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虽然没有乐音,但是清笛身子扭转急速,脚上铃声清泠而响;观者皆击掌与铃声应和,所以那一声猫叫,原本入不得耳去。
可是清笛却听见了,她越舞越快,脚上铃声便越响越急;到后来便仿佛一片急雨从天而降一般,刷拉拉搭在毡帐顶上,激起一层层的水色青烟。
那猫叫声虽然压抑着,却已经能听得出越发急躁……
就在清笛一个急停,身子仰躺在了火光之畔——铃声与掌声也于这一刻骤然停下……骤然而来的寂静里,冷不防一声猫嘶凌空而起!
与此同时,一只狸猫从夜色暗处直直飞身扑出,呲牙伸爪扑向清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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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驾!”皇帝斡鲁朵宿卫高喝,众卫兵团团将耶律真元护住。耶律真元则大声喊,“护卫连城公主!”
眼见猫儿眸光碧幽、利爪伸开,朝着尚仰躺在地上的清笛扑去,小六与身在送亲队伍中的凤熙全都大惊,纷纷起身,却又哪里比得上那猫儿的灵黠!
情急之下,只见空中猛然窜过几道闪电,飞身扑向那狸猫而去!
众人都是惊呼,看清了那数道闪电,分明都是堂上权臣步步不离带着的海东青。而那为首的,分明就是六皇子的小青!
“呜哇……嗷~~”狸猫纵然同时被几只海东青攻击,却丝毫不减凶狂本色,跳跃躲闪着,甚至还能适时伸出尖爪去回击海东青!
海东青与狸猫颤抖起来,却让清笛转危为安;她就地翻滚靠近篝火去,抓起一块燃烧的木头便挥向那狸猫!
动物终究怕火,狸猫与几只海东青缠斗又落了下风。那狸猫不甘地弓起脊背,冷冷瞪了清笛一眼,终于向外围的毡帐窜蹦过去,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小青等众鹰要追,被小六唿哨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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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率先冲过来,急声问清笛,“可有事!”
皇帝那边也着人来急问,可有受伤。
清笛身子趔趄了下,摇头,“妾身无碍。”
“流血了!”翡烟冲过来抱住清笛手臂,“姑娘,这样了,还说没事!”
距离最近的韩志古连忙过来。他精通医术,当年便是以医术获宠于开国皇后述律平。韩志古仔细查看了清笛手臂,回身向皇帝躬身,“皇上,连城公主手臂上的伤为篝火火焰灼伤;其余为礼貌抓伤。身子略有滞重,当为躲闪急了扭伤。都无大碍,只需安静休养皆可。”
清笛目光从韩志古面上轻轻滑过,韩志古也回身望了清笛一眼。
“快引连儿入帐休息!”皇帝面上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转头望坐下大臣,“北面官随朕归龙帐议事!”
凤熙和小六与翡烟一同扶着清笛。清笛的目光滑过韩志古之时,小六则眯起眼睛来望凤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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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自散去,翡烟扶着清笛进了皇帝特命为清笛准备的帐篷。
小六则将凤熙拦在了帐外。
天地清阔,夜色澄澈流荡,映着月色星辉。
“六皇子有何见教?”凤熙一身白衣立于夜色里,仿佛披满了周身的清霜。
“契丹草原并无狸猫。善于驯服狸猫的是女真人。”小六眯着蓝瞳,一瞬不转地凝望着凤熙的眼睛,“今晚竟然诡异出现狸猫,凤熙公子意下,这是为何?”
凤熙一笑,“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掌握可汗宫帐宿卫的详稳(将军)其实就是六皇子你。既然你负责防卫可汗的斡鲁朵,这燕子城怎么会混进来女真人,还有他们的狸猫……这都是六皇子你的疏忽失职,怎地还会来问我?”
“凤熙公子果然不知?”小六依旧邪邪地笑,凤熙的一问三不知并未激怒小六,反倒似乎正好给了他答案一般,“那便算了。我倒要感谢女真人与他们的狸猫。怜儿伤了皮肉,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至少一两月内不能为父皇侍寝。倒是解了我一桩心事。”
凤熙眯起眼睛凝睇小六。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这便派人送凤熙公子回馆驿。送亲完毕,凤熙公子自可早早安排回程。”小六傲然扬起下颌,睥睨凤熙。
两个男子之间,波涛暗涌。
凤熙眯了眼睛望小六,“我倒有件事压在心底三年,一直想要问问六皇子。”
“你说。”小六玩味而笑,却仿佛并不认真。
“当日我在凌霄山死人堆里,在怜儿那座假墓前头发现了银线草——据此想到了女真人曾在城破之前贩马入霸州城,从而想到了乌雅……”
“我原本以为那些银线草该当是乌雅衣襟褶皱里带着的,不经意掉落在墓前;可是后来我才想到不对劲。以乌雅个性,他定然会极其谨慎,怎么会让银线草暴露了自己?更何况,他们之前来霸州贩马,日子也不短了,就算衣衫上会粘着银线草,也应该早就掉光了……何至于那墓前还会出现银线草!”
小六清清凉凉地笑,“凤熙公子的推断呢?”
“是有人故意在假坟墓前留下了银线草,引我去想到女真人乌雅!”凤熙凤目陡张,目光如剑芒射向小六。
“我为什么要留下银线草?你明知道我自不愿被你带走怜儿……”小六哂笑,瞳色幽蓝。
凤熙一叹,“此事我也曾这样问过我自己,总觉推断到这里便说不通——直到三年后你找到了杭州来;直到怜儿亲口告诉我,说你的人早已暗自渗透进杭州来,要我加倍小心!”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你为何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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