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湉娘闻声,惊痛大喊。
明月楼上,也是一片唏嘘之声。清笛伸手轻轻握住了玄宸的手。
这一生能得一个男子这样为了自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何憾?
便就是为他而死了,又有什么害怕?
“哪里想到,于大人竟然真的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到这般地步。”周围人都是低低赞叹。
“便因他这一跪,我会留下他的性命。”玄宸在清笛耳边低声而语。
清笛惊愣回望。原来,玄宸已经动了杀于清风的心么?
隔着衣袖的遮掩,玄宸轻轻捏紧清笛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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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抽你?”
张煜琪反倒怔住,举棋难定。
没错,臣子对太子不敬,这当然是僭越大罪;可是太子当众鞭打朝廷命官,那难道就不是大罪了么?
每回他犯错,他老子最常挂在嘴边,用以安抚朝臣的话就是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倘若他今天真的鞭打了于清风,他老子怕是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如果不抽呢?
张煜琪抬起下颌,缓缓望向房门外。于清风进来时,已经将门帘挑开,此时房门洞开。外头,楼梯上上下下,无数伺候的人都在偷眼向内观望。他们虽然面上带着惊惧之色,虽然眼神躲闪,但是他们却实实在在地观望着!
倘若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堂堂太子竟然向一个臣子服输,那他以后还怎么服众,将来还怎么统驭这个国家!
更何况,还不止眼前这些人!——张煜琪霍地转头,目光透过冷风吹进的窗棂,望向与天阙比邻的明月楼!
那里也早就黑压压地聚满了看热闹的看客!
他们纵然一声不出,他们就算都屏住了呼吸,可是他还是能感知到他们目光的重量!
好啊,好,整个怜香院里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看着他的反应,都在等待着他出丑,是不是!
于清风此时是跪在他眼前,可是于清风却分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看啊,堂堂当朝太子都不敢动他于清风一根寒毛;他于清风虽然只是臣子,可是他却可以凌驾于太子之上!
张煜琪攥紧了手里的鞭子。手指虽然冰冷颤抖,但是骨节却青白凸起!
这个国家将来终究是属于他的,他手里握着的是鞭子,却也将是未来的皇权!如果不能统驭这些臣子,将来若有他老子宾天的那天,难道他岂不是要让他们骑在他脖子上拉屎?
休想!
张煜琪终究戾气爆裂,将背在身后的鞭子甩过身子,磕打在自己掌心,“于大人,今日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抽将下去,反倒好似不肯原谅你从前的顶撞。”
“也罢,我这个人喜欢有事当面发作开。这顿鞭子抽完了,咱们从前的过结,便也都这把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太子爷请动手吧。”于清风淡然应答。
“太子爷,求您不要啊!”湉娘被绑在柱子上,哭着叫道,“于大人铮铮铁骨,又岂能在青楼中受太子爷的鞭打!这青楼原本就不是太子爷跟于大人来的地方,明日若再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传扬出去,对于太子爷和于大人来说,脸面又有何存!”
“一切的错,都是怜香院的错。身为掌院,妾身该当其咎。就请太子爷责罚妾身吧,一切都只是院子里的姑娘伺候不周,是我这个老婆子调.教不当……太子爷,让于大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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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上闹到如此地步,明月楼上清笛垂首皱眉。
继续闹下去的话,无论是于大人或者是妈妈,恐怕都逃不脱这一顿鞭打。来日消息传扬开去,只怕张煜琪与于大人之间积怨日深,将来的祸事恐怕更要大些。
清笛转头望玄宸。
“你要我,唤小青来?”玄宸会意,低声轻问。
清笛扯着玄宸到了避开人的地方。好在大家都屏息凝神望着天阙那边的情形,无人注意他们二人。清笛再转头望了一眼天阙,只说,“要找一个能节制住张煜琪的人来。却不可以被张昌兴知道。”
玄宸点头。
清笛抬头望玄宸的眼睛,“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自己心里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虽然有一个人选却未必可行。这世上能节制住张煜琪的恐怕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他爹,可是让如今身为皇帝的张昌兴亲自来,恐怕后果就更严重;还有一个,是他娘。”
清笛垂首皱眉,“当年去阁老府上,也听说这张煜琪虽然不是个东西,不过倒还孝顺他老娘。他爹多年身边小妾不断,张煜琪很是替他老娘叫屈,所以对他老娘倒是恭敬,不忍心再惹他老娘伤心。”
“畜生也有跪乳之恩。”玄宸也是点头。
“可是问题还是在身份上。”清笛愁眉不展,“他老娘如今也正位中宫,就算能节制得住他,可是倘若不是亲身前来,恐怕也没用。可中宫皇后怎么可能出得皇宫来!”
清笛仰头望玄宸,“我被难住了,再没有可用的人选。这件事,我要求你帮我。那边要受罚的两个人,情同我再世父母。”
“好。”玄宸竟然淡然点头,仿佛丝毫不被所难。他只轻笑握紧清笛指尖,“实则我一直等着你能向我求助。我知道你的性子,不是你主动来求助,我纵然出力,你却也未必欢喜。”
“怜儿,我便是要让你记住:天下万事,不必你独自来扛。总归你也会力有不逮,而在你身边的我能帮你办成。”
清笛心中流过暖流,“那你倒是说说,你心里那个人选可妥帖?那个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