满满压着十发黄澄澄的子弹。
黄东听了,问:“这个彭海现在在哪里?”
钟永胜叹口气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他到兴国后就参加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有人说他在长征途中死了,有人说他到山西参加八路军打日本人去了,也有人说又回到海陆丰了,没个准。”
黄东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钟永胜见他爱不绎手的样子,叮嘱道:“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这几天保安团的人经常过来搜查,一旦被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黄东应了一声,便将枪插进腰里,转身进入自己睡觉的房间,将门关好,拿出枪,小心地藏在忱头下。一切安排好,一开门,发现水秀两只水灵灵地大眼睛盯着他,他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水秀轻声说:“吃饭!”黄东没有听出来,水秀的声音明显有些失落,软软的有些忧伤。黄东讨好地说:“那么快,真是厉害!”
钟永胜已摆好碗筷,顺便说:“那是,我家阿秀可不一般!”
水秀默默地帮他们盛饭,娇嗔地说:“爸,你看你又来了!”钟永胜与黄东相视一笑,三个人这才坐下来吃饭。
这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鸣电闪。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钟水秀从梦中惊醒,她侧耳细听,外面好象有很多人,有人正在大声拍门。水秀害怕极了,不知这半夜三更地到底是谁在外面,她朝里屋喊爸爸,没人答,便起身撑灯,发现爸爸不在房间里,可能他临时有事回不来,这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外面狂风暴雨,又有人在外面叫,她吓得直打哆嗦,想叫醒黄东,又怕打扰他睡觉。外面的声音更大了,她只好用手挡着灯,慢慢走向大门,她小声地问:“谁啊?”
只听外面的人骂骂咧咧:“他妈的,这么久还不开门,快点,再不开老子砸了!”透着门逢的间隙,水秀看到了几束强烈的电光,不好,肯定是坏人来了。
水秀吓得脸色惨白,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她紧张地朝后面望望,却见黄东已经站在她身边,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开门,水秀这才大着胆子拔开了门栓。只见电光闪耀着,一股狂风吹进来,差点把灯扑灭了,水秀赶紧用手挡住,只见一下子从外面涌进十几个国民党兵。
他们全身都湿淋淋的,一进来就有人用电光照着眼也的脸,大声问:“你个死丫头,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你看看老子他妈的全淋湿了。”水秀被强烈的电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又有人发着牢骚:“他妈的这鬼天气,迟不下早不下,偏偏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下,他妈的人没抓着一个,反被淋了个落汤鸡,真倒霉。”
一个军官模样的立即打断说:“行了行了,哆嗦什么,先解决肚子要紧,他妈的都饿死了。”转身问水秀:“丫头,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全拿出来,老子跑了大半天还没吃晚饭呢。”
他身边一个士兵对那军官说:“陈排长,还跟她哆嗦什么,看她家也不是很穷的人家,肯定有好吃的是吧!”
陈排长大声呵斥:“你他妈的还跟老子哆嗦什么,动手啊!”那几个士兵听了,便在厨房里翻箱倒柜。
水秀竭力挡着,又胆怯地说:“老总,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再说,都这么晚了,去哪里弄好吃的!”
陈排长眉头一扬,扳着脸问:“真的没有?”
水秀点点头,老实地说:“真的没有。”
陈排长很不高兴地说:“是不是要老子动手搜啊,如果搜出来的话,老子今晚连你一块吃掉。”他话音刚落,几个人立即起哄:“哇,这丫头长得模样不错,水灵灵的,不如让老子亲一个?”有人想动手来掐她的脸。
陈排长大喝:“滚开,娘的,老子还没动手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了!”几个士兵听了,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我说丫头,真的没有粮食,你家里鸡呀猪呀什么的总养育了吧?要不来几只老母鸡犒劳犒劳咱们?”
水秀说:“我家里只有一个老母鸡,正在下蛋,准备孵小鸡呢,不能吃。”
陈排长说:“还孵什么小鸡,算了,今晚宰了给老子吃了,弟兄们,动手吧。”他的话一说完,几个人就打着手电筒往鸡笼里抓,只听那母鸡被抓嘎嘎叫。
水秀急了,跑过去抢,结果被人一把推开,差点摔了一跤。水秀生死不肯,因为这只老母鸡每天能下一个蛋,她每天将蛋煮给黄东补身体的,如果被他们吃了,还怎么下蛋,怎么给黄东养身体呢。
可是水秀抢了几回,硬是抢不到,有人拿了刀,活生生将鸡头斩下,然后就有人洗锅放水,有人打着灶火,噼噼啪啪地烧水准备刨鸡。水秀见他们人多势众,又抵抗无力,站在一旁唔唔地哭了。
这一哭把陈排长惹烦了,他大吼:“哭什么哭,他妈的杀一个母鸡比杀你妈还伤心,至于这么伤心吗!”
水秀说:“杀你妈,你妈才是母鸡。”
陈排长咬牙说:“你个死丫头,敢骂老子,不想活了?”
钟水秀说:“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母鸡,你们把它吃了,我家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排长听了,奸笑道:“我的小姑娘,你家里没有母鸡无所谓,不是还有你吗,你长得这么俊俏,不如今晚陪陪老子,正好老子都几个月没摸过女人呢。”说着正要伸手去抱她。只听一声断喝:“放下你的脏手!”
陈排长一怔,不知什么时候黑暗中站着一个人,他吃了一惊,连忙拔出手枪,指着问:“你他妈的什么人?”
水秀说:“他是我哥。”
陈排长说:“什么你哥他哥的,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偷汉子呀,不害臊,这样吧,你跟着老子,保准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水秀厌恶地:“呸!”说着跑过黄东的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黄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