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杏这丫头自小便跟着苏流水,虽不能说是主仆情深,却倒也算是贴心。自打苏流水自尽昏迷之后,她不知暗地里头偷偷的流了多少泪。
此时见着苏流水醒转过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一路小跑着奔出落花阁,见着人便对他们说,“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呢!”
她这么一喊,却把住在苏府东厢的三夫人给招了来。这苏府三夫人,闺名唤做陈优柔。本是皇城有名的豆腐西施,仗着三分姿色,连哄带骗的进了苏隐龙的门。
十几年来,也为苏隐龙生了两个女儿,长得虽然没有十分姿色,却也是别有风味。先头家里有苏流水这个青阳第一美人压着,她就少有服气,这会子见苏流水毁了容,早就想过来瞧个分明。
所以,她第一时间拿了些吃食,与两个女儿一道往落花阁而来。
此时的龙写意已然梳洗停当,对着铜镜里头毁去半边容颜却依然绝色的女子发呆。苏流水的娘下手真的太轻了!
只左边脸颊上头一片小小的粉色红痕,也能叫毁了容么?镜中的她,依旧肤若凝脂,水眸秀鼻,唇若樱桃,腰细如柳,发如黑瀑。先前她昏在床上看得不甚真切,以为她真的从此变成无盐女。
哪想到这片粉色染在她的左颊,恰似颊生红霞,若再染上一些胭脂,竟有种柔媚的妖娆。
龙写意在蛇蝎城里头看过无数的倾世之颜,却都没有这苏小姐看来楚楚动人,弱怜无助的!
很多时候,美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便是杀人的毒药。龙写意前生更是尝到了那种担惊受怕。成天遮着头脸,出个门都要带保镖同行的滋味,也受够了这种非人的待遇。
她取出胭脂盒,找了支未曾用过的狼毫笔,将笔尖醮染得殷红,对那已然褪成淡粉色的伤痕细细描绘,直到那朵红色的祥云将将她半边左颊全数染得血红。然后找了一条绣梅花的帕子,缝制了细致的挂绳挂在耳后,这才将脸遮了,只露出一双水意盈盈的眸子来。
还未着装,便听得前院三夫人的两个女儿在喊她妹妹。
苏若水比苏流水大了一岁,苏若云则与苏流水同年同月,只虚长了流水两天。自打苏流水成名之后,他们家的门槛都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可是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升斗小民,低贱商贾,来求来看的,都是苏流水!
她们平日里对苏流水积怨颇深,听说她被休了回来,又毁了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妹妹!听姣杏那丫头说你已经醒了,姐姐真的很高兴。特别拿了些酱油肘子,红烧蹄胖过来给妹妹补补身!”人未到,声先到。苏若水双手提了一个食盒,进了苏流水的屋子。
这些个菜式是有讲究的,受伤之人最忌吃酱油,稍有不慎伤口便会发黑,伤口一旦发黑,那伤便永世也磨之不去了!而她,就是要苏流水脸上的伤永世不能褪去!
龙写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自顾自的拿了玉梳慢慢的刷着流泄在身后的如瀑黑发,侧过半边脸,对她道了声谢。答道,“姐姐有心了。”
苏若水见龙写意正揽镜自照,脸上却蒙了一块帕子,以为是遮丑之用。心里痛快,赶紧把食盒放到花梨木桌上,假意惋惜的道,“妹妹莫要伤心!姐姐便是寻遍名医,也会让人把妹妹脸上的伤痕祛掉!虽不能恢复妹妹昔日倾城之色,却也总算能落个齐头整面,不致丢了苏家的脸!”
“不致丢了苏家的脸?苏家的脸早就让她丢尽了!她还当自个儿是个宝,其实早就是棵草了!被清零王爷休弃了的弃妇而已!谁知道你那日进了他的门,是不是洞房了才被休回来!我要是男人,见着这么美的女人进了房,怎么也得破了身才给送出来啊!”陈优柔这番话憋在肚子里头半个月,早就想一吐为快了。刚刚见着苏流水对她们母女爱搭不理的样子,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娘,不要乱说话!流水妹妹正为毁容之事伤心,您就别来添乱了!”苏若云蹙着秀眉假意尖声阻止。她与苏流水年纪相若,可却总不受宠。心里自是又气又怒!
“对啊!你毁容了啊!苏流水!你在苏家作威作福惯了的,今日怎么不吭气了?也不知道你娘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亲手毁了你的容!”三夫人染着蔻丹的指甲直戳苏流水的脊梁骨。
平日里头苏流水因着美貌,在苏家的地位卓然。苏流水的亲娘蓝姑草,本是苏隐龙的第七妾。因着苏流水被庆元帝这么一夸,便也跟着母凭女贵起来。
等苏隐龙的四夫人大去之后,苏隐龙便把蓝姑草扶起来做了个四夫人。虽然外人都知道她是苏夫人,却不知道她其实只是个四夫人而已!
三夫人虽份位在她之上,平日里头吃的用的,却都比蓝姑草差了好些。心里有怨也是自然。
龙写意依然对镜自照,听得她这般无理叫嚣,实是闹心得很,便自淡然自若的回了她一句,“夫人说完了没?说完了,请退出流水的房门,敲完门再进来!”小学生都懂的道理,她一个大家族的三夫人却不懂。看来她得重新教她!
此话一出,陈优柔母女心里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苏若水咬着银牙,眸中含怒,“怎么?还当自己是苏家的大小姐呢?现下你的身价怕是连外头扫地的婢子都不如!苏家还养着你,供你好吃好喝的你就该偷笑了!竟还敢对我娘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