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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手不是那样的！是这样的！你要转过来啦！”学习成绩很好的琴琴把着小休的手，左右翻转。
“你的手是鸡爪子啊！不要这么僵硬啊！拜托你配合一点啊！”琴琴在小休耳边抱怨着。
“啊！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魔法考试你还想不想过啊？”琴琴已经要抓狂了，她没有碰到过这么白痴的人。为什么老师一定要让她老补到这个笨蛋！
小休呆板的面容没有什么具体的表情，只是用一双大而深黑的眼睛看着她，缓缓张口：“对不起。”
琴琴本来布满阴云的脸孔，顿时青筋暴起：“要不是为了三好学生，我才不会答应老师补导你这种笨蛋！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你自己练吧！”说完，她丢下魔棒，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小休站在琴琴身后问道。
琴琴头也没回：“去死！”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小休的视线之内。
小休呆呆地看着琴琴丢在地上的魔棒，眨了下空空地大眼睛。
如果用笨蛋来形容小休，那确实是在抬举她。现在已是高二的小休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即便是一个裸男掉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过于惊奇，永远只会用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对方。而这种无辜的眼神，不会为她抹去那人多少愤怒，相反，会让对方更加火冒三丈。而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明明自己已经道歉了，对方为什么还会那么生气。
所以，总的来说，小休是那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可以把对方气到半死的人。
“Alalalayomeya，alalamoumiya……” 小休挥舞着手中的魔棒，嘴里碎碎地念着。但是，面前那块质地坚硬的石头，丝毫没有要变成兔子的迹象，只是呆呆地躺在地上。
小休垂下眼睛，有些感伤。
即使自己也很勤奋的去练习手法和咒语；即使上课也努力的去听教授讲课；即使到图书馆里也会经常翻看古老的魔咒……但为什么她就是感觉不到自己在吸收知识呢！就好像，就好像那些学过的知识变成了便便，经过肠道排除身体外，变成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东西一样。
……好吧。最后一次。
“Alalalayomeya，alalamoumiya……”魔棒挥出去的瞬间，只听到“嘭”的一声，一朵洁白的小云朵炸开，然后，她看到兔子趴在一个人的头上。
那人是个男孩子，穿着学校里的制服，笔直修长的站在爬满蔓藤的围墙边，眉清目秀，如诗如画，好看之极。
只是，他脑袋上趴着一只肥肥地三瓣嘴的大兔子，那只兔子正和小休面面相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滑稽。
小休低头看脚下的石头，还活生生地躺在那里，像是在面无表情的对她嘲笑。
“那个……”小休先开口，但是又想不到具体盖说些什么。她的初衷只是简单的想把石头变成兔子，虽然已经完成了，但是看着面前买一送一多出来的男孩子，却还是有些小郁闷。
“那个……”小休缓缓地走过去，把男孩子头上的兔子拿下来，然后对男孩子开口：“你是我变出来的吗？”
男孩子平静的脸上顿时像玉米变成爆米花一样炸开了：“你谁啊你？干嘛用兔子砸我？”
小休刚想说话，男孩子又像机关枪一样开始：“难道你是想借此来让我注意你？果然我的魅力可以封杀万千少女的宇宙超级无敌美男子啊！O~hohohohohoho~”男孩子的情绪忽然变得异常兴奋，他虚假的捂住嘴巴，得意的狂笑起来。
小休一脸黑线。
还好，这个奇怪的东西并不是自己变出来的。
小休抱着兔子转身离开。
“喂！你不道歉不给我解释就想走！没那么容易。”男孩子在小休身后，高高举起左手：“召雷！破！”
突然间，青天白日的空中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劈到抱着兔子的小休的头上，一股烧焦的味道徐徐飘出，小休被劈得外酥里嫩。
怀里的兔子“嘭”的一下被炸回了原型，变为了一块小石头。小休转过头，一张嘴，吐出一缕黑烟来。
男孩子楞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那个样子好像是世纪最搞笑的事情被自己瞧见了：“哈哈！大笨蛋！”
小休看着他，没说话，这次她真的转身离开。
男孩子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悄然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不舒服。
被人K了不是都应该还手的吗？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为什么她没有还手，而是默默地走来了呢？
这让男孩子觉得自己胜利了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他觉得自己有点坏，欺负一个又瘦又矮的女孩子……
【二】
站在鲜红的排行榜前，小休习惯性的从最下边开始查找自己的名字。果然，在三百七十七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哎。”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已经习惯了，却还是会在看到全年级最后一名的时候有些微微难过。
一个卷卷头的男孩子凑到小休面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水果糖：“这个送给你。”
小休看着他。
卷卷头把糖往小休怀里一推，一脸感激：“不要客气啦！就是因为有你这么稳定的学习成绩，所以我才不会被老妈以倒数第一的理由海扁！你不知道我多感激你！真的！”卷卷头说得情真意切，那表情已经把小休奉为救命的神一样伟大了。
小休看着面前这个永远都在自己上边的男孩子：“不客气。”
卷卷头异常激动的握住小休的手，脸上流出了宽面条似的眼泪：“加油！请一定要一直保持着这种成绩！考试之前也要好好的注意身体，如果因为生病而不能参加考试，那我就会是最后一名了！”
小休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只是点点头。
卷卷头离开后，小休继续看着榜单，在第二的位置看到琴琴的名字，光鲜夺目且异常显眼。
什么时候，自己能站在那个位置俯视下面的人，而不是站在下面仰视着众人。这种等待似乎是极漫长的。
小休感觉到身边一阵骚动。
“云开同学又是第一名哦！好厉害！”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像是见到了张眼睛的白菜一样一脸夸张的表情。
“是啊是啊！云开同学简直是个天才呢！”另一个女孩子也以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口吻叙述着类似的话。
小休在众星拱月般的情况下，看见了那颗被拱起来的大月亮。
那是一个男孩子，他正站在各种莺莺燕燕中轻言浅笑，眉峰和眼角微微弯着，嘴角的笑意如同春水一般漾开来。
小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想了半天，原来是在那里。
云开得意的扫见了小休那张又呆又圆的西瓜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是，周围的人很多，他的目光也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小休忽然想到自己还要值日，穿过人群，转身离开。
云开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小休，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她的消失而丢了一样。
明明只见过两次，但是却开始留意起来。
说是一阵钟情的话，那是在侮辱自己，那种破烂连最基本的要求都未达标。那对于她是一种什么情结呢？
那个女孩子有点奇怪，她很特别……对！特别！
一大堆的黄金里忽然有一块生了锈的破铁片，她的确是极为特别的。所以，云开捻了捻手指，动用了追踪术。
小休在班级里随便抓了块抹布，就跑向老钢琴房。
学校有两个琴房：一个是新建成的坐落在新楼当中；另一个就是在这个已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建筑中。
这座大楼深邃而古老的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走进大楼内，沿着木质脱漆的楼梯而上，在走廊尽头便是琴房。
小休推开琴房厚重的大门之后，感觉到了一片安静祥和。因为这里极少会有人来，所以总是分外冷清。
小休是很喜欢琴房的，因为里边的氛围很安静，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永远都学不会的魔法，没有熙攘的人群……只有，她一直不会弹奏的钢琴。
小休很小心的擦拭着钢琴的每一处，擦完之后，她坐下来，打开琴盖，一排黑白相见的键盘就在小休的眼前，她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键盘，发出一声沉重的音节。
“坐在这里为什么不弹一首？”
小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她侧头，看到自己身边忽然冒出来的云开。
“原来你在这里啊。”
云开白她一眼，很具有挑衅意味的说道：“我刚到！白痴！”他特意加深了“白痴”这两个字，他就是想激怒她。想看见她愤怒的样子。
小休看看他，脸上没什么具体的表情，只是站起身来，用拖布擦地。
“白痴！我骂你白痴你听见没有啊？”云开本来高兴的心情因为被对方无视而变得不爽。
“听见了。”小休没看他，只是低头擦地。
“那你还不还嘴？”云开的样子很像他刚刚被小休骂完一样的激动。
小休还是没停下动作，她继续擦地：“我要说什么？”
“至少应该说‘你才是白痴！’诸如这种话什么的！”
“哦。”小休淡淡地说道：“你才是白痴。”
云开扶住钢琴，呕出一口血来。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小休不去理会这个奇怪的人，她很认真的擦地，好像把擦地当做她的事业一样认真。
云开不自然的咳嗽一下：“那天……对不起。”
“啊？”小休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句。
云开顿时大怒：“你故意的！”
小休一脸茫然：“没有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要弹琴啊！”
小休很奇怪：“那你弹吧。我没有拦着你啊。”
云开白她一眼，然后将双手附在黑白相映的键盘上，顿时，低沉舒缓的音乐慢慢地响起。
这琴声像是整个人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上，慵懒的喝着下午茶，看着满院子的红蔷薇静静开放，无忧无虑，也不必去理会世俗的纷争。
弹着钢琴的云开很安静，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优雅得如同王子。小休听着琴声，觉得自己不是在擦地，而是在跳舞一样。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暖地……
宁静而美好的下午。
【三】
云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想到那次在琴房的下午。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只是在泛着古老气息的琴房里静静相处。很舒服，没有人恭维自己，没有人用那种奇怪夹杂着崇拜的眼光注视着自己，连带着身和心都无限的放松起来……
云开走到蔷薇园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她背对着自己，手里在空中笨拙的挥舞。
虽说学校里女孩子们穿的制服是一样的，但是云开就是能一眼认出来，哪怕只是个简单的背影。
他悄然走近的时候，听到一个女孩子尖锐的声音。
“江小休！你的胳膊就不能快点动吗！气死我啦！”
琴琴在小休身边指导她咒语的手势，但是她觉得教一个石头都比教她要容易得多！小休一脸无辜的表情，她越是紧张就越忘记步骤，最后，手腕一转“Abayabayahonghonghong！契！”
“嘭”一个漂亮干净的小云朵在琴琴的身上炸开，云雾散去后，出现在小休眼前的是一个水嫩嫩油汪汪的看起来可口而肥嫩的……烧鸡！？
“喂，你把我变成什么了？……”“烧鸡”挥动着缺少了鸡爪子的腿，背后的鸡翅膀挥了两下。
小休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只是想把地上的石头变成鸽子而已，虽然说成功了，但无论是琴琴还是烧鸡来说，都同她所想要的东西相差甚远啊。
琴琴扭动着诱人的身子：“说话呀！我觉得我不对劲！”
小休刚要说话，云开就从蔷薇从里跳出来：“诶？很厉害嘛！竟然会把人变成烧鸡，皮包肉嫩啊！不知道咬一口会什么感觉！”
琴琴顿时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整个身体上下翻飞：“啊！江小休！以后不要在找我给你补习！”琴琴念了个咒语，诱人的身体便凭空消失掉了。
小休望着琴琴消失的地方：“我不是故意的。”
迟钝的她就连道歉也永远是迟钝的。
云开站在那哈哈的笑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微微的颤抖，放佛本世纪最搞笑的事情被他看见了一样，边笑边说：“哈哈~你是不是饿了？”他笑完之后，抬起头却看见小休站在那里低着头，似乎在微微的抽泣着。
云开觉得自己像是偷了别人的糖果，而被偷的那人没有责怪自己，反而在轻声哭泣，这对于他来说，只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更加严重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方如果和他来硬的，他什么都不怕，可是对方却软软地，像块海面一样默默地隐忍地把一切都吸收掉，这让他罪恶感加重。
“你在哭啊？”云开走过去。
小休边抹眼泪边说道：“我成绩又烂，人又笨，还气走了琴琴……”像是在宣泄着什么一样，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出眼泪。
云开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头的女孩子在哭，感觉很不好。
第一次看见妈妈为了爸爸的离开而哭泣的时候，他就在想，以后不会让妈妈在哭。至此之后，他看到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只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她。
看见她哭感觉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泡在水里，一点点地化开来一般。他特别特别不希望在看见她哭。
“不会在有人辅导我了，真的不想一直呆在后面……”小休明明哭得很汹涌，却未发出一点声音，安静的如同一只小猫，只有让人心疼的抽泣。
云开悄悄地递过来一张纸巾给小休，但是嘴巴却强硬的说道：“你哭起来难看死了！鼻涕都进嘴巴里了！”
小休没有接过纸巾：“不用了，那种东西用着不习惯，还是这个比较方便。”说着，用制服的袖子抹了抹眼泪，又擤了擤鼻涕。
云开忽然哀叫一声，一手指着小休，一手护在胸口，嘴唇微微颤抖，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你……你好恶心！”
云开是极为干净的人，看到小休此种诡异的情况，只觉得被人甩在脸上一口黄中带绿的痰。他怪叫着一声跑开了。
小休看着他的背影，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这个三番两次都看见的人却挺好的，虽然有点奇怪，虽然一直叫她笨蛋，但是最起码，他并没有在见到她的时候就拿她的成绩取笑她，所以，小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
所谓好人，并不是一定要在大墙倒塌的时候扶一把，而是在倒塌之后不去踹，这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四】
之后，小休和琴琴道歉，但是琴琴却叉着腰，挑着她奇怪的眉毛：“我可不想在被人变成烧鸡！万一被人吃掉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在辅导我吧。”小休站在比她高半头的琴琴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琴琴在胸口双手交叉:：“No！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而且……”琴琴手指着小白，嘴唇微微抖动，一脸极为委屈的表情：“而且我要多活几年！在补导你我会气得吐血身亡！为了我的健康，我宁愿不当三好学生！”
琴琴的表情让小休更加内疚了，她欲言又止。
“你不要说了！你这种笨蛋在怎么补习都是没有用的，除非石头能开花！”琴琴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小休站在原地。
……是啊！我是笨蛋。我为别人添了很多的麻烦，我怎么补习都没有用的。要永远呆在后面仰视着别人吗？
小休的眼睛里滚出一滴东西，掉在地板上，砸出一朵破碎的花。
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办？
小休的办法就是去琴房，坐在钢琴前，即使不弹，只要很安静的看着它心情也会好。
阳光漏下来，铺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小亮洼，地板的亮光反射到小休的脸上，细微的轮廓被分割出来。
窗子外面的天空很蓝，像卫生纸一样的云朵在天空优哉游哉，偶尔会有骑着扫帚的人在天空飞来飞去。
小休忽然想听人弹奏面前的钢琴，像那天一样，彼此都不说，没有言语却相处得分外舒服。
这样看来，人类发明语言也不全都是好事请。
云开在推开琴房的大门的时候，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进去一个圆滚滚的鸡蛋。
太神奇了！
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站在门口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那个圆圆脸的女孩子也在里边，真的推开门之后，她就活生生的坐在椅子上……
小休听到声响扭过头，同云开四目相对。
云开楞了一下，心里像是忽然漏掉了一拍。
小休对他微微一笑：“你来弹琴吗？”
云开从没有见过她笑，原来她笑起来很好看，她有一颗小小地虎牙。他不自觉的走到小休坐着的钢琴凳子上，声音轻得超乎他的想象：“你要听什么？”
“音乐这种东西我只晓得一闪一闪亮晶晶……”
云开头上流出三根有款有型的黑线。
小休拿开他头上的黑线：“随便好了。”
云开把手附在键盘上，他手指如同白皙的巧克力棒一样有质感，泛着淡淡的杏白色，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小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手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让人有一种想剁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