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武工队员由于占有明显的地形和火力优势,很快就让日军两个班的骑兵败下阵来,进攻的敌人损失了一半多的兵力,撤到山梁下后一时半刻很难恢复原有的战斗力。
“三浦君,留下几名士兵负责掩护,十五分钟后我亲自带队冲锋。”今野少尉在石头后望了望山梁上的十几具手下士兵的尸体,毅然做出了决定。
“敌人的确不好对付。不过今野君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三浦曹长担忧地说。
“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有些时候必须身先士卒,方能取得战斗的胜利。这个道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全都明白。三浦君不用劝我了。”说完今野慢慢解下腰间的指挥刀,拔出了自己的佩枪。
“今野君的勇气令属下十分佩服。我一定随您战斗到底。”三浦神情凝重地说。
几分钟后,铃木握着步枪找到今野,说:“长官,敌人的火力主要集中在左侧,我要求带队员从右侧实行偷袭。”
今野想了一下,说:“我现在兵力已是不足,你们只有几个人,就算偷袭成功,也不能给敌人造成大的破坏。”
铃木说:“长官,偷袭的目的只是为了增强你们的进攻,并不是要深入敌军阵地。双方如果配合得当,击败这股敌人应该并不难。”
今野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同意你们的行动。铃木君多保重。”
铃木说:“多谢长官关心。我们先尽可能从右侧靠近敌人,你们在十五分钟后展开进攻。”
今野看了下手表,说:“好的。希望咱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铃木军曹带着四名特击队员,在距敌人大约八十米的距离潜伏下来。这么短的距离,特击队员每个人都能做到弹无虚发,他们的巨大杀伤力马上就能体现出来。
今野少尉带着接近二十名士兵准时向山梁上发起了攻击,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每个人几乎都是红着眼睛往上冲锋,当然他们的伤亡在武工队员的准确火力下也很明显。
铃木几人的枪声突然响了,五个人,五支三八式手动步枪,弹仓容弹量五发,三秒钟可准确打出一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武工队员十二个人就倒在了这种准确、远射程、高穿透力的步枪枪口下。
武工队员老周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组织了两名队员用驳壳枪密集开火,然后又扔了几颗手榴弹过去,才把那几个敌人勉强压制住了。
今野带领的士兵借此机会逼近到武工队员不足五十米的范围,双方有不少士兵都停止了射击,取下了腰间的手榴弹投向敌人。一时山梁上爆炸声此起彼伏,足以震耳欲聋。
三浦曹长命令山梁下的士兵停止射击,跟着自己向山梁上急速增援。一时间日军占据了战场主动,武工队员几乎已无任何优势可言。
武工队员小龚是个枪法特别出众的战士。这时他抓住一个机会,一枪打中了今野少尉的前胸,这名军官闷哼了一声,身子慢慢倒在地上。这个领头的鬼子军官小龚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前面打得太乱,没有专门把他盯上。
几个日军士兵立刻停止射击,围过来查看小队长今野的伤势。片刻之后,三浦曹长也带人来到了近前。
“今野君伤势怎样?”三浦向士兵们问道。
“没有击中要害。还有救治的希望。”一名士兵回答说。
“你们几个,带着今野君赶快撤退,我来掩护。听到没有,马上撤退!”三浦只是向前方敌人的阵地看了一眼,立刻大声下达命令。
日军骑兵小队的士兵撤下山梁后,铃木等人并没有继续攻击,他们也有一名队员中枪阵亡,不得已撤出了战斗。
三浦曹长命令十几名士兵带着伤员撤进林子里,专注于救治小队长今野少尉的性命,短时间内未采取另外的行动。
武工队队长刘天明看到敌人停止攻击,全部撤下了山梁,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让老周把几名重伤员集中起来救治,又让剩下的不到十名队员收缩阵地,防御敌人又一次不可预料的进攻。
“队长,咱们到底要守到什么时候?”小龚向刘天明问道。
“等到侦察排的同志一到,咱们立刻就可以撤了。时间没有多久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回答说。
“天快要黑了。打夜战的话咱们肯定不吃亏。”小龚又说。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估计这支日军部队也没有多少攻击能力了。咱们最多再需要耗上两、三个小时。”刘天明说。
死了这么多队员,虽然他很心痛,但最终能帮到侦察排的兄弟,心里还是感到一丝安慰。刘天明没有想到的是,日军四十四联队第一大队高桥部队的到来,却残忍地夺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安慰。
日军大队长高桥迟野带着四十名士兵赶到四道梁子时,受了重伤的今野明秀少尉还处在昏迷中。
“三浦曹长,你部什么情况?”高桥迟野向三浦说。
“报告大尉,我骑兵小队接到渡边少佐的命令,赶到此处固守,不想山梁上已有敌军一支部队提前埋伏在此。我小队与敌军激战数次,寡不敌众,小队长今野少尉亲自带队冲锋,遇敌冷枪狙击,正在救治。”三浦报告说。
高桥点了下头,又问道:“山梁上的敌人兵力还有多少?”
三浦说:“敌人已被我部重创,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最多是十五人。”
高桥说:“三浦曹长,你们的表现很好。现在把你的士兵撤到后方休息和警戒。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有另外的行动。山梁上的敌人交给我们了。”
“是。谨遵大尉指示。”三浦立正行礼说。
高桥迟野还了军礼,然后对旁边的犬冢少尉说:“犬冢君,把三门迫击炮和两具掷弹筒架在那儿,把九二式重机枪架在那儿,轻机枪负责掩护进攻部队。十分钟后,先用重火力轰炸,进攻部队随后发起冲锋,务必在天黑之前消灭所有敌人。”
“是。我会亲自带队冲锋,保证不留下一个活口。”犬冢恶狠狠地说。
点了下头,高桥迟野又说:“犬冢君,渡边少佐的用意,你猜到了吗?”
犬冢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请大队长明示。”
高桥迟野说:“山梁上的这支敌军部队,估计是来接应那支抗联小分队的。我们把抗联小分队的援军消灭,坚守此处,他们就会变得孤立无援,走入渡边君和我们的包围圈了。”
犬冢兴奋地说:“两位长官果然高明。卑职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高桥迟野说:“犬冢君不可心急,也不可一时冲动。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快去传达命令吧。”
犬冢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点头答应。
当日军增援部队的迫击炮弹和掷弹筒发射的九一式手榴弹密集的在山梁上爆炸散开,武工队队长刘天明的嘴唇也快被他的牙齿咬破出血了。在这样的重火力打击下,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守不住了。
刘天明是个和鬼子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他是那种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会轻言撤退的人。在日军的炮火声中,他大声说:“兄弟们,我对不住大家!谁要走赶紧挑时候,我决不拦着!老刘我是打算今天把命搁这儿了,其他人谁也别勉强!”
武工队员其他人谁也没吭声,有的人身受重伤无法行动,有的人身处险境想退却无路可退,有的人早在前一刻已把命豁了出去。
“让鬼子踩着我们的尸首迈过阵地吧!”武工队员小龚大声喊了一句。
其他人都怒声吼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这声音刺破天空,在群山和密林间不断回荡。这些人是一群陷入困境的野兽,他们受了伤,他们发了疯,他们的眼睛喷出了怒火,他们会让狂妄的敌人付出巨大代价。
日军高桥部队在炮火停后立即发动了进攻,他们以密集队形不计伤亡冲上了山梁,冲入了抗联武工队的阵地,重机枪、数挺轻机枪在后面掩护。双方士兵进行的是极近距离的对射,甚至是冷兵器的拼刺,人类最原始的扭打和撕咬。这样一种疯狂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见到,他们一个个本来都很正常,却在无情的杀戮中被折磨、被引诱、被逼成了疯子。
武工队队长刘天明意外被一颗机枪弹击中腹部,丧失了行动能力。这时武工队员老周对小龚说:“你背着队长从那边赶快撤。我来掩护。”
小龚向敌人开了一枪,说:“我不走!你背着刘队长走,我掩护!”
老周说:“我们不能全葬在这儿,要不死了也没个说法。我是副队长,你得听我的。马上执行命令!”
小龚犹豫片刻,随后背起步枪,将昏迷中的刘队长背了起来,一只手接过老周递过来的驳壳枪,快步从山梁的一侧,在夜色的掩护下绕了下去。
老周捡起一支步枪,一扣扳机发现子弹已经打光了,于是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搜来一把刺刀,装在枪口上,挺身跃了出去。他刺死了两个鬼子士兵,还刺伤了日军一名少尉的左臂,身中三刀而亡。
小龚身上本来就有伤,背着刘队长在夜里辨不清方向,幸好在昏迷之前被一家村户所救。他原本打算赶到新二师驻地去报信的,可惜力不从心,远远错过了时间。
四道梁子上武工队浴血这一战在独三旅的文档中并无正式记录,就连日军方面因为情报缺乏也对此语之不详,但那片洒满鲜血、横列着一具具尸体和残肢断臂的冰冷的土地却见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