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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杨罗之争 (2)

然而,南头一仗的惨烈,却使他在军人的履历上蒙羞。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哪儿跌倒就得从哪儿爬起。山木本夫第一次领教了当地游击队的厉害,更令他胆寒的是尝到了作为国民党正规部队杨晨的沉痛打击,使他抹齿难忘,他将杨晨的这支部队视为眼中钉肉中剌,他在伺机寻找报复。

从南头突围出来后,山木率残部从海上逃到深圳镇,当情报得知杨晨的部队就驻扎在两度河休整时,山本兴奋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他这次准备趁扫荡之机,无论如何得报一箭之仇,并决心歼灭杨晨,再回师南头,以雪心头之恨。

此时,日军山木本夫大队正从清溪出发,悄悄开往两渡河方向,准备抵达横岗后,驻防横岗圩,与驻扎在平湖火车站的日军互为犄角,以便更有力地保护铁路干线,这是一条补给线,也是一条生命线,更是日军能否长久进入并驻防南方的重要纽带。

从情报部门得来的消息,山木掌握到杨晨与罗坤、张英等地方部队积冤很深,眼下正在闹矛盾,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因为他已经有了对付杨晨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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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晨枪毙了刘立,使罗坤大为震惊,听到消息时他半天都张不开嘴,悲痛、愤怒、仇恨一齐袭上心来,他恨不得立即活剥了杨晨,将他大卸八块碎万段。起初他没有设法拦住杨晨带走刘立,是念在大家同为国军战斗序列,多少会给自己一点面子,最多对刘立施点小惩罚,他也权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不到他杨晨居然如此没人性,当场就将自己的表立刘立处死,他眼里还有我罗坤吗,既然如此,那我罗坤还顾虑什么,迟早也要灭了他,也让他长长见识,我罗坤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那么好惹的。

罗坤正在气头上,有人报告,说抓到一个奸细,到处打听游击队的消息。罗坤抽着雪茄,喷了一串浓浓的烟雾,眼里闪着寒光,冷冷地说还哆嗦什么,给我带过来。罗坤心想老子好久没有杀过人了,这时候居然有人敢碰到莓气,老子今天就拿他开刀。

一会儿,那个奸细就被五花带绑地带了过来。罗坤屏退了部下,上下打量着这个奸细,只见此人长得结实浓眉大眼,约摸二十五六岁,此人脸上带着一股正气,看上去气宇昂轩。从他直挺的腰板上来看,此人是一个军人。

罗坤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奸细毫无惧色,朗声道:“周玉堂,兴国人!”

罗坤凑近他的脸,问:“知道做奸细的下场吗?”

周玉堂反问:“你看我像奸细吗?”

“那你能告诉我你不是奸细吗?”

“罗大队长,实话告诉你吧,我只是一个混口饭吃的铁匠,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奸细!”

“哼,一个铁匠,到处打听共产党游击队的下落,我看你是来者不善吧?”

“罗大队长,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共产党,游击队,我只知道做手艺养家糊口。”

“既然你说你是兴国人,为什么跑到我们惠阳来啊?”

周玉堂凛然说:“我说过我是个铁匠,做我们这一行,历来四海为家,为什么就不能来你们惠阳?是你罗大队规定的还是蒋委员长?”

一席话说得罗坤无言以对,罗坤大怒,吼道:“少哆嗦,是谁派你来的,想来干什么?到底说还是不说?”

“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罗坤见又一次碰到了硬骨头,气得浑身发抖,说:“行,算你厉害,不过,你不说实话也罢,今天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周玉堂听了,倒嘘了一口冷气,早听说罗坤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刽子手,今天算自己倒卖,碰到了这个远近闻名的熬星,他还是坚定地说:“人都会死,这没什么可怕!”

罗坤冷笑一声,说:“是条汉子,那好,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让你早点去见阎王爷!”然后大声喊:“来人,给我拉出去毙了!”

有人冲进来,拉着周玉堂就往外拖。周玉堂把眼一闭,心里直骂,这个该死的罗坤,没胆量去打日本人,却只有本事对付自己的同胞,自己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莓了,死得冤枉啊。没等周玉堂骂出声来,早被人拉到野外去了。

周玉堂被人押到淡水河边,站在河岸上,只见河床很深,碧波清浪,河水涛涛,两岸草叶茂盛,河边有一鱼船,一个青年鱼民带着几个小孩正在撒网捕鱼。周玉堂不忍多看了几眼,三个士兵将他推至岸边,然后拉开阵势,举枪瞄准。周玉堂背过身去,准备与世界告别。

乜眼看见鱼船上的青年民向他打势,意思是说要他跳下去。周玉堂心里闪过一丝生的希望,正准备纵身一跃,才发现自己不会水性,从小怕水。他看到那河水头就晕,怕了,但为了拖延时间,他突然大声说:“慢!”

士兵们放下枪,有人问:“怎么了,想明白了?”

周玉堂说:“不是!”

“不是还有什么!”有人问。

“兄弟,咱们都是中国人,如今国难当头,你就忍心杀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吗?”

“死到临头,你还这么哆嗦,我们只管奉长官命令,管你是谁,要怪也只怪你命不好!”

“兄弟,就算你们要杀我,我也不怪你们,可你们就忍心拒绝一个快要死的人一个小小的心愿吗?”

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三个士兵听了,想想有道理,便起了善心,有人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的还真哆嗦,快说,还有什么心原,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咱们不妨听听你的心原!”

有人小声啼咕:“怕是在玩什么花样吧,小心他逃跑!”

周玉堂说:“我都被你们绑得结结实实的,后面是水田,前面是条河,长官,你说我能跑到哪里去!”

“行了行了,你他妈的少哆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周玉堂说:“兄弟,咱们农村人心眼实,就图个风水,我看见前面岸边山青水秀,还有一块绿油油的菜园,肯定是块风水宝地,你们就让我死到那里去吧,行吗?我可求求你们了!”

有人悄悄地说:“这不行吧,万一你跳河了怎么办?”

周玉堂说:“放心吧,我这人从小到大别的不怕,就怕水,我一见水心里就发慌,何况就算是我跳下去,你们不打死我也会被淹死啊!”

士兵们想想觉得有道理,又怕中了对方的奸计,小声商量一阵,便指使其中一个下船去检查,那人下得船来东翻西找,除了有几条鱼,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那青年鱼民见了,笑呵呵地说老总,你来了,便递了一支烟给那士兵点上。

士兵见青年鱼民热情好客,便大口大便地抽起烟来,眼睛却瞄住小舱里几条活蹦乱跳的鱼。那青年笑笑,指着上面的周玉堂问:“老总,今天又要枪毙人啊,他是干什么的?”

士兵哼了一声,说:“妈的,共党分子,今天要上黄泉路了。对了,你问这些干吗?”

那青年鱼民的脸立即僵硬了,立即又笑逐颜开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嘿嘿,好奇吗!老总要不要鱼,我送几条给你们晚上加个菜?不是我说大话,这鱼可好吃呢!”说完,手里抓一条大鲤鱼。

士兵说:“听着,把我们几个渡过河那边,不然,老子连你们一块枪毙,这鱼先放着,回头再来拿!”

青年鱼民点头哈腰地说:“行行,没问题!你们快下来吧!”又指着他手里的鱼说:“这鱼呆会帮我们装好,回头我们带回去,妈的,好久没闻过腥味了!”

青年鱼民痛快地说:“好好,等下我用网兜帮你们装好,让老总好好尝尝我们淡淡的美味!”

士兵说完转身上去了,口里还在骂:“他妈的,到死了还在折腾人!”

青年鱼民见士兵走了,哎了一口气,猫着腰小声说:“大家做好准备!”两个小孩听了,回到里船舱紧张准备,其中一个高个子说:“他奶奶的还想吃鱼,老子就叫他喂鱼!”

矮个子说:“老子的鱼叉都快生诱了,正好今天开开戒!”

那青年鱼民瞪了他们一眼,厉声说:“听我的命令,不许胡说!”两个小孩调皮地吐吐舌头,不敢再做声。

士兵回到岸上,与另外两个耳语一阵,然后对周玉堂说:“真要过去?”

周玉堂点头说:“是的,老总,你看那个小山坡,坐北朝南,风水极佳,你就让我死到里那里吧……”

士兵听了,不耐烦地吼:“你少哆嗦,都快要死了还讲什么风水,他娘到哪不是死。”

周玉堂说:“老总,这你就不懂了,生讲时辰,死求风光,这可是咱们中国人的老传统。”

“行了,走吧,老子还要等着回去吃鱼呢!”士兵齐声叫,就押着周玉堂下去了。

见周玉堂他们走下来了,青年鱼民立即将船停过来,等他们一一跳上船,就喊一声:“坐稳了,开船罗!”他大声喊着,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周玉堂,周玉堂四处张望,在苦思冥想寻找脱险办法,当他捕捉到那青年鱼民的目光时,突然心里一禁,心想此人非同一般,说不定自己遇到救星了。

青年鱼民将船开动了,一边撑着篙子,一边与刚才下来的士兵拉家常。那士兵与他混熟了,便放松了警惕,另外两个挂着枪一人站一边,防止周玉堂跳水,周玉堂坐在船中央。见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分别爬在船两边清理船舱。

眼见船已到了河中心,青年鱼民对两个小孩喊:“都清理干净了吗?”

矮个子说:“不漏水了!”

高个子答:“等鱼上来!”

青年鱼民听了,忽然对那士兵说:“老总,你看,那里有条大鱼!”趁那士兵弯腰看鱼时,青年鱼民手疾眼快,他突然抽出竹篙,对准那士兵一篙子扫过去,那士兵还想问他哪里有鱼呢,就被扫入河中,深深地河水很快就淹没了他。

两个士兵见状骇然,赶紧拉枪准备射击,可由于船晃得厉害,高个子身边那个站立未稳,歪着身子快要跌下去,大喊:“救命!”高个子一手抓住他脖子上的枪,那士兵不肯。高个子一巴掌掴过去,随手又捡起一个木瓢嘭地砸到他头上,木瓢被砸得粉碎,那士兵翻着白眼。高个子拉下他的枪,骂道:“我救你姥姥!”抱着他的双腿顺势一抬,将那士兵推入河中。

另外一个惊惶失措,站在船沿直打趔趄,眼看要掉下去了,矮个子失声惊叫:“我的枪!”他想夺下对方的枪,伸出双手来抓,枪没抓到,却抓住那士兵的两只裤脚,只听嘶地一声,将那士兵的裤子撕破,那士兵来时忘了穿短裤,雪白的屁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边的周玉堂看得惊心动魄,他大喊:“抓脚!”矮个子就死死抱住对方的脚,由于个儿小,他咬着牙齿,双脚死死将住船身。那士兵体重身粗力气大,他勾在半空上不是下不是,索性一挣。矮个子体力不支,叫一声:“我的妈郁!”反被士兵带入河中,只听咚地溅起冲天巨浪。

周玉堂见了,朗声大笑。高个子跑了过来,冲周玉堂大叫:“不帮忙救人,亏你还笑得出来!”

周玉堂说:“你看我怎么帮?”

高个子讥讽道:“你活该!”

周玉堂再也不笑了,说:“帮我解了绳子,我就下去救他!”

高个子说:“你想得美!”说完端起枪准备朝水里打,可又见矮个子对那士兵又咬又打,两人死死地绞在一块,才发现下不了手。

周玉堂看得急了,大喊:“千万不要乱开枪,免得伤了自己人,你快下去啊!”

高个子白了他一眼,说:“你乱喊什么,瞎指挥!”然后对水里的矮个子喊:“邱平,你他娘的还不快钻到水里去,老子要开枪了!”

那边的邱平呛了水,嘶哑着叫:“黄勇,你他妈拿着枪别乱放,老子还没……”他本来想说老子还没结婚生儿子,可没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硬搂着浸入水中。

黄勇夺了枪想逞逞威风,可惜没地方放,他转身寻找目标,却发现被青年鱼民扫入河中的士兵又挣扎着游过来,那青年鱼民挥着长长的竹篙正在打他,只要他一浮出水面就是一篙子,打得他头上脸上到处流血。

黄勇掉转枪口,猛地开了一枪,没打中,那士兵大叫:“求求你,不要开枪!”那青年鱼民大骂:“黄勇,你小子耍什么能耐,不要浪费子弹!听到没有!”

黄勇说:“林文雄,你何必与他浪费时间呢,还是让我一枪毙了他吧!”

林文雄骂道:“老子今天就想与他狗日的玩玩,怎么的,你还不下去帮平仔一把?”

黄勇说:“我才不帮他,等下他又说我抢他的功,让他自己搞定吧!”

周玉堂说:“生死关头,你们在玩什么啊?”

黄勇说:“什么生死关头,有那么严重吗,咱们连日本人都这样干,还怕他几个玩军,小事一桩,等着看好戏吧。”

周玉堂听了,摇头叹气。这种场面虽然不是很激烈,他却是平生第一回,别看这几个小孩子生性暴野,玩起水来却是了得。可见在河边长大的孩子暗熟水性,就是与别的孩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