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对了,恭喜姑娘。”清笛倒是没惊没恼,反而一笑转身,“姑娘已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么我便走了。”
“你站住!”少女方才的盛气仿佛被猛地刺破,只急着阻拦。
“我若是男子,英俊些儿的,姑娘这般的怀春少女拦阻着,还有情可原;既然知道了我跟你同样都是女子,姑娘又何必苦苦拦着?”清笛好笑逗那少女。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样儿了,你非要先自强撑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儿来,想让人忌惮;实则这却反倒更早暴露出你内心的薄弱。若不是自己心底先存了忌惮,又何必要这般早早就武装起来?
少女越发光火,“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清笛!”
清笛这才心头一震。原来对方根本就是针对她而来。
“是我。”清笛明白躲藏亦无用,“姑娘从何得知?”
“哈,果然是你!”那少女笑着,眸子里却猛地泛起泪光,“我说他干嘛非要心心念念来杭州,原来果然是你在这里!”
清笛秀眉紧蹙……这般的语气,已经能够说明太多。刚刚料理了凤熙与沈姐姐那边的事故,这边随即又出现这样一位少女。果然人生如戏。
“我早就知道你!”少女冷言,“青楼女子,将自己的初.夜闹得沸沸扬扬;我想不知道,都难呢!”
清笛阖上眼帘。这样分明的羞辱,只有一个缘由……
“既然知道我是青楼女子,姑娘又何必动这样大的气?不值得吧。青楼女子原本就是这样的,以姑娘聪慧,难道不知?”
“你既然明白自己下.贱,便不要再想着勾着他!他又岂是你配得起?”少女愠怒。
“姑娘慎言。纵然青楼女子身在下.贱,但是却也可以心比天高。原本我并无心要勾着谁,可是我却也有逆反之心;姑娘越是这样说,说不定我反倒转念想要勾着他了!”清笛面上不见一丝怒色,反倒越发笑得耀眼。
想反击敌人么?该如何面对敌人肆无忌惮的攻击?便笑给她看,让她知道她的攻击半分都打击不到你,那么她自己的挫败感就足以击溃她自己。个中道理,早谙媚心之术的清笛,自然熟可生巧。
“你!”少女果然中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不要脸!”
“青楼女子倒是也会制作面具。姑娘想多要一张脸么?我倒是可以帮姑娘制备一张。至少,也可为姑娘遮遮这一头一脸的红。”清笛反唇相讥,转身便走。
到了门边霍地转头过来,“这间酒肆,如果只当做你们南下游玩时暂居所用,那我便不多说什么;倘若他设立此处,又是想要效仿当年攻破霸州所使用的计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从今日起,我会小心盯着你们这里,倘若有一点为害我大宋安危的地方,你们便等着俯首就戮吧!”
“这句话本是我要对他说的,既然他不在,我便说与你听。姑娘,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你家中是多尊贵,但是记着一句话:这里是大宋天下,容不得你在别人家地面上撒野!”
“清笛,你!”那少女气得浑身颤抖。
“该说的都说完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清笛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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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大街上,迎着初起的晨阳,清笛这才吐出胸中的浊气来。
心却更深地沉了下去……
早知道他身边有人,从最初看见那把镶金角梳便已猜到。可是当一切印证了猜想,才知道自己的心竟会这样疼。
唯一可以略作欣慰的是,小六冒险潜入杭州,那少女竟然也胆子大地敢于跟来。或许就是为了护着小六、从旁相助吧。若非如此,她方才便不会受那少女这多窝囊气!
他既走了,她也终于可以安心。
清笛沿着街市走向南山禅寺的方向去。道路既远且长,清笛心底缭绕起层层迷惘:护送走了小六、安顿好了凤熙与侯府,可是她自己的未来,又当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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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施主,今日依旧不肯见公子一面?”
禅堂寂静,清笛穿了青布僧袍,面色宁静。知客僧又一如往日般走进来稽首相问。
“自然要相见。”清笛回礼一笑,“南山禅寺既然是公子的家庙,倘若民女不肯见公子,反倒让阖寺长老为难。”
“烦劳师父便去回了公子吧,说民女在禅堂等候。只是这后院的禅堂只是预备给女眷使用的,公子独身而来恐冒犯了神佛;便请他偕女眷同来吧。”清笛淡若雏菊,面上无波无澜。
知客僧也只能轻叹一声,回到外间去禀明了凤熙。
凤熙捏住腰间玉笛,沉默良久。那月白的穗子在风中摇曳多时,凤熙终究一笑,“隔壁院落的禅房,此时还空着吧?”
她不说不见,却要他带着沈婉娥同来。她以为必能难住他,却也小看了他。就算见不得她,便守着她吧。天涯咫尺,咫尺天涯,全在人一念之间。
知客僧忙应着,“正是。此处本为侯爷府专用的院落,与别处不通。这左右的跨院,倘若公子和府上的人不来住,便永远都预留着。”
“那我便也住下。”凤熙转头遥望清笛所居的清净院落,“这些年我的杀伐也重,正想着何时该住进来,好好斋戒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便选了从今日始吧。”
“公子……”知客僧略微为难。
“放心,我必不叨扰于旁人。只静静住几天,你拣一卷《楞严经》与我,我只静心抄经便罢。”凤熙清净自在而笑,白衣不染尘。
“公子与女施主,倒都是一般固执的人。”知客僧带着小沙弥离去,不由得低声叹息,“若不放下,必然一生为之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