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可有人来过?”凤熙一把揪住蓝田衣襟,“就在窗外、檐下!”
“没、没没没有啊!”蓝田惊得舌头都打了结,眼神躲闪着凤熙的凝视。
“蓝田,你撒谎!”凤熙咬牙,“你从来都是口齿伶俐,你说过这是当人小厮的基本功,可是但凡你一撒谎,便会结巴!”
“我、我我我……”蓝田惊吓之下便没顾得上自己的口齿,这一回可让公子给捉个正着,这可怎么办……
正在此时,窗外轻轻响过脚步声。凤熙便一怔,松手推开蓝田,只急着转头去望窗外——晨光一晃,一个鹑衣身影从窗口闪过。
“怜儿!”凤熙失声唤出。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晨光里那小小的身影,定然就是怜儿的!
那身影站住,转身望来,在晨光里露出整齐的白牙齿,“凤熙哥哥,你醒来了?”
却是完颜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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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还没放开身量的身形,同样的鹑衣百结……可是却不是想象中的那张脸。
凤熙踉跄一退,“旻,怎么是你?”
“听凤熙哥哥问方才窗外的身影……实则也是小弟。天光放亮,小弟便急着过来看看凤熙哥哥醒来没有。于是在窗外盘桓多次,没想到惊扰了凤熙哥哥的睡梦。恕罪,恕罪。”完颜旻从容作答。
“原来是这样。”凤熙掩住失望,急忙转身望蓝田。蓝田懂事地端来净面水,伺候凤熙净面更衣。
凤熙明白,今早有合围鹿儿河的大事,之前一梦黄粱的怅然犹在,但是说不定便是上天提示于他,说这一役过后,他便能重新迎回怜儿呢!
凤熙与完颜旻一同急急向大寨中央的大木房去了,蓝田捧着手巾则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公子真是神了,那会儿明明睡着,可是姑娘来了,就在窗下站了那么一站,公子竟然在梦里都感知到了!
清笛果真来过。
就在晨光乍放的那个时候,来到窗下,隔着窗子望着疲惫至极才睡去的凤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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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惊得跑出去,两人到了背人处,蓝田都给清笛跪下了,只求,“姑娘别这么狠心,既然好容易来了女真一趟,就见见公子吧!别这么着,隔着窗子瞧一眼就走。姑娘,公子这些日子来着急上火,就算他自己不说,小的却都知道那是为了姑娘!”
清笛点头,“我只问你,你从杭州也来了女真,可是杭州那边发生了什么要事?”
清笛从杭州走的时候,蓝田并没一路跟着来;可是在女真却见着蓝田。蓝田是凤熙的贴身小厮,定然是发生了极重要的事情,长公主那边才让蓝田来报信儿。
蓝田嗫嚅了下,“姑娘……”
“你说罢。没什么是我承当不住的。”
蓝田搓了搓手,这才说,“实则是喜事。沈姑娘她,她是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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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清笛掐指算了算日子,可不就是了!
“太夫人和长公主要我来报信儿,就是催着公子赶紧忙完这边儿的事儿,早点回杭州去。公子虽然跟沈姑娘早就有了夫妻的名分,但是毕竟还没正式拜过堂。怎么着也得趁着沈姑娘肚子大起来之前拜了堂啊,也才不委屈沈姑娘。”
“确是这个理儿。”清笛也有点急,“你记着,回杭州的时候,去找完颜旻。我待会儿嘱咐他,一定要央求老把头进山给采些好山参给你带回杭州去。沈姐姐身子弱,这些日子难免为了公子的事着急上火,用山参好好补补身子才好临盆。”
“哎,姑娘你放心,小的一定记着。”蓝田嘴上应着,眼睛却不由得来来回回地望清笛。
清笛轻斥,“好了。你个贼眉鼠眼的,想看见我难受?我不难受,也为公子开心。侯爷府终究有了血脉延续,希望沈姐姐能多多开枝散叶吧。公子一生孤苦,希望他将来子孙绕膝、四世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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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且不说沈姑娘那边了,您就见见公子吧……”蓝田说着,心里也没了底气。一个劲儿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真不该说出来沈姑娘有孕之事;一旦说了,姑娘就算还有见公子的这份儿心,此时碍着沈姑娘,又如何还肯见公子!
“蓝田,你记着替我在畔提点着他些。天下是一盘棋,是一盘要下很久很久的棋,着急不得。”
“公子这一回从契丹走,原本是我私下里嘱咐他,要他联络霸州与女真等几个方面的势力,暗中绸缪,等待时机——可是公子冒进了,这样早地便鼓动了女真反了契丹,一来女真实力不到,二来公子便等于暴露了自己……”
“就算契丹也许不会在乎公子手下有自己的力量,倘若大宋朝廷听说了,又岂能不加着防备?届时,只怕公子的处境就会更难了……”
这一回原本将这件事托付给凤熙,希望凤熙能暗中联络于清风、女真等力量,给契丹形成暗中的阻碍,就像在契丹马蹄下套上一层层的绊马索,使得契丹无暇再南下——却没想到,凤熙心急了。
当日一听说女真起兵反了,清笛便只觉心底狠狠一晃。所以她今日必须要亲自来女真,放弃耳朵根软的乌雅,将重担托付给心思坚毅的完颜旻。
“姑娘,公子的心,难道您还不明白?他为何即便让沈姑娘怀孕,却依旧空着正妻的位置,不肯与沈姑娘拜堂!”
“我懂。”清笛点头,“就因为我懂,所以我才更不要他为了我而失了冷静和分寸。蓝田你要从旁提醒,让公子耐心地下完这盘棋。这盘棋绝不是三年五载,或者一招一式便能分出胜负。请他卧薪尝胆,静待来日。”
“姑娘,小的也正为难,公子死活都不肯跟我回杭州去。他只说,他已经给侯爷府留下了子嗣,已是对得起祖宗,他要留在北边儿,不回去了……”蓝田也含了泪,“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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