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江,君玉迎回第二军主,三人一起回到战神军内,徐秋生怕第五军主赶上来,命令一行人快速行进。
百余护卫明枪健马,日夜奔行,来到野马荡。
野马荡是百年之前,浚河改道后留下的宽阔河地,土壤肥沃,靠近浚河,本是一片农牧极佳之地,可惜位处人神交界,迁居人民饱经战火折磨,苦不堪言,后来渐渐人烟稀疏,无人居住。
百十年间无人踏足的荒地穷壤,芦苇遍地,野鸭,水鸟,角鹿,羚马更是随处可见,可惜公主行在移驾,三十万护卫军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烧荒,割草。
往昔草长莺飞,蛙声一片的自然野景消失无踪,只有残余的灰色烬地,鹿骨马尸诉说往日盛况。
泠花公主身为神皇至亲,出身却极神秘,在她未长成期间,所有消息都被严密封锁,以至神族内千百贵族首次听到有关这位公主的情况时,都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但是神皇御口承认,第二军主全力支持,不由得各族贵族不信。
这还不是第一件惊人之事,这位公主殿下从神皇宫现身时起,就插手朝政,据说神皇对其无比宠爱,处理各族事务时都把她带在身边,对其要求无所不从。
最著名之事就是废立第十九序列军主,原十九军主行事孟浪,在族内酒宴上说:“我本欲款待神皇亲眷于内庭,但有那泠花公主,就弃了此念头。”当时所有神族都怀疑泠花公主是神皇私生女,故借用传言嘲讽邻族私生子弄权之事,不想被公主得知,一句:“梦中遇恶鸟,直落南天域。”年轻的公主殿下哭到父皇身边,神皇就命人废黜十九军主,改立新人,神族大哗,无人不对这泠花公主恨惧交加。
今次泠花公主领军南下,也是神皇谕旨,第二军主鼎力相助,才能召集前十军主中的八位,众神族又看到第二军主对泠花公主青眼有加,低等序列再不敢生出任何冒犯念头。
徐秋领着百余轻骑来到连绵军营,银边红旗猎猎招展,满营巡兵无不瞩目,君玉撇撇嘴,带着笑,显然对士兵的恭维极为得意。
徐秋在一边却又感觉不一样,他就像是一把火炬,周围无数奇怪种族都将视线汇集在行军使身上,现在承受着万道目光注视的需求不禁有些气短,忽然对历史上那些千夫所指也不皱眉头一下的前辈深处无限敬仰。
神族内有专门的引路人,迎江先派了士卒前去招呼,徐秋没有享受着目光洗礼太久,就被一堆带着节杖的半人马士兵迎走。
到了公主行在前,看着那凭空而现的巨大宫室,飞檐雕琢,玉瓦祥云,巍峨主殿如巨人一般俯视大地,直触穹苍,高高宫顶青瓦闪耀,拱拱桥梁四面环绕,虽少有雕刻精致之物,却透出庞然大气的雄浑壮魄,直欲人屈膝拜慕这世间奇观。
战神军骑兵走到这里就不能再跟随了,纷纷躬身,拜离元帅,但迎江,君玉依旧跟随在徐秋身后。
一员身宽体胖的眯眼壮汉,挺着肚子站在行在斗拱御门前,看到第二军主到来,眼睛迷得更加纤细,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人是公主带来的五大神皇卫之一,徐秋得玄易风提醒,知道这胖子爱食人肉,喜欢喝活猴脑浆,气力极大,是神族中少数不修神力却能位列顶尖的高手,此人见风使舵,起软怕硬,堪称神族一绝,第二军主曾经教训过他,是故这胖子对董心涯畏惧甚重。
徐秋没有多加理会,对胖怪物封王兀说道:“开门。”
封王兀不敢怠慢,笑得更加殷勤,对身后士兵道:“赶快开门放闸。”
又转身对徐秋说道:“军主大人来的可算不早了,第九军主,第四军主前天可就到了。”
徐秋没有着急进去,随意问道:“除了那两位军主,现如今到的都有谁?”
“第六军主昨日到达,第八军主本来一直在宫内军机阁值守,三日前离开,现今未归,第十军主没有回信,第三军主阵前离去,不知所踪,所以军议大概只差您一人了。”封王兀详细回答,连连未到人员都说了一遍。
徐秋内心想道:那这次军议与会者的决策高层就只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九军主和泠花公主,第四军主素无作为,想来不会对这次军议多加干涉,第六军主却极厌恶第二军主,但对军事一窍不通,第九军主痴恋董心涯,第五军主行事无常,本来存了杀身成仁念头的徐秋新生一计。
军议大会,首先考虑军主,其他辅相参谋都是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也就是说本场军议,只要花言巧语骗过泠花公主,南侵百万异鬼就在自己股掌之上,到时随便几个乱命下来,不愁不内讧火并,想到这里徐秋不禁心跳怦怦如雷,呼吸加重。
直进行在内,早有宫娥侍女带路,迎徐秋进了东首宫房内安顿。
迎江,君玉安置在侧房,徐秋想一人思考,打发两个手下离开。这东首宫房有六个房间,一间后院,摆放物品却极少,徐秋逛遍室内,也只见了书柜,矮桌,古琴,以及一屋子的刀。
露天后院倒是华丽,一株参差海棠树,缠着万滕花,紫罗根,即使在冬日依旧鲜花怒放,沉香阵阵,花朵满堂,阵风吹过,花瓣旋舞,满园中万紫千红,花海如春。海棠树边有一池清水,中间竖着座高高假山,藓苔绿植覆盖其上,假山加下有几朵奇形怪状的喇叭花,样貌极丑,破坏了诗一般的春天意境。
海棠树下有一圆盘石桌,一双圆盘石凳,石桌中心有一道刻痕,细而浅,徐秋就坐在这院落里,欣赏这图景,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叔叔。”
“为何弃剑?”林凡绷着张脸,带着万年不变的神情严厉发问。
“我对不起叔叔栽培。”首席徐秋脸色灰暗,跪在地上。
“为何弃剑?”林凡再次发问。
首席徐秋放声大吼:“学剑何用?救不得同袍,杀不尽异鬼,即使如叔叔一般……”他不自觉哭泣出声,哽咽道:“即使有叔叔一样的神鬼剑术,不照样难觅自在,处处遭挫?”
林凡拎起来徐秋,副剑主黑色眼瞳神色内不知是何等复杂,他扔下首席,看着徐秋沮丧的神情。
“剑士武者,不正是应该知难而上吗?既承剑,必受之,徐秋,你……
你去见林玄静剑主。
我只能当一个剑道传授者,却不是一个好的能叫你懂得一切的学者。
去见剑主,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把你的想法都告诉她。
要是林玄静也拿你没办法,你就……”林凡没有说完,扭头离开。
首席徐秋听完,心内沉重了几分,纯是因为要面对剑主大人而带来的压力。
听说这位林玄静剑主行事无度,随心所欲,荒唐无极,在剑阁内可谓声名狼藉,师兄,师姐们对后辈所说第一句话就是:“防火防盗防剑主。”
这被前辈们提到的“神鬼莫测”的剑主,初入剑阁时就给徐秋心内种下了不可言说种子,现在想到要独自见她,不禁紧张异常,毕竟那时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首席徐秋紧紧握了握手中剑器,好似多了几分勇气,走向剑主所在地——蓝心殿。
湛蓝剑阁修筑在东海一宽阔岛屿之上,河塘水洼,何其之多。时值盛夏,徐秋走在小径上,两边是莲花争放,他虽觉柔美,只是没有心思去赏那荷花。
只顾低头行走,还未过一半,一声清朗大笑由远及近,一人披头散发,身着蓝衣大袍从天而降,她腰间一把金剑,迎着阳光,发出灿灿光辉,这是剑阁剑主才能享有的殊荣,徐秋心念及此,躬身便要参见。
面前女子焦急说道:“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快帮我,不然这小东西可就跑啦!”
徐秋抬头,看见剑主大人双手各拿一尾臂长鲤鱼,双臂环抱,将乌龟夹在手臂胸脯间,眼瞳中笑意盈盈,口角间滴下一串不知是河水还是口水的液体。
那是首席徐秋与林玄静的第一次见面,日头当正,剑主大人的嘴馋脸庞永远留在了首席徐秋脑内。
徐秋一哆嗦,醒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又进入到了首席徐秋得记忆,脑袋有些昏沉,他正要动手,一对芊芊玉手就抚在他太阳穴上。
行军使惊起坐正,才发现身上盖了件紫色锦袍,回头正看到一紫发美女,满脸欢喜凝望着他,热情爱意火箭一样刺穿了他的心底,好像一捧光透过沉沉河水,洒在深渊绝境中,行军使一见之下就沉入其中。
那女子紫发赤瞳,脸色发红像是蜜桃,她见徐秋转头凝视,更加害羞,细语轻声问道:“听闻第二军主星夜兼程,赶来行在,实在辛苦。
我带了美味佳肴,玉酿美酒,不知军主大人有无兴趣与本座共进。”
第九军主,徐秋从眼前美人盛颜里清醒过来,内心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