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们以杀人取乐,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在嘉绩围大屋门前一次性就残杀乡民15人,并将尸体推入鱼塘,染红了塘水。14日,乡民邱前进夫妻二人在碧岭盘牙山砍柴,不小心遭遇鬼子搜山,说他们二人看见皇军的长官骑马不下跪,夫妻双双被当场砍头。15日,鬼子在铜锣径一山窝,一下子杀掉五位青年后生,并将头颅悬挂在路边的树枝上暴晒,在一个星期内,光碧岭村,鬼子就杀害58人。
58条生命,就这样成了鬼子屠刀下的冤魂。同时,海野川郎强迫乡民在对面村围屋背山上筑起了哨岗和望台,又在岭皮吓山顶上建起了炮楼,从此碧岭人就叫岭皮吓为炮台山,鬼子们在炮台山顶周围挖了战壕,装有探照灯。探照灯的光束十分强烈,射程达2000多米,可控制坪山辖区的碧岭、汤坑、沙湖全乡和六联、坪环部分乡村,连龙岗的南约、同乐等村落都在探照范围之内,这个炮台严重威胁着坪山、龙岗乡民的安全。
只见沿途哀号满天,满目苍痍,山坡上添了不少新坟,坟墓上蟠纸飞扬,魂飞烟灭。面对这一切,更加坚定了曾生保家卫国的坚强决心。曾生看着眼前惨景,心情非常沉重,他一转身,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眼睁睁地看着他。那男孩衣衫烂褛,面黄肌瘦。曾生从包里拿出两个馒头给他,小男孩怯怯地看着他不敢接。曾生蹲下身,用客家话鼓励他说:“小兄弟,别怕,吃吧。”小男孩看着曾生面善,便双手抢了,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曾生和周克强看看周围,便带领大家小心地绕过炮台山,顺利抵达坪山。这时,突然从坪山西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枪炮声。曾生顺着枪声判断象是在大万那边,这时,有村民慌忙跑过来,边跑边大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曾生走过去问:“大叔,怎么回事,谁跟谁打起来了?”
那村民看着他,好象认出来了,问:“你是阿生?”
曾生点头问:“是呀,大叔,是谁跟日本仔打起来了?”
那大叔便说:“日本仔把大万世居都包围了,是曾成林带着一群后生仔在打。”
曾生奇怪地问:“曾成林不是早就去泰国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曾成林是曾生读初小时的同学,也是同村的好伙伴,后来听说他去了泰国,怎么这会子又回来了。曾生又问:“曾成林为什么跟日军打起来了呢?”
那大叔说:“日军一打进大鹏湾后他就回来了,说是专门回来打日本仔,这不,他一回来就组织一班后生仔天天去打日本仔,结果把日本仔惹恼了,就来围攻大万世居。”
曾生一听,便立即指挥大家快速前进。他先将大家带到坪山学校后,找到一个熟悉的老师交待几句,就和周克强带领几个有枪的骨干分子前往大万世居。
大万世居为古堡式客家围龙屋建筑,是一个曾氏的客家大围屋,建于清乾隆年间1736年,规模宏大,占地1.5万平方米,有大大小小150多间屋子,住着曾姓人300多子孙。整个结构呈四方形,里面大巷通小巷,迂回曲折户户相连,地形十分复杂。
四角建有炮楼,正面有大门楼,均由高高的围墙相连,围墙上有走马廊相通,围龙屋大门向南,门楼上塑有“大万世居”四个大字。大门前为禾坪,门口是一口月形池塘,周围三面都是稻田,一面则是通向村子的小公路。小时曾生曾在里面住过,后来随父母搬迁在不远的石灰陂。他凭着儿时的记忆,对里面的结构了如指掌。
曾生带领导大家从东边的稻田里悄悄绕过去,就在他们快要到达大万世居时,只听枪炮声越来越紧,并伴有日军的叫喊声。透过密密的稻杆,曾生看到一队日军正在高高的院墙外向里面围攻。
由于外墙太高且坚固,日军的子弹起不了什么作用,有的日军便用木梯爬,结果刚探出头来,就被曾成林等青年用铁叉、扁担、锄头和砍刀等将日军连人带梯掀翻在地,有的脸上和头部被砍伤,倒在地上打滚。
曾生和周克强等握紧手中的枪,随时准备战斗。
日军久攻不上,改用炮轰。曾生和周克强等看得急了。一旦被炮打破决口,日军就会长驱而入,那么里面几百口人就要遭殃。谁知,日军的火炮炸在墙中间,仅炸开了一个点,日军就又调高炮口,一炮打去,将东面的炮角炸开一个洞,又有几炮打在里面,打得瓦楞纷飞,火光冲天。
周克强与曾生耳语几句,跟着大家弯着腰绕到日军炮手后面。曾生和周克强对准炮手,一齐开火,几个炮手应声倒地。日军突然腹背受敌,立即慌了神。又是一阵声枪响,打死了几名鬼子。日军见状,掉转枪口,由于看不清人,又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便朝稻田方向茫目扫一阵,见什么也打不着。日军招来更多的增援,不敢恋战,只好丢下十几具尸体,撤回了田心据点。
见日军已撤,曾生来不及进去察看,就和周克强等回到坪山学校。坪山学校是他的母校,校长严向志是他在中山大学时同学,惠阳淡水人,地下党员。先期从香港回来的两批人都是由严尚志带接回来的,他将大部份人员安排在坪山、坑梓和淡水一带的各中小学,以教书为掩饰,暗中积蓄抗日力量,随时准备组织队伍。
讯闻赶来的严尚志校长,将全部人员安排到坪山学校住下来。曾生与周克强交待几句,眼看事情都办妥了,这才准备回家。刚抬腿,才发现那小男孩也跟着来,他奇怪地问:“小兄弟,是不是还没吃饱,我带你去街上买吃的?”
小男孩直摇头,曾生不解地问:“不要吃的,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男孩用客家话说:“我没家。”
曾生问:“为什么?”
小男孩哭丧着脸说:“我家的房子被日本仔烧掉了,爷爷奶奶被烧死了。”
曾生又问:“那你爸妈呢?”
小男孩低着头,红着眼睛说:“我爸爸在香港,回不来了,我妈妈被日本仔杀死了。”
曾生觉得这孩子很是可怜,继续用客家话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那小男孩吃了他的东西,又见他人好,就答:“我叫邱平,碧岭村。”
曾生心疼地问:“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邱仔摇着头答:“没有。”
曾生看看左右,对邱平说:“平仔,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拉着邱平的手重又回到坪山学校,与周克强耳语几句,周克强就带着邱平进去了。
从坪山学校出来,曾生站在坪山河桥上,思绪万千,感慨良多。坪山河水流湍急,河的两岸是金黄的晚稻,一条通往龙岗与葵涌的公路上,人迹罕至,偶尔有一两部车辆经过,扬起漫天尘土。路两边是成排的树木,树上缠绕着丝瓜藤蔓,田野里偶尔能看到成片的甘蔗林和红薯地,但看不到郁郁葱葱的景象。这就是故乡呀,我多灾多难的故乡,什么时候能赶走强敌,重振山河,建设美丽的故乡呢。
坪山乡位于大鹏半岛北端,东南濒临大鹏湾,与九龙新界山水相连,西南靠深圳,东北连惠州。坪山自古为鱼米之乡,是客家人的聚居地。风景秀丽的马峦山就座落在坪山乡的马峦村,其山云遮雾绕,幽静清妙,水奇石怪,鸟语花香,茂林修竹,田园村落,宛若世外桃园。其中马峦瀑布让人感受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最佳境界。翻过马峦山主峰就到了盐田的大梅沙,与沙头角交界。
由于依山靠海,又毗邻香港,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很多人都涌向香港去做工,更有不少人去当海员或到外国当侨民。因为经常接触外来的事物,当地的青年人头脑特别开通灵活。由于坪山是一个丘陵地带,土地贫瘠。据传当地土人不愿意在此居住,才由中原人搬来此开垦种植,于是世代相传,就成了客家人。
坪山的客家人勤劳勇敢,吃苦耐劳。更因为男人们大多外出谋生,留在家乡耕种,照顾老小,料理家务的大都是老人和妇女,所以人们都说客家妇女最能干。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东江的农民运动蓬勃发展,坪山和邻近各乡都有农会组织,这里的人民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
曾生六岁开始在坪山福音堂读书,一年后到知新书室读私塾,后又转到龙岗圩外祖母家的沙梨园小学读了两年。初小后,由于当时时局动荡不安,由伯父曾学田带至香港超然学校,不久又转回坪山学校读高小一年级,重新回到了他的童年,与儿时的伙伴玩得十分愉快。当时,中国军阀混战,陈炯明叛变孙中山后不久,滇桂军阀入粤,把陈炯明赶出广州,坪山正处于交战边缘地带,直接受到了战火的蹂躏。
为了学习革命的本领,曾生随当海员的父亲曾庭杰来到了澳大利亚求学,起初曾生在悉尼一所教会办的补习学校读书,高中毕业后转读商业学院。这期间他学到了很多新的知识,同时增长了民族的自尊心,深深意识到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应负的责任,暗地里立下了郊忠祖国、振兴中华的伟大志愿。
1929年底,曾生随同父亲回到了坪山,与母亲团聚。在离别家乡的六年间,中国又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变化。国民党和共产党实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国民革命军举行东征、南讨和北伐战争,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共产党领导了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朱德和毛泽东领导的红军在井冈山会师。作为一个具有民族精神的爱国青年,对于发生的这一连串的重大事变既感到新奇,又使他陷入了思考:它对中国的社会发展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中国将走向何处去?
1929年秋,曾生考取了中山大学,在大学读书期间,他如饥似渴地阅读马列著作和进步书刊,开始接受共产主义教育,慢慢认识到中国的未来只能寄希望于中国共产党。在共产党和进步宣传的启示下,他在学生中开展了反帝反封建的宣传教育活动。并组织出版了《铁轮》杂志,大量报刊登反帝反封建的文章,很快成为了进步学生的领袖。“九一八”事变后,曾生与大批爱国青年一起组织了读书会、文艺社团等形式的进步群众团体,秘密进行活动。不久,曾生等爱国学生组织了震惊中外的“双十二”示威大游行,成立抗敌会。
然而不久就发生了“一.一三”荔枝湾惨案。广州市学生的抗日救亡运动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严重迫害,不少爱国青年和学生惨遭杀害。广州市学生的抗日救亡运动进入了低潮,不久,他父亲因脑溢血突然病故。为了寻找党的组织,1936年1月中旬,曾生只身来到香港,在香港从事海员工运,并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曾生组织广大华人华侨和海员,先后建立了惠坪乐善公所和余闲乐社。为支持绥远抗战,在香港海员群众抗日情绪不断高涨下,于1937年8月15日成立了香港海员工会,并任中共海员工会书记,在香港工作期间,他领导并团结了大批爱国华人华侨和海员……
“阿生,你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曾生的,曾生抬头看见妻子阮群英深情地望着他,她怀里抱着儿子,儿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立即接过儿子,与妻子并肩回家。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打在儿子粉嫩的脸上,曾生紧紧地看着儿子,似乎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曾生的家在石井村石灰坡,与坪山圩不过两里地。母亲知道儿子回来的消息,非常高兴,特意杀了一只自家养的土鸡,以此款待久别归来的儿子。曾生久久地看着母亲,母亲因为常年累月在家操劳,皱纹爬满了脸额,头上平添了不少白发,看起来,母亲已经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