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报复”了数次后,某橙就像一滩水一样化在石床上,捧也捧不起来了。漓将辟水兽洗好晒干的衣裙拿进来,很贴心的给她穿上,一面拿着她软绵绵的胳膊伸袖子,脸上掩不住一个坏笑浮出来。
某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哎,这衣服好像破的更厉害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辟水兽拿小蹄子和牙齿猛甩衣服的情形……看来它不太适合洗衣服这份工作。透过衣上的破洞,看到自己胸前一片红红紫紫沦丧的印子。
虽然动不了,瞪眼还是能的!凶巴巴道:“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破碎的衣襟处露出的暧昧痕迹,非但没像她那样生气,反而笑的更深了。
哎……败给他了……
就连晚餐的鱼都是漓烤的,更有甚者,就连出去吃鱼,也是由他抱出去的……她也不想让伤员做家务啊,没办法,她实在是走不成路了。哎?不是说这种事男生会比较累吗?为什么到最后趴下的是她,而不是身上带着伤的梨子呢?!没天理!——某女心中悲愤的控诉。
懒懒倚在他的怀中,任他像喂猫一样,把剔净刺的鱼肉喂到她的嘴巴里。夜渐渐降临,黑暗中的山谷静谧幽深,只有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浅唱。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上,谁都没有说话,享受这静静相依的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如轻淡的风一般传来:“这个山谷中,没有猛兽,你不要害怕。”
橙子抿嘴笑了:“你陪着我,有怪兽我也不害怕。”
他没有被她逗笑,声音里忽然浸入了淡淡的忧伤:“如果……我不在,你也不要害怕。”
她忽然听出了什么,惊疑的抬头看他的脸,他的拇指却已在她的眉上轻轻抚过,一阵重重的睡意顿时袭上额头,她努力抵抗着困倦,睁大眼睛,惊慌的嗫嚅出一声:“梨子……”
“这是个小小的催眠术,只会让你睡一觉,醒来时不会觉得不舒服。我的法力已恢复了一半,必须回到临渊海了,那里局势不明,对你来说太危险,我不能带你一起去。锁雾谷很安全,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安心待在这里,等局势稳定了,我就回来接你。辟水兽留下与你作伴。我会令它三个月内不准带你出谷。三个月,最久三个月,如果我没来,你就去找我……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找到我……不准不要我,你答应过我的。”
他的唇柔软的落下,贴在她的上,久久不分开。
她已被睡意抓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渐渐模糊的意识在呐喊:不准、不准、不准丢下我……眼角滑落一滴泪,彻底沉入深深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早晨。她在空荡荡的暖玉床上睁开眼睛,手四处乱摸,希望摸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希望那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然而只有她自己,真的只剩了她一个人。她跳下床,抬脚奔向洞外,大声喊着“梨子,梨子”……直喊到泪如雨下,也只有满谷空荡荡的阳光。她抱着膝,坐倒在地上,脸埋进臂弯中呜咽个不停。
“死梨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准不要他,不准丢下他,还不是丢下我不管了,臭梨子……”
想到他伤未全好,法力也没有完全恢复,这一去危机重重,安危难测,心烈烈的揪痛起来。“呜……不该这样的,我们应该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有危险,都得一起面对,都不应该分开的。我有事的时候你知道陪着我,怎么你有事的时候,就不知道我也想陪着你了呢……自私!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不是!不是!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呜……”
身侧被轻轻的拱了一下。抬起泪眼,看到绿汪汪的辟水兽,它破天荒的没有见到她就来踩她的脚,金色眼睛中居然带着一丝温柔,喉咙里发出安慰的噜噜声。
她的眼睛一亮,眼泪一甩,魔爪一探,揪住了它颈子上的金毛……
“小辟辟!快带我去临渊海呀!”
辟水兽痛得嗷呜一声怪叫,一抬前脚踹在她的胸口,将她滴溜溜踹出好远,然后愤怒的喷着鼻息。她顾不上痛,不折不挠又朝它爬回去:“小辟辟,带我出谷……”
辟水兽猛的跳远,躲开她的虎扑,一阵猛摇头,飞快的跑进山谷深处躲着不出来了。她失望的坐倒在地上。漓临走时说过,令辟水兽三个月内不准带她出谷的,看来想让它违抗这个命令很难。
她站起来,静静呆立了一会,茫然若失的转进了洞中。安静,太安静了,让人心慌。忽然看到离暖玉床不远的地方堆了一大堆陌生的东西。哪里来的?刚醒时她往外跑的太急,以致于堆的小山一样的东西居然视若无睹,都没有注意到。走近前一看,居然是一大堆杂七杂八,有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食物有饼干啦零食啦饮料啦什么的,还有很多件女式的衣服、鞋子和内衣。这是漓昨天晚上到外面搬来的?他大概是抢劫了一整个超市吧!他想的还真周到!
“呸!想的那么周到,怎么想不到我不喜欢这样啊!”她发起了脾气,一边哭,一边把东西丢的到处是。
……到最后,再一样样的捡回来,慢慢的理好。理的时候居然发现还有她习惯用的7度空间卫生巾一大宗。她“哧”的笑了,泪花都甩了出去。把东西都理好后,也累得没了力气,想爬回暖玉床休息一会,爬到床边上,突然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石侧上,那里有刻划的痕迹。那是很久以前为了占有这块大玉石,她刻上去的自己的标志:一个心形里面写了一个“橙”字。现在紧挨着她的标志,又多了一个图案:心形里面一个“梨”字。就像那个西瓜上的刻痕一样。
“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你究竟做了多少事啊!”手指抚过浅浅的刻痕,忍不住含泪微笑。
。。。
接下来的日子,某橙每天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动员辟水兽提前带她出谷。
威逼……不行,它比她要威风的多。
利诱……漓替她储备下的零食的一大半都用来讨好它,它却只管吃,吃了就翻脸不认人。
逼急了她,就想跟它来硬的,后果无非是被它踹翻在地,然后躲到深谷中一整天不出来。
她只能每天躺在潭边的大石上,数着指头算日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也理解了漓的良苦用心。毕竟她只是一个软弱的人类,如果贸然跟在漓的身边卷入混战,定会成为漓的拖油瓶。那种帮不上忙,只能碍手碍脚的感觉,会让她感觉更难过。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想起能驱使水力的默舞,使用威力强大的短剑的月袭公主……哎,自卑啊。如果她也会法术,那该多好,就可以陪在漓的身边并肩战斗,不会因为无能被甩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恩,如果漓能很快摆平临渊海的事,说不定用不了三个月,就会来接她了!说不定,一个月就能来!恩!
一个月过去了……秋渐渐凉了。
不急,她安慰自己说,离三个月的期限还早呢,那些水妖数量太多,很难缠的。
两个月过去了……谷中树木的叶子已黄黄红红一片了。
她心中有些不安了,却努力的压抑着急躁的情绪,告诉自己不怕,应该快来了。
三个月……就要到了。深秋萧瑟的风穿过谷中,叶子几乎落尽。她的头发也长长了,几乎垂至腰间。已是几夜未眠。抱膝坐在潭边的大石上,久久的一动不动的望着谷上的天空,期待着在下一秒,那个展着巨大翅翼的天使一般的人,会出现在云端。
这几天她不再缠着辟水兽带她出谷,而只是静静的等待。离三整月的那天越近,她心中积郁的恐惧就越多。不会出事吧……他会平安的,会来的……
然而她什么也没等到。三个月整的午夜,她换上一身保暖的运动装走出山洞,唤过辟水兽来。
“辟水兽,我们去找梨子。”语调没有波澜,却坚定无比。一对明亮的眸子里,闪着灼热的光芒。
他说:如果我没来,你就去找我。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找到我。不准不要我,你答应过我的。
“我来找你了。我一定会找到你。”她心中默念,纵身跃上化身为巨兽的辟水兽的脊背。辟水兽四蹄蹬踏,足下生雾,仰头长啸一声,跃入深秋蓝如墨玉的洁净夜空。
。。。
黎明到来前,夜色最黑暗的时分,一头巨兽无声无息的降落在海边的沙滩上。橙子从它的背上滑下,俯在它的耳上嘱咐几句,然后步行着走近不远处自家的“甜橙屋小吃店”。
“叩叩叩”,敲门。
“谁呀?这么早就敲门!”里面传来爹爹熟悉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激荡的心情,装出欢快语调:“是我呀!爹爹!”
“橙子!橙子!”爹爹兴奋的声音。
“啊?橙子回来啦!”娘亲惊喜的声音。
屋里一阵忙乱,门很快打开了,爹爹和娘亲衣冠不整的出现在门口。橙子一头扑进娘亲的怀里,撒娇的乱蹭:“娘亲——”
娘亲捧着她的脸端详:“唉,瘦了瘦了!”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
爹爹在旁边含着泪抱怨:“你个死丫头,怎么一去好几个月连信儿也没有?工作再忙也不至于忙得一个电话也不打吧!可急死我们了!”
“爹爹,最近我被公司派到偏远山区工作一段时间,那里没有电话!这次回来也不能久留,车在那边等着呢,一会就要出发回山区了……”
“啊?!”爹娘同声惊叫,“这就走?住一天不行吗?”
“不行的,一车的人都在等,我走了……”嘴里说着要走,手却还紧紧揽在娘亲的脖子上舍不得松开。
“哎呀,不行,这连门都没进呢!”爹爹又生气又难过。
她转身扑进爹爹的怀中抱了一抱:“爹爹别生气,我下一次回家就不走了,一辈子陪着爹娘,好不好?”
爹爹笑了:“说什么傻话,你难道不嫁人了?”
她也笑了,像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把脸埋在爹爹厚实的肩膀上。“我走啦,这一去可能又要好久,不能联系,你们也不用担心,山区那里人很好,很照顾我,你们放心啦。”
“唉,那里吃的饱吗?”娘亲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肚皮。
“吃的饱!那里虽然穷,可是不缺吃!……恩!我得走了!”她一狠心,离开爹爹的怀抱,后退几步,微笑着摆手。
“哎?这就走啊?”爹娘脸上是深深的不舍,“我们送送你!”
“不要了不要了,外面风大,我要快跑了,你们回去吧!”她扭头跑进有疾猛的海风里,长发撩乱。
“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要懂得照顾自己啊……”夜风中,娘亲的喊声被扯的隐隐约约。
“知道啦——”她大声的回答。
跑到辟水兽身边时,已是泪流满面。攀到它的背上,再静静向着家的方向望了一会,擦干眼泪,眼神渐渐变得沉稳果断。
“我们走!”一声令下,辟水兽腾空而起,轻盈跃入无边无际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