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203机动旅团四十四联队第一大队第二中队笠原丰五郎中队长,在手下的士兵损失过半和敌人精确致命的子弹飞舞中,已经显得有些慌乱不安了。
一百多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日本皇军的士兵,竟然被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中国人打的阵脚全乱,不住败退,这样的糟糕处境,实在是笠原中队长临行前做梦也没想到的。
考虑到这次护送任务的特殊性,高桥大队长特意把出发时间从下午3点提前到上午9点,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还是遭到了敌人精心布置的伏击。
前天和昨天,第一大队都派出了几支巡逻小队对周边地域进行侦查,没有发现中国抗日武装力量的任何活动迹象。因此遭遇敌人火力的开始那会儿,笠原中尉还是十分镇静的。对于敌情的判断他认为是两种情况,敌人非正规抗日武装的袭击骚扰,或者是目的明确、但人数十分有限、战斗攻击能力也并不突出的敌军特别小分队所为。
在经历前期必要的战斗人员削减后,笠原中队长已经合理的布置了好几个对敌反击的火力点,手下的士兵也快速灵活的进入防御位置,对敌人进行了足够的火力钳制。真正和敌人交上了手,笠原中尉才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毫无疑问的出错了。
几个火力点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已经承受了敌人火力的好几次重点打击,步枪手打出去的子弹几乎都没能命中敌人,士兵们一个个持续的倒在血泊中。
这些敌人不是民兵或者游击部队,也不是“锄奸队”一类的特殊武装,因为对方的攻击手段和军事水准就算是正规部队也很难做到。他们的攻击严密、有序,攻击方式多样而且致命,这些人一出手就掐向了自己的咽喉。对方的作战目的不是袭扰,也不是消耗,他们的手段完全是要摧毁自己。敌人的人数虽然有限,他们的杀伤能力却十分可怕,这是一支从未遇到过的特殊敌军,他们给笠原丰五郎带来了恐怖的气息。
当发现了敌军的那名狙击手时,笠原中尉几乎可以马上断定,这不是一支纯粹的中国人的部队,中国抗联士兵的能力不可能那样可怕,中国军队的作战方式不会如此致命。
苏军狙击手!苏联秘密部队!令骄横一世的德国人始终头疼不已的强大对手,居然在中国的土地上向自己伸出了利刃。
笠原中尉不愿相信自己内心的推测,但又不能不暂时相信。间谍松本和他掌握的情报的价值,他是知道一些的。
笠原丰五郎还是有不少战场指挥经验的,他的心神不安并没有过多的妨碍他很快做出合适的战术安排。
两门迫击炮开始向西蒙所在的位置实施火力覆盖,一挺九二式重型机枪、两挺九九式轻型机枪向赵排长和扬科的火力位置倾泻出了密集的子弹,日军残余的主力都已后撤到路南的壕沟附近,留下约有十余名士兵配合主力进行辅助攻击。
西蒙被迫向路的北面转移了位置,为了避开敌军迫击炮弹的打击,他把自己和敌人的距离缩短了将近五十米。边勇不小心被一发机枪子弹打中了肩膀,卫生员严梅馨赶紧细心的给他包扎好伤口,嘱咐他不要再靠近前沿阵地。朱小乐和柴富东的火力并没有完全被压制住,不过他们的作用也变得格外有限。
日军高桥大队笠原中队凭借人数上和重型装备方面的火力优势,逐渐挽回了自身战场上的颓势,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也开始一点点的得到增强。在笠原中队长的指挥下,又有3名士兵接受了取回情报文件的危险任务。
两声步枪声先后响起,西蒙和柴富东各开了一枪,两名日军士兵相继一声未吭的倒在地上。第三名士兵立即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他拿到文件包,站起身正要往回跑,两发步枪子弹在相隔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先后打中他的后背。那名士兵摔到地上,背部的伤口血流不止,还在做着无谓的垂死挣扎。
扬科两枪打死那名日军后,卸下空弹匣,迅速将容弹量10发的新弹匣换上,对安德列中士说了句“跟我走,现在”,第一个毫不迟疑的跃出了掩体。他明白自己并没有绝好的机会可以等待,此刻只是一个还握有较大希望的行动时机。
安德列手持波波沙冲锋枪,紧随着扬科冲出了掩体。在跑动中,他用冲锋枪持续的向日军进行扫射,转眼间就有十几发子弹被射出了枪膛。
“所有人,火力掩护!”赵德友大喊了一声,第一个把上身露了出来,手中的步枪在瞄准目标后立即开火。其他几个人也在第一时间把枪口对准了敌人,在日军密集的弹雨中纷纷开枪还击,一时间各种枪声响成了一片。
起到最佳掩护作用的还是小分队部署的侧翼火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西蒙打死了敌人两名迫击炮手、1名轻机枪手和1名军官,柴富东打死了敌人两名九二式重机枪手和1名轻机枪手,朱小乐也打死了好几名敌人,打伤了日军1名机枪手。至此,笠原中队现有的重型火力配属几乎已呈瘫痪状态。
扬科和安德列毫发无损的冲到日军废弃的车辆旁,在掩体后对近距离数量不多的士兵进行猛烈射击,此时,小分队的所有成员都感到了近在咫尺的成功的喜悦。为了保障扬科二人的安全,朱小乐离开隐蔽位置,从另一个方向一边向他们靠拢同时不断对敌人射击,柴富东也采取半跪姿势,想要在更好的视野范围内压制住敌人。
朱小乐躲在敌人被炸坏的摩托车后面,连续扔了两颗手榴弹出去,炸死了日军5、6名士兵,制造出一团浓烈的烟雾。扬科瞅准时机,疾跑出去捡起了文件包,又飞快的跑回了掩体后面。在此过程中,日军士兵只是零星的开了几枪,毫无准头可言,很多人都只是一动不动的躲在沟渠下面,不敢冒然探出身来。
扬科打开文件包,仔细的检查了那份情报资料,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把文件包夹在腋下,单手握枪,对安德列说:“情报很完整。准备撤退吧。”然后,他向狙击手西蒙做了一个“撤退”的军事手语。
朱小乐对完成任务的扬科和安德列说:“你们快撤吧,我来掩护。”两人点了下头,弯着腰开始往回跑。
朱小乐站起身,向敌人猛烈扫射一番,打得他们全都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一个弹匣打空后,朱小乐没有蹲下身去,而是直接卸下空弹匣,从口袋里抽了一个新弹匣出来,换了上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将子弹上膛,日军一名军官举起手中的大正十四南部手枪,一枪打中了朱小乐的右臂。朱小乐在蹲下身去的同时,手中的冲锋枪也掉在了地上。
虽然柴富东立刻瞄准目标开了一枪,可惜子弹稍有偏差,没能打中那名军官。柴富东不会这样甘心失败的,他专心瞄准着,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那名军官,就是四十四联队第一大队第二中队的中队长笠原中尉。
用左手捡起汤姆森冲锋枪,朱小乐也只有撤回阵地这一个选择了。柴富东把自己隐蔽的更好,他不会再轻易开枪了,他在等待那一个机会。
日军士兵开始了几乎是肆无忌惮的火力射击,但这种射击方式的效果并不理想,这种射击姿态应该被看作日军第二中队在失败的结局面前的一种精神宣泄。然而并非所有的日本人都是这种心态,至少第一小队的曹长江藤不是,他的心理素质和作战理念只有一个久历战场的老兵才能具备。
柴富东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笠原丰五郎蹲起身子开枪的时候,把自己暴露在了柴富东的枪口下,但是柴富东也发现日军曹长江藤举起了手中的步枪,他意识到江藤准确的锁定了目标,某个抗联战士或者某个苏联人。
柴富东此刻面临一个选择。杀掉一个敌人或者救回一个自己人。
他以前总是为了救人而杀人,现在却要在纯粹的杀戮和救人之间做出抉择。
狙击手总是很看重、很珍惜自己的每一分努力,任何一个都不会例外。因此柴富东做出了一个后悔一生的选择,——那个虽然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日军第二中队中队长笠原丰五郎头部被子弹射穿的同时,与他相隔不远的第一小队曹长江藤手中的步枪也响了。江藤一枪击中自己的目标后,将步枪抛壳上膛,挪动了一下位置,他的身子伏得更低。
在敌人向他实施火力齐射之前,柴富东还握有击中第二个目标的机会,但他听到了一声“柴富东,赶快回来”的撤退命令,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撤退命令是郝权才喊出的,不是赵排长,也不是边勇。柴富东在听到那个命令的下一刻,就知道小分队出了大事了。
柴富东拎着毛瑟步枪,急步跑回小分队的主阵地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一瞬间他就愣在了当地。
这样的惊慌和六神无主,对于柴富东来说,以前仅有过一次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