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独的深海,你如月光吻过我的脸庞。
思念却早已腐蚀了黑夜。
01.
七月是这一年雨水最多的一个月,台风伴随着暴雨简直要将这个城市淹没。
这个兵荒马乱的学期随着夏天的到来渐渐地落下了帷幕。暑假还未到来,我便给妈妈发了短信说我不回家,妈妈没有回,但谈老师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为什么不回家?又要勤工俭学吗?家里不缺你这点钱!”
我沉默地对着电话,又想哭了。我没有告诉他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那些无助的夜,那些崩溃大哭的日子都已经成了过去,但我为什么不想回家呢?我说不清。
除了想和傅亚斯在一起,更多的是恐惧。我惧怕面对他,他对我越好,我越觉得煎熬。
“不是因为钱,我是一个大学生,我应该学会独立。”
用三言两语打发他后,我飞速地撂了电话。
周舟一个人去了北方旅行,我又和林朝阳去了书店打工,傅亚斯还是会在下午茶时间去看我。有时我恍惚,总觉得回到了过去。
八月初傅亚斯要带我去旅行,我向书店请了假,报了去三亚的旅行团。可在出发的那一天,傅亚斯却失约了,我独自坐在前往机场的大巴上不停地拨打他的电话,电话却始终处于未能接通的状态。
直到我们到了机场,我才收到他的短信:夏昕,我出了一点意外,不能和你一起旅行了,你一个人小心点,一路顺风。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我甚至连打电话过去追问为什么都懒了。傅亚斯第一次失踪我如同丢了三魂七魄,第二次无故消失我惊慌失措,第三次第四次我已经开始麻木。
我曾无数次追问他,为什么你如此神秘,我是你的女友我也不能知道你的事吗?大多的时候他都是摇摇头,告诉我,这些事情知道多了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我关了手机,大步地朝安检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旅行,旅途一点都不愉快,我独自一人走在一对对情侣之中显得那么的怪异。我总会想起傅亚斯,我很想给他打电话,但最后我还是没有拿出手机。
三亚的夜晚与白天温差很大,幽蓝的月光照在海岛上,美得如同海市蜃楼。
我孤独地站在海滩上,任凭海浪在我的脚下翻滚,然后我大声地哭了出来。
黑夜里有一双手从我的背后将我抱紧,吓得我大声地尖叫,可是很快我就平静了下来,因为我听到了傅亚斯的声音。
“别怕,是我。”
猎猎的海风将我的头发吹得像鸟窝一样蓬乱,我红着眼睛回过头就看到傅亚斯,他看着我,蹙着眉头,“怎么在哭?”
“你怎么在这里?”
“忙完事情我就连夜坐飞机过来了,你的手机又一直关机,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他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我的眉心,表情带着宠溺和心疼,“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的防线在此时又一次崩溃,我像个孩子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着,他的手将我环抱住,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微微地叹气:“夏昕,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安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陷入了巨大的沉默里。他说得没有错,此时的我就犹如站在半空的钢丝上,我不敢朝前迈进也不敢后退,只怕一不小心就摔得手断脚残。
在他和我说起他的生活的时候,在轻而易举地弄到我们求也求不到的演唱会门票的时候,在他带我们到那家有钱都吃不到的私菜馆的时候,我都觉得他神秘、陌生和遥远,不是和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甚至可能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所以我总是不敢朝他太过靠近,就怕他会将我伤得鲜血淋漓。我更无法逃离,早就沉浸在他给的残酷的温柔里。
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孤零零地站在这钢索上,病态地痛并享受着。
此时,这个引导我欢喜忧愁的人就站在我对面,我们的中间却像隔着一大片茫茫无底的汪洋。他伸出双手环抱住我,感觉到我在颤抖,他诧异地低下头:“谈夏昕,不许哭,现在好好听我说话!”
我低下头,把头埋进他胸膛里用力地汲取他的气味和温度,傅亚斯用力地托起我的头,要我直视他的眼。
“谈夏昕,我认真地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在你之前,别说恋爱,就连喜欢过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在某一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估量的孤单,然后我就想,要是你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我不开心你会逗我笑,我沮丧失落时你陪伴我,我可以看到你的笑,看你哭,看你闹。好像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觉自己真实一些,而不是一尊可怜兮兮的木偶。”他伸出手抚平我紧蹙的眉头,“你不适合皱眉,你应该笑。有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并不是我想瞒着你或者欺骗你,而是我觉得它们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不值得你为这些无谓的事情操心。”
傅亚斯一脸凝重地看着我,问:“夏昕,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地问过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傅亚斯说完这句话的这一秒,我心中那些恐慌与不安,那些失落与沮丧突然就消失了。我与他直视着,从未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告诉他:“傅亚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笑了,如星辰照亮这个暗夜。
每个人都有秘密,那些他没有告诉我的事情,那些他不愿意说的心情,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
只要他开口,我便愿意去相信,哪怕是天方夜谭。
只要他需要,我便可以为他奔跑,即使前方是荆棘丛林。
我就像与队伍失散的候鸟,徘徊在北方的天空里,他告诉我这是天堂,我便可以放弃我的南方,丝毫不顾虑严寒与荒凉。
在两个月前,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而现在,我又突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当这个夏天的温度飙升到最高值,我与傅亚斯也后知后觉地进入了热恋期: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和我一起到处疯闹,坐在拥挤的食堂里吃着干巴巴的饭菜,送LEN的签名照和写真贿赂林朝阳,完全融入了我的生活。
但他却从未带我去见朋友,除了Party那次,我几乎没有见过他的朋友,甚至连提都没有听他提过。我问起这件事,他嘴角弯了弯,第一次用嘲讽的语气说话:“朋友?我没有朋友。”
“之前开化妆舞会,那些不都是吗?”
“朋友吗?他们不是。你去问他们随便一个人,如果我不是傅亚斯,他们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傅亚斯用力地蹂躏我的头,“别问了,你这个笨脑袋瓜子,不懂的!”
我虽有疑惑,但与傅亚斯打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直到后来,事情一波波接踵而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场景来。
这时候,爱情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
恋爱让我的心情变得愉悦,它甚至缓和了我和彭西南僵持已久的局面。八月末彭西南从家里回来,他受到谈老师和师母的嘱咐,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学校,并亲自送到了我的宿舍。
我们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在这一瞬间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像从前一样和我开玩笑:“你总是不回家,再这样下去老师和师母可能都要不记得你的模样了!师母做的姜葱鸡可好吃了,天天喊我过去吃,我都胖了好几斤!”
“我寒假回家她才做了几次,我看你才是她的儿子吧!”
“说不定就是哦,有没有很严重的危机感?”
我看着一脸阳光的彭西南,很残忍地打破了这一刻的温馨,“彭西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的心中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你就像我的哥哥!”
我的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便凝固了,好几秒钟后,嘴角才慢慢地垂下。他转过头不看我,望着窗口的方向,幽幽地问我:“夏昕,是不是我真的不可以?”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门却突然被推开。
季柯然没有进来,她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我和彭西南,逆着光,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们。
我下意识就想为彭西南辩驳:“季柯然,彭西南是帮我送东西来的,我和他……”
“够了!”打断我的是彭西南,他烦躁地朝我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你有空记得多给家里打电话,老师和师母都很想你。”
说完他就走了,临走之前淡淡地看了季柯然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当天晚上睡觉时我才发现,我的床铺是湿漉漉的一片。
大热天的,我和周舟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因为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拿季柯然怎么样。我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周舟的声音,“夏昕,别怕,有我在呢!”
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过去。
02.
时间像插上了翅膀,飞快地运转着。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傅亚斯会和彭西南打起来。
我接到小葱的电话赶到烟花的时候,傅亚斯和彭西南已经在酒吧外的空地打得不可开交了,外围满满一圈都是看热闹的人。小葱一边给傅亚斯喊加油一边抽空和我解释:“今晚酒吧刚开门那人就来找老板,老板不是不在嘛!他就一直喝闷酒,我怕出事就打了电话叫老板来,来了之后他们出去谈话,没有多久就打起来了!老板加油啊,揍死丫的!”
我用力地在小葱头上拍了一下,拨开人群朝里面挤去,却被小葱拉住了:“别去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得被老板剥皮!”
而那两个人此时就像还未从幼儿园毕业的小孩一般幼稚,他们厮打在一起,彭西南的脸上已经见了红,而傅亚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挣开小葱就朝他们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彭西南便被傅亚斯一脚横扫,整个人摔倒在水泥地面上。
“傅亚斯,你干什么?”看到彭西南摔倒在地,我第一反应就是朝傅亚斯吼,“你够了啊!那是我的朋友!”
“夏昕,你怎么在这里?我打他?我打他怎么了?打的就是他,他还打我呢?”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委屈,我刚想过去将彭西南从地上扶起来,他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窜起来和傅亚斯扭打在一起了。
围观的人都是我们学校的人,他们窸窸窣窣地议论着,我有预感我将会再次成为校园里的新闻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