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和中田都是战斗经验丰富、能力突出的老兵。两个人并不是同时行进,而是互为掩护,一个人在掩体间快速行进,另一个人举枪瞄准着前方,然后再将身份互换。这种交替式前进,既能减少士兵被敌方火力击中的机会,也便于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中岛和中田的神经都绷得很紧,时刻观察着前方和四周的情况,有时还会停下来用手势进行简短的交流。他们行进了有三百多米,却始终没有遇到任何敌情。
渡边铭崎和小野彬次郎与前方的士兵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们的行动自然是更加隐秘。两个人之间隔的也比较远,偶尔会用眼神做一下沟通。他们观察的重点互不相同,有时却会特意留意一下另外一人的观察区域,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埋伏在特定位置的抗联士兵没有出现,有可能潜藏在附近的苏军狙击手也是毫无影踪。
渡边和小野二人都沉住了气,警戒心反而不断在提高。越来越明显的肃杀、危险气息,他们已经感觉到了。
柴富东打开步枪尾端的保险,检查了一下枪膛里的子弹,据他的观察和估算,日军的两名步枪手距离西蒙交待的400米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把枪上的表尺竖起,调好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
敌人的移动速度很快,同一时间的射击目标只有一个,在这么远的距离开枪,柴富东没有多大把握。
郝权才和王鹏也做好了射击前的准备,他们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柴富东。
柴富东先是把黑色的枪管从石头表面一点点的伸了出去,然后是后半部分枪身,他把上身抬了起来,据枪瞄准,两秒钟不到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飞射出去的子弹没能打中移动中的中田,却把他的衣服袖子擦破一个小洞。中田一惊之下,顺势往地上一倒,举起步枪瞄向前方。
正在后面为他警戒的中岛发现了敌人,立刻抬高上身,向目标的位置开了一枪。
“噗”的一声,三八式步枪的子弹没入了碎石堆前方的积雪中,离它的预定位置还有一段明显的差距。虽然都没有准确命中目标,从敌我双方这两颗子弹的弹着点来看,两名枪手的枪法显然是有差距的。
柴富东已经及时缩回了身子,收回步枪,对另外两人说:“敌人的动作很快,不好打,反应也很及时。打上一枪,必须蹲下找掩护。把他们再放近点吧。”
几分钟后,中岛和中田又前行了几十米,郝权才和王鹏的枪声也先后响了起来。
中岛和中田一边依托掩护开枪还击,又寻找合适的时机不断向前突进。
两个人移动时的速度很快,又特别注意防护,抗联士兵暂时无法击中他们。几个抗联士兵躲在坚硬的掩体后,开一枪就马上蹲下身去,中岛和中田同样掌握不了命中敌人的机会。这只是双方初期的火力试探,各自的杀伤能力都还没有显露出来。
渡边铭崎和小野彬次郎都到了各自开火的最佳距离,经过了必要的对敌观察,两个人手中的狙击步枪已是蓄势待发。
小野彬次郎瞄准了一名非常年轻的抗联士兵,正要扣下扳机的时刻,突然一声特别的步枪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小野立刻放弃了射击机会,躲藏起来。
前方的3个抗联士兵每个人至少已开了两枪,无论是帝国士兵的三八式步枪或者国民党军队的二四式步枪的枪声,他都不陌生,那位神射手加了伪装的步枪枪声与二四式步枪大致也相同,但这个声音与那三支步枪都有区别。
一支特别的步枪!第四名敌人出现了!小野彬次郎首先看了一眼渡边铭崎,发现渡边少佐已经警觉到这一特殊情况,又向身后望了过去。
通讯兵吉野背上的无线电通讯器已被打坏,吉野还没有完全蹲下身去,左边肩膀又被一颗步枪子弹击中。
“该死的支那人!混蛋!”吉野卸下无线电,不顾身上的伤痛,握着M3A1冲锋枪向前方一阵扫射。
“吉野,快蹲下,停止射击!”小野彬次郎意识到情况的危险,无奈之下向他喊道。
冲锋枪枪口喷出的火焰十分明显,柴富东听到西蒙在狙击位置开了两枪后,便把上身探了出去。四百米左右的距离,手拿冲锋枪的日军通讯兵,他很容易就锁定了目标。
屏息瞄准了那名日军的胸部,等到麦粒状的前准星停止了晃动,柴富东手中的步枪击发了。
看到那名鬼子胸前迸出一团血雾,踉跄着倒了下去,柴富东立刻蹲下身去,呼出口气,对郝权才和王鹏说:“干掉了一个。还真不容易!”
柴富东蹲下身的同时,恰好一颗子弹从他头上飞速掠过,仅仅差了半秒钟的时间,小野彬次郎没能准确捕捉到那位抗联射手的身形。
“江藤,检查尸体。”只说了一句简单的命令,小野中尉又把目光盯向了前方的敌人。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惋惜,更不会止步不前。
渡边铭崎对特击队后方的情况并不了解,莫辛-纳甘步枪的第二声枪声刚响起,他已经发现了那名苏军狙击手藏身的位置。渡边瞄准那名狙击手立即开了一枪,可是还是被他及时的缩回了身子。
那名苏军狙击手身上并没有任何伪装衣料,但他的深色军用大衣与周围的环境自然的融为一体,因此并不容易被发现。
吉野阵亡的消息并没有干扰到渡边铭崎,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身经百战的狙击高手,他的心神必须时刻保持宁静、专注。
根据渡边的经验,这名狙击手已经转换了位置,很快就会再次进行偷袭。他的目标,一定会是自己。
几分钟后,渡边铭崎发现了那名狙击手,确切的说只是看到了他的肩部。瞄准目标,渡边手中的春野1903式狙击步枪迸射出第二颗子弹,可惜还是被那名狙击手在移动中躲了过去。
将步枪重新抛壳上弹,渡边铭崎躲在掩体后,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两枪都没能命中目标,敌人的反应和意识的确前所未见,他只有转换位置后重新寻找机会。就算不能将他消灭,也必须完全限制住敌人的杀伤能力,确保特击队其他人的安全。
当渡边铭崎与敌人狙击手陷入僵局之时,日军特击队第二名狙击手小野彬次郎已取得初步战果。
王鹏由于战斗经验不足,每次站起身开枪的位置过于固定,不小心被狙击手小野打中了左边肩膀。柴富东吩咐他处理一下伤口,暂时不要再起身战斗了。
正面阻击人员只剩下了两个人,抗联小分队的劣势一下子显露出来,他们的火力渐渐被敌人压制住了。
“东子,咱们得改变一下射击位置。前面的打法被敌人摸得太准了。”郝权才说。
“郝大叔,我也是这个想法。我往外面移一下。”柴富东说。
“我往上面树干那儿移。”郝权才说。
“好的。大叔多注意安全。”柴富东说。
把身肢慢慢移了出去,柴富东平趴在一块大石头的外侧,将步枪的枪身摆直,枪口略微上扬,瞄准日军的一名步枪手后扣下了扳机。
步枪子弹擦着移动中的中田腰身飞了过去,他不得不立刻伏倒在地。旁边为他警戒的中岛立刻抬起上身,透过步枪照门中间的准星快速搜索着敌方枪手。
躲在树干后面的郝权才抓住时机,瞄准注意力被枪声吸引过去的中岛,一枪打中了他握枪的右手臂。中岛松开了步枪,伏下身去。
只是郝权才的身体并没有得到枯树干完全的遮挡。就在他拉开枪栓抛出弹壳的同时,日军步枪手中田瞄准目标,一枪打在了郝权才的腰胯上。血,立刻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中田一枪得手后,立刻躲在了掩体后面,将步枪上弹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因为中岛右臂中枪,小野彬次郎正在转换位置,日军特击队负责正面攻击的火力此时出现了空白。
柴富东蹲起身,将步枪撇在旁边,赶紧将郝权才受了重伤的身子拖着上身拉到石堆后面。红色的血,在白雪上染出了一道醒目的划痕。
柴富东从衣兜里拿出纱布,想给郝权才把伤口处的血止住,可惜并没有成功。“郝大叔,你感觉怎么样?”他蹲在郝权才身边,显得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十分难过。
老兵郝权才对柴富东的意义非比寻常,和他的关系也比其他人特殊一些。赵德友无疑对柴富东来说有知遇之恩,而郝权才却是无私的帮助他成长和强大起来的。他从郝大叔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郝权才也在几次危险中无畏的救助过柴富东,他是侦察排中唯一一个让柴富东感到仿佛有亲情维系之人。
“恐怕不能走了。伤着骨头了。”郝权才无力的说。
“没事的,郝大叔。我一会儿背着你走。”柴富东说。
“东子,你傻了啊?那样谁也走不掉。敌人越来越近了,把你的手榴弹给我留两颗,带上王鹏准备撤吧。”郝权才命令般说。
“我不能这样把你留下。”柴富东说。郝大叔是怎样打算的,他当然很明白。
“大叔我快六十的人了,死了没什么可惜。你用不着那么难过。记得以后帮我多照看着小栓子。我们老郝家可就剩下那一根苗了。”郝权才说。
情况紧急严峻,柴富东十分无奈的做出了决定。“大叔放心,我会像亲人一样照顾好小栓子。”一边说着话,柴富东已经从腰上解下两颗手榴弹,分别拧开盖子,掏出里面的拉环,递到郝权才手里。
柴富东突然想起,好战友赵磊在牺牲之前,也是拿走了自己身上的两颗手榴弹,想不到那次悲伤的事件,又要在今天无可奈何地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