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大博弈:中国的“太极”与美国的“拳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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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何时打赢“反恐战争”?

美国对华战略调整取决于美国的全球战略变化。“9·11”后,美国将反恐作为全球战略的第一要务,把主要注意力放在反恐防扩和整治伊斯兰世界上,为此,不仅不再将中国视为主要战略竞争对手,而且还寻求中国在反恐防扩上的合作,中国成了“建设性合作者”,中美关系又有了反恐这个战略支点。然而,反恐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究竟占居什么位置?美国何时能够打赢所谓的“反恐战争”?反恐战争结束后,美国又会如何调整全球战略?对华战略又会相应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一、 美国反恐30年

恐怖活动自古就有,“恐怖主义”一词也早在18世纪法国大革命时就已出现。不过,现代国际恐怖主义却出现于1968年。在这一年,可确认的恐怖集团有11个,暗杀、爆炸、绑架、劫机、炸机等恐怖活动出现了一个高潮。此后,类似的国际恐怖活动愈演愈烈。据不完全统计,在1968至1980这12年间,全世界共发生恐怖事件6714起,共有3668人无辜丧生。 在国际恐怖活动日益猖獗的同时,美国逐渐成了国际恐怖主义的主要目标。这里面的缘由是非常复杂的,既与美国的“世界警察”地位有关,树大招风,也与美国的对外政策有关,美国经常在国际事务中采用双重标准,偏袒一方,压制另一方,特别是在中东地区。当然,在诸多国际恐怖组织中,以伊斯兰极端势力为背景的恐怖组织发展迅速,西方国家成了它们的主要攻击目标,而美国这个西方世界的领袖自然是首当其冲。

在现代国际恐怖主义形成之初,对美国的威胁与影响尚小,所以美国也未给予足够的重视,直到70年代初,美国基本上还没有较为成型的反恐政策。1972年发生的两起恐怖袭击事件促使美国正视恐怖主义问题。这一年,日本“赤军”在以色列洛德机场枪击旅客,“黑九月”恐怖分子在慕尼黑奥运会袭击以色列运动员。慕尼黑事件的次日,即9月6日,尼克松总统呼吁采取措施制止国际恐怖主义。9月22日,尼克松批准组建一个“反恐内阁委员会”研究反恐策略,协调美国的反恐行动。该委员会委托兰德公司研究恐怖主义现象及其可能对美国安全利益造的影响。反恐内阁委员会的成立标志着美国反恐走向机制化,美国的反恐政策初步形成。此后的福特和卡特政府,基本继承了尼克松政府的政策,卡特虽然解散了反恐内阁委员会,但将其职责转交给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协调委员会。

到了里时期,国际恐怖主义针对美国的袭击日趋严重,特别是1983年10月23日美军驻贝鲁特营地遭汽车炸弹袭击事件后,美国在反恐上采取了更为强硬的政策。首先是加强机构设置,1982年4月10日,美国重新明确反恐机构的责任,国务院负责国外恐怖事件,联邦调查局负责国内,联邦航空局负责在美特殊司法权限内的航空事件。其次是加强立法。1984年4月26日,里根向国会提出打击恐怖主义活动的四项法案,即《挟持人质罪的防止和惩治法案》、《反破坏飞机法案》、《提供恐怖主义活动情报奖励法案》和《禁止训练或支持恐怖组织法案》。最后是提升反恐在对外关系中的地位,里根于1983年颁布《关于国际恐怖主义活动的总统特别指令》,将立法、军事手段和制裁(即对支持和进行恐怖主义活动的国家实施制裁,包括武器禁运、限制该国公职人员进入美国、限制美国的技术设备出口以及金融往来等)作为反恐政策的三大支柱。到了这时,美国已经逐渐把反恐与相关的对外政策结合起来,将反恐政策纳入对外政策中。因此,在里根时期,一些与反恐相关的对外政策相继出笼。1986年1月20日颁布的美国总统第207号“国家安全令”提出:美国政府认为恐怖主义是对国家安全的威胁,它将会运用一切合法手段打击恐怖主义,为达此目的,美国将同世界各国合作,当形势需要时,美国不惜采取单边行动。可以看出,此时美国已将恐怖主义与国家安全联系起来。1986年西柏林夜总会发生爆炸事件,造成美军两人死亡、79人受伤。4月14日,美国指控利比亚应该对事件负责,对利比亚进行了轰炸。这是有史以来因恐怖主义而采取的最强烈的措施。与此同时,美国政府还拨款数十亿美元加强对驻在“高危地区”国家的使领馆及军事基地设施的防护。

然而,尽管里根政府如此运用“军事打击”以及“制裁”手段,但是国际恐怖主义并未受到有效的遏制,美国的全球利益仍然不断遭受恐怖主义的打击,经过防护加强的海外设施仍难避免恐怖炸弹袭击。这里面的原因是复杂的。美国的报复性“军事打击”有时并没有充分的依据,这不仅不能震慑住恐怖分子,反倒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国际上的反美势力更加痛恨美国;制裁措施常常是有名无实,而且经常得不到包括美国的盟友在内的许多国家的认可;特别是里根政府时常将反恐纳入到对苏冷战的框架内,试图将恐怖主义当作对抗和攻击苏联的工具。这样的反恐战略策略很难得到国际社会的有效合作。

冷战结束后,由于全球化进程加快以及许多民族、宗教矛盾激化等因素的作用,国际恐怖主义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最为突出的是大规模杀伤性的恐怖主义出现,即恐怖组织追求规模和杀伤率更大、更血腥、更惨烈、更恐怖的效果。比如:1993年2月的印度孟买汽车爆炸事件,几乎同时发生13起小汽车和卡车炸弹爆炸,炸死400人,炸伤超过1000人;1995年的日本东京地铁毒气事件,使十余人丧生,3796人受伤。与此同时,美国与独联体不再是恐怖活动的“真空”地带,独联体地区恐怖活动不断,美国本土及海外目标也不断遭受恐怖袭击,如1993年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爆炸事件和1995年俄克拉何马办公楼爆炸事件。

恐怖主义威胁上升与苏联这个冷战对手的消失促使美国更加重视反恐,将反恐提升到国家安全战略的高度。克林顿政府提出,“恐怖主义是我们在这个全球新时代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之一。”在1994年发表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首次用大量篇幅论述恐怖主义的威胁及反恐措施。 在这样的思路下,美国加大了反恐的力度。除了坚持反恐三原则(不同恐怖分子做交易,不向恐怖分子的敲诈屈服;将把恐怖分子按罪犯对待;美国将与其他友好国家一道通过制裁、政治和外交压力、建立强大的反恐能力等措施来对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施以最大的压力,以阻止恐怖主义的发生)外,美国还采取许多新的措施,包括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反恐防扩,全面调整反恐体制,加强军队的反恐职能,颁布一系列反恐防扩的法律、条例及相关的制裁措施,对“资助恐怖主义的国家”进行经济制裁。从1993年起,美国将伊朗、伊拉克、叙利亚、苏丹、利比亚、古巴和朝鲜七国列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对之进行制裁。

然而,尽管如此,美国的反恐斗争还是成效甚微。这一方面是由于美国对恐怖主义的产生根源、特性仍缺少足够的认识,其反恐政策与以往相比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仍然处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防御状态。美国将敏感地区和国家的“硬目标”严密保护起来,恐怖分子便将目标指向防范措施薄弱的非洲使领馆,于是,美国关闭了一些使领馆,同时拨款加强所有使领馆的防范措施;当恐怖分子把目标转向毫无防范能力的民间“软目标”时,美国就显得束手无策。另一方面,美国在反恐上一直采取双重标准。美国只把威胁本国利益的暴力活动界定为恐怖主义,而对他国存在的恐怖主义威胁则另眼看待,比如不承认中国新疆地区存在的“东突”为恐怖组织,谴责俄罗斯打击本国的恐怖分子“不人道”。美国甚至还出于自己全球战略的需要,纵容、支持、扶植别国的恐怖组织,比如北约武装干涉南斯拉夫内政时,就姑息偏袒它曾认定为恐怖主义组织的“科索沃民族解放军”,美国40多年来“一直在保护和支持右翼古巴恐怖分子”。 美国的这种双重标准政策,严重制约了国际反恐合作。

<卧策尔谈反恐战争与美国对外政策>

问:您怎样评价美国的反恐战争?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吗?美国能否最终赢得这场战争?

答:我想布什将对付恐怖主义的战争定义为战争是正确的。如果你看1991-2001期间,“基地”作为一个组织用了10年时间将自己的力量扩散到世界,包括美国。所以美国已经同它对抗。能否赢得那场战争是另一个问题。恐怖主义是一种罪行,是绝不会终止的,极端伊斯兰势力是绝不会被完全控制的。我想经常有人恨西方,但都没有像极端伊斯兰势力这样。

“9·11”事件震惊了世界,也着实打痛了美国。痛定思痛,美国开始认真反思恐怖主义问题和全球战略。一个重要结果就是美国大大提升打击恐怖主义在全球战略中的地位,将国际恐怖主义列为“首要威胁”,宣布恐怖组织及包庇、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和政府是美国的“主要敌人”,将反恐作为全球战略的第一要务,展开全方位的反恐。同时,美国改变了对付恐怖主义的方式。过去,美国将恐怖主义看成是犯罪行为,主要是用法律手段反恐。“9·11”后,布什很快宣布美国要打一场反恐战争,即要用战争的方式来对付恐怖主义。这就意味着美国要动员全社会的力量的来从事反恐斗争。

与这种战略调整相适应,美国采取了一系列打击恐怖主义的措施。首先是加强反恐机构建设。“9·11”后,美国为适应反恐的需要,进行了重大体制调整,在加强原有反恐机构职能的同时,组建新的机构,全面协调领导本土反恐防卫工作。2001年10月8日,布什签署《建立本土安全办公室和本土安全理事会》行政命令,建立本土安全办公室。次年6月6日,美国政府提出成立“国土安全部”的提案,由该部负责情报搜集和综合分析,阻止恐怖分子袭击,对抗核、生、化及放射性武器,保卫美国本土安全。该提案不久分别在参众两院通过。2002年11月25日,布什在白宫东厅签署了成立国土安全部的《国土安全法》。2003年1月25日,美国国土安全部正式成立。随后,1月28日,布什在国情咨文中宣布,将成立由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国土安全部和国防部等部门组成的恐怖主义威胁协调中心。

其次,加强反恐立法。2001年10月,美国会迅速通过新的《反恐法》,确立情报机构在反恐斗争中的重要作用,理顺各情报机构的相互协作关系,扩大情报机构的权力。《反恐法》确定了中央情报局局长对各情报机构在情报搜集工作上的主导地位;中情局重新获得许多特权,比如,在境外进行“暗杀活动”,可从恐怖组织内部招募、收买线人,有权进入相关的通讯系统和数据库。联邦调查局也获得了不少特权,比如,可以使用监视、侦察、渗透、潜伏、诱骗、暗杀等手段打击恐怖活动,可在事先不提供潜在犯罪活动证据的情况下,监视宗教机构和政治团体。

第三,加强国际合作,建立国际反恐联盟。“9·11”后,世界多数国家及国际组织都对美国表示了同情和支持。“9·11”次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1373号决议,谴责恐怖主义行为,并重申根据联合国宪章进行集体自卫的固有权利。9月21日,美洲国家组织外长启动泛美互助条约(《里约条约》)的集体自卫条款。10月5日,北约启动华盛顿条约第五条款。该条款规定:对欧洲或北美一个或数个成员国的武装袭击应被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袭击。欧洲联盟、欧洲安全和合作组织、八国集团、东南亚国家联盟、亚太经济合作组织等国际组织也都表示支持美国反恐。136个国家表示愿意向美国提供军事援助,89个国家给予美国军用飞机飞越领空权,76个国家给予美国军用飞机着陆权,23个国家同意接纳参加在阿富汗从事军事行动的美军和联盟军队。 与此同时,美国也认识到反恐战争不是一国单独行动就能取胜的,强调“必须通过强大的国家联盟保持坚定的国际反恐统一战线”。为了取得联合国的合作,美国很快表示要补交它托欠的联合国会费。于是,一方面出于各国的自愿,另一方面出于美国的需求,迅速建立起了一个基于联合国安理会决议的松散而广泛的反恐联盟。国际反恐联盟的建立,使打击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出现了新的局面,也使国际局势发生深刻的变化,反恐联盟与国际恐怖主义之间的矛盾上升为国际社会的主要矛盾。

然而,反恐战争虽名曰战争,而且美国确实也采用了战争的手段,但是它毕竟同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不同。恐怖组织是跨国界的,没有固定的疆域,而且活动都是隐蔽的。美国很难通过几个大规模的战役就把恐怖组织消灭掉,美国超强的军事实力在对付恐怖组织上作为有限。再者,反恐战争最终胜利的标志是什么?美国不可能将所有的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恐怖组织消灭干净。而恐怖组织不除,美国就不会真正有安全感,反恐这个第一要务就不算完成。由此看来,美国的反恐战争将是长期的。

<斯莱辛格谈反恐战争与中美关系的未来走势>

问:您怎样看中美关系的发展前景?

答:从历史长时段来看,中美关系趋于越来越好。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中美在朝鲜打了一仗,随后是近20年的对抗。从尼克松访华开始,中美关系越来越密切,越来越成熟。虽然苏联解体后,中美之间出现了许多麻烦,但总体上还是向前发展的。

问:您认为美国在结束反恐战争后会把主要注意力转向中国吗?

答:我知道一些中国人有这种担忧。我认为这没有必要。首先,美国的反恐战争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其次,即使恐怖主义威胁消除了,还有无赖国家、失败国家等问题困扰着美国,这些问题在美国的安全战略中都是排在优先位置上的。

问:您如何评价有些美国学者认为中国崛起后不可避免地要同美国发生冲突的观点?

答:这种理论与现实不符,那是旧现实主义的看法。真正的现实主义(尼克松是典型)是从现实出发,最大限度地维护本国的利益。美国要维持其已有的繁荣和强大,就不应寻求同任何大国冲突,而是同它们合作,借助它们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意图。中国崛起后能否同美国冲突,主要看中国怎样崛起,崛起后怎样处理它同外部世界的关系。如果按邓小平设计的道路走下去,中国不会同美国发生冲突。

问:新保守主义者目前对美国的对外政策影响很大,他们主张采用一切手段在世界推进民主,您怎样评价他们的政策主张?

答:那种主张是错误的。民主不能被移植,而是产生于本民族内部的诸求。布什政府的伊拉克政策是错误的。

<瓦尔特谈美国反恐战争与中美关系>

问:您是现实主义者。根据现实主义理论,您怎样解释“9·11”后的美国对华政策?

答:美国现在处于顾不了非常担心其他大国对手的境地。现在也没有这样的对手。美国的军事实力是其他大国的总和。美国还在研发先进武器。这使得美国能够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全球性问题上,比如恐怖主义。“9·11”后,我们更加认真对待恐怖主义。对美国来讲,可能有更糟的事情发生,这并不仅仅在于有可能再次遭受恐怖袭击,而是基地组织有可能掌握大规模杀伤性武器。“9·11”可能算是一场小灾难。美国要尽其所能减弱或消除那样的问题。从美国的角度说,一个好事是,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赞成美国的这种政策。绝大多数国家都不喜欢跨国的恐怖分子。它们是美国的问题,也是世界其他部分的问题。尽管我们可能同巴基斯坦在某些问题上、同日本在某些问题上、同德国在某些问题上、同中国在某些问题上有分歧,但绝大多数国家的政府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北京不喜欢基地组织同中国的分离主义运动合作,俄罗斯也不喜欢车臣同基地组织的合作。美国肯定会得到世界其他部分的合作,因为这是利益并行的领域。

问:反恐战争何时结束?其最终结果是什么?如果结束了,对中美关系会带来什么影响?

反恐战争何时结束?它会对我们两国未来20年的关系会带来什么影响?现在不好说。可以明确的是,即使基地组织被消灭了,在世界很多地方仍然有恐怖主义。我们要设法对跨国恐怖分子施加真正的压力,切断对他们的可能的支持。这个问题不会消失,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是可控制的。面对相当严重的非国家威胁,大国间的冲突趋于减弱。

问:反恐战争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吗?

答:“9·11”后对此有许多讨论。我想,美国总统决定称之为战争,是作为一种取得公众支持的办法,或许是想取得他们对反恐行动所涉及的困难以及可能引起的牺牲的理解。不应给基地组织太多的尊重。不要把他们看成是勇士、战士,而是要把他们看成罪犯。那是一场反对国际违法者、恐怖分子的运动。你不要尊重他们。需要从事的活动绝大多数都不是军事的,而是情报工作和警务工作。在少数情况下,动用美国军事力量去对付恐怖主义是必要的,特别是当你在国外活动的时候。但是绝大多数时间,它不是需要采用军事行动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战争是描述反恐行动的错误词语,特别是用战争的称谓来召集支持力量时。

<何汉理谈反恐战争与中美关系>

问:您怎样看美国反恐战争对中美关系的影响?

答:有两种方法来回答这个问题?一个是问我们自己,每个人都投入到了对恐怖主义的战争吗?如果每个人都走开,那它不可能结束。所以那是一个很长的时期。但是,当美国在反恐战争上足可以放松的时候,它将把注意力转到中国,这种可能性是很高的。

另一个是,如果你观察一下何时美中关系实际上开始好转的,你会发现,它实际上不是在9·11之后,而是之前。基本上,EP—3事件是个十字路口,当两国开始将他们看成是战略竞争关系时,会发生什么。还有,转到台湾问题上。在1995、1996年之后,中国开始建立针对台湾的武装力量,美国要看看接下去会怎样。它的飞机越来越接近中国的领空,试图将他们向后推。那是一种竞争,军事行动随时可能发生。那就是2001年4月发生的事。布什政府和中国政府认识到,这些表明了战略竞争的危险。然后有一个从战略竞争到战略合作的政策变化。所以,我认为,即使没有反恐战争,你也看到了两国要避免冲突,推进合作愿望。所以,我不知道现在的中美关系在多大程度上依赖反恐战争。

所以有两种不同的方式看这个问题。

问:那么您是不是认为,“9·11”对中美关系的影响不大?

答:我想“9·11”对推动中美关系起了重要作用。问题是,它是暂时的作用。换句话说,其他方式将取代它。我同意,“9·11”、反恐战争把两国拉到了一起。但我还是认为,中美关系好转是某种在“9·11”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情。所以,“9·11”不是唯一的原因,也许它是最重要的。

<季北慈谈美国反恐战争>

问:您怎样看反恐战争?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吗?

答:这个词有许多意含义。有些人批评总统用那个词,因为那等于说战争是按常规理解的那种东西,要有结局,有明确的敌人。在美国历史上,一说打仗的战争,要有输赢,要击败敌人。美国在这方面是成功的。所以用战争这个词,会使人产生一种预期,一种信念,我们要赞成并赢得什么东西。但是明显地,恐怖主义的历史告诉我们,它不是我们能赢的东西,而是你可以控制某种东西,你可以削弱它,或驱赶它,威慑它。但是与通过和平协定来赢,就像二战击败希特勒后那样,是不同的。

我想,中国人应该认识到,美国很可能在可预见的未来,5-10年,或者更长时间,继续将巨大的资源投入到反恐上来。并且美国会比现在更经常地运用物质力量,人们会更多地在世界各地看到美国的军事力量。美国会更多地用军事力量击败、威慑或削弱那些反美的安全威胁。

我关于美国的另一观点是他们走向战争的动机。历史地看,美国人赞成针对问题征兆的解决方案,而不是针对问题根源的。对引起问题的根源,如贫穷、征服、愤怒这样的政治和经济问题,美国作为一个国家,认识这些问题、快速而有效地处理它们的能力是弱的。相比之下,运用武力的能力较强。

问:有人说,反恐战争对美国来说是一种进行战略扩张的工具,您怎样看?

答:可能有一些美国人有大视野,要建立美利坚帝国,并相信通过扩张、实行全球反恐战争,我们也能扩展美国的政治影响,通过某种方式改变一些国家,使其转为亲美。那是可能的。但我不认为所有美国人都这样想。再者,那是个历史现象。美国人能很快赞成在国外动武,但重要的是快。当美国在国外的军事介入时间拖长,美军的伤亡会增大,当美国人看不到国外军事介入的结局时,他们就失去了支持。所以,也有制约帝国说的力量。美国是个全球性力量,历史地说,这不是正常状态。历史地说,美国曾是孤立主义的。对美国来说,存在着不确定的东西。这个国家有很多人不支持它成为全球帝国,那会以很多钱、生命、财产为代价。所以,我认为,你将看到,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成功后,我们控制、削弱甚至于摧毁了在美国的恐怖主义威胁。我想你将看到,美国人会撤回来。

<萨特谈反恐战争对中美关系的影响>

问:您怎样看反恐战争对美国对华政策的影响?

答:美国将要把恐怖主义、伊拉克战争、安全放在优先位置上。我想它对中国应当是好事,因为美国现在不再关注中国。那些问题都是大问题,它们的解决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同中国对抗的意愿会是低的。他们可能会同中国讨价还价,会对中国做出反应,但是我不认为他们会盯着中国。这是现实主义的看法。有好处也有坏处。挑战中有机遇。

<马若孟谈反恐战争与中美关系>

问:您怎样评价现在的中美关系?哪些因素在影响中美关系的发展?

答:目前的两国关系确实不错。最主要因素是“9·11”。它促使中美接近,在许多领域合作。我想人们都会同意这样的观点:反恐有助于中美关系改善。此外,在反核扩散上,中美在朝鲜也有合作。这个问题在未来2-3年内都会是个热点。

当然,中国还成功地改善了同周边许多国家的关系,同澳大利亚的关系,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同亚洲国家的关系,特别是同印度的关系。中国同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同时改善。

<麦克法夸尔谈中美关系发展前景>

问:您怎样评估中美关系走向?反恐战争结束后,或者中国变得强大后,中美关系是否会出现麻烦?

答:美国对国际关系的态度在“9·11”后确实有非常重大的转变。其结果是美中关系受益。当然,中国军事力量正变强大,美国政府中的一些人已发现将来的发展趋势,这也是事实。只要台湾不实际上采取独立步骤,中国政府应当感到满意。美中关系在20年内应该没问题。但是美中关系是一个很困难的双边关系。一方面,所有的美国政府都要同中国共处。但是另一方面,中美之间确实又存在许多问题。第一个是台湾,第二个对双方来讲都重要的问题是西藏。西藏问题处理不好也会影响中美关系。

二、搂草打兔子

“9·11”后的国际反恐合作和美国的反恐战争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支持恐怖主义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被推翻;曾为“9·11”事件喝彩的萨达姆成为美军的阶下囚;一向同美国作对的利比亚卡扎菲政权向美国服软;“基地”组织被重创;本·拉丹一直不敢公开露面;特别是,“基地”组织虽然多次扬言要再次袭击美国,但美国本土自“9·11”后一直平安无事。但是,国际恐怖主义问题并未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欧洲、东南亚、中东、南亚地区的恐怖袭击事件有增无减,美国国内时常遭遇恐怖袭击的警告,美国人仍生活在恐惧之中,世界各国也仍然在恐怖主义的困扰之下。

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同美国的反恐政策有关。遭受“9·11”重创后,美国朝野虽然对美国的反恐政策和全球战略进行了反思,但是美国却与世界其他国家有明显不同的认识。美国认为,恐怖主义之所以把美国作为主要攻击目标,主要是因为美国是民主世界的领袖,国际恐怖主义和与之密切相关的宗教极端主义仇视“世界先进文明”和自由民主价值观,而美国是这种文明和价值观的坚定捍卫者,自然就成了它们的仇敌。美国还认为,产生恐怖主义的主要根源是伊斯兰极端势力,而不是许多有识之士所说的贫困。一位美国驻华大使馆的高级外交官分析道:如果论贫困,黑非洲地区要比中东伊斯兰国家贫困得多,但恐怖主义却主要出自伊斯兰国家,而不是黑非洲。美国还认为,“制度衰败和腐败”也是促使恐怖主义滋生的重要因素,因为它们会使弱小国家很容易被境内的恐怖主义网络和贩毒团伙所利用。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美国将反恐战争的打击对象首先锁定为阿富汗。当然,阿富汗塔利班政权确实与本·拉丹的基地组织有着密切联系,是基地组织的庇护者,所以推翻塔利班政权,摧毁基地组织的藏身之地,有其合理性一面。但是,恐怖主义的存在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9·11”之后有人提出,不公正是恐怖主义滋生的沃土。就在“9·11”当天,全世界死于饥饿的儿童就超过3.5万。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统计数字表明,此后每天发展中国家都会有同样数量的孩子死于饥饿。 虽然处于绝境的贫困者不一定必然采取恐怖主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制造“9·11”事件的恐怖分子本身也不一定是穷人,他们也不代表全世界穷人的利益,但是国际贫富鸿沟的存在却使得恐怖分子找到了从事针对西方发达国家的恐怖暴力活动的动力和借口,以为这种行为会得到众多穷人的共鸣、赞成和支持。英国首相布莱尔在一篇讲话中说:“‘9·11’事件使这样一个幻想破灭:西方可以过自己美好的生活,无需顾及世界其他地方的状况。” 这话很有见地。试想,在全球化时代,发达国家怎么能够在严重的贫富鸿沟面前过安稳的富裕生活呢?从美国对恐怖主义的认识来看,美国的反恐政策仍然带有治标不治本的性质。

对国际反恐事业影响更大的还是美国的全球战略。“9·11”事件虽然促使美国调整了全球战略,将重点转移到反恐,但是美国并没有放弃维护霸权这个最高目标,而是将反恐与维护霸权有机结合起来,在反恐的同时,美国趋机扩展自己的军事实力和战略利益。美国加紧实施国家导弹防御计划、退出《反导条约》、大幅度增加军费,进一步拉大了同其他国家的军事实力差距。美国还借阿富汗战争之机,实现了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不过,毕竟“9·11”后初期,恐怖袭击给美国造成的伤痛仍剧,美国举国上下对恐怖主义是同仇敌忾,恐怖主义是美国的“首要威胁”还是比较广泛的共识,所以这时美国的对外行为还是以反恐为主,维护霸权则是处于辅助地位,即“搂草打兔子——带捎的”,如果扩展战略利益与反恐目标不悖,就乘机行事,如果与反恐目标相悖,就从反恐大局出发,暂时搁置推进霸权战略的举措。

<白瑟维奇谈反恐战争与美国对华战略>

问:美国是否希望所有国家都仿效美国的价值观?

答:我们只关注与我们相关的国家。当布什刚当选时,他提升中国问题。当克林顿1992年任总统是,他也说中国是个问题。对克林顿和布什来说,很容易在“9·11”前漠视中东国家不是民主的。因为中东的石油对全球经济是重要的。我们不在意它们是不民主的。但是,“9·11”的劫机者来自于这些中东不民主的国家。突然,中东成了我们的价值观问题优先关注的对象。中国威胁突然变得不重要了。因为恐怖主义威胁是真实的。所以,从很多角度看,只要全球反恐战争继续进行,而反恐战争又需要在中东地区政治变化上付出努力,我怀疑中华人民共和国将成为美国战略关注的第二对象。我们有一条大鱼要煎,我们现在有一个比中国还大的问题。我自己不相信人们在上世纪90年代所谈论的中国威胁,那大大夸张了。但是你知道,曾经存在着将中国看作下一个超级大国并将之选为正在出现的竞争者的建议。如此,不可避免地存在某种美中之间在亚太地区争夺主导权的大竞争。但是我认为,现在只要反恐战争在进行,我们就不会听到那种论调。那不意味着对外政策建议中的那种观念完全消失了,那只意味它是第二位重要的事情。

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如果说阿富汗战争前后,美国借反恐之机推进霸权战略是“搂草打兔子”的话,那么美国后来的表现,特别是伊拉克战争表明,美国在处理反恐与维护霸权的关系上,已经将维护霸权放在了主要方面,反恐虽然还是第一要务,但完全服从于霸权战略的目标。随着反恐战争的进行和美国国内安全形势的好转,以及“9·11”伤痛的减缓,美国国内不仅出现了反对继续进行反恐战争的声音,而且美国政府的政策也越来越明显地带有推进霸权战略的味道,而反恐的成份相对减少。

就在“9·11”后国际反恐联盟刚刚形成不久,美国就试图将之改造成由美国主导的“志愿者联盟”,使联合国的作用边缘化。2001年9月21日,布什宣称:美国要“凭借其建设伙伴关系和投射力量的独一无二的能力”,负起“领导打击全球性恐怖主义组织的斗争”的责任。摆出了当然不让地要充当国际反恐联盟盟主的架式。而按常理,联合国安理会应当是国际反恐联盟的核心。不仅如此,布什还要求世界各国做出选择,“要么站在美国这边,要么站在恐怖分子一边”。这完全是强迫世界各国接受美国的领导,因为鉴于恐怖主义的反人类、反文明性质,世界上凡是追求进步的国家都不可能“站在恐怖分子一边”。很明显,美国是在利用反恐之机来扩大自己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加强它的“领导权”。到了伊拉克战争时,美国在取得联合国对伊动武授权无望的情况下,便撇开联合国,在仅有30几个国家表示支持的情况下,发动了对伊战争。美国以“志愿者联盟”取代了以联合国为基础的国际反恐联盟。

在确定反恐战争的打击对象上,美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根本不顾反恐联盟其他成员的立场和利益。2001年1月,布什在“国情咨文”中提出伊拉克、伊朗和朝鲜三国是“邪恶轴心”,随后便把打击的目标锁定为伊拉克。从反恐战争的角度看,布什政府所提出的几项理由都有些牵强。说萨达姆政权与恐怖组织有联系并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并未拿出有力的证据,而且美国不愿再等待联合国武器核查委员会的进一步核查结果。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另一个重要理由是推翻独裁的萨达姆政权,在伊拉克实现民主。从新保守主义的理念来看,这是符合逻辑的。新保守主义认为,以反西方为主要目标的国际恐怖主义滋生的最主要根源是中东伊斯兰国家没有实行民主制度,所以解决恐怖主义的根本途径是在中东推进民主,对伊斯兰国家实施民主改造。然而,中东的许多伊斯兰国家都不民主,而且有些国家如沙特阿拉伯,在民主上比伊拉克、伊朗要差得多,但是美国却执意要攻击伊拉克。如果联系美国的霸权战略,就不难理解美国发动对伊战争的真实动机,那就是:拨掉伊拉克这个中东反美钉子户,进而使美国更有效地控制中东这个战略要地。

美国以反恐为名推进霸权战略的另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大幅度扩充军事实力。按说,美国拥有超强军事实力,用来对付恐怖组织是绰绰有余,甚至有“高射炮打蚊子”的味道。而且“9·11”事件的制造者根本没有使用任何先进的武器。然而,美国军方却以“如果恐怖分子掌握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用之袭击美国,所造成的损失会比‘9·11’大上百倍,甚至上千倍”为由,积极扩充军备。美国不仅加快实施国家导弹防御计划,而且还在2002年《核态势评估报告》中提出要发展新型低当量小型化核武器。在这份核态势评估报告中,美国不仅将所谓“邪恶轴心”、“无赖国家”,而且还将俄罗斯、中国列为核打击对象。美国高官还表示,美国将不再遵守1978年做出的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的承诺。

种种迹象表明,阿富汗战争后,美国在处理反恐与维护霸权的关系上已经将维护霸权作为主要方面,反恐成了美国对外进行扩张、用兵的借口。美国的做法大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味道。美国的这种战略策略,必然会引起世界其他国家的疑虑,甚至抵制。伊拉克战争中,法、德、俄协调行动,强烈反对美国对伊动武,其他许多国家也都表态反对战争,并不是因为这些国家不支持反恐,也不是因为它们同情萨达姆政权,而是它们洞见到了美国的推进霸权战略的意图。

当然,毕竟恐怖主义对美国的国土安全构成了现实的威胁,美国还是要反恐的。问题是,美国借反恐之机推行霸权战略,损害了国际反恐联盟的合作基础,而没有国际合作,国际恐怖主义问题是不可能得到有效解决的。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特罗夫特批评布什政府的反恐政策,认为照这样打下去,反恐战争要打200年。

也许,美国并不期望真正打赢反恐战争,如果反恐战争结束了,美国推进霸权战略就失去了反恐这张挡箭牌。布什在2004年总统竞选中的一次“失言”可能道出了他的心声。在8月30日全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一个访谈节目中,布什宣称他认为反恐战争将是一场长期而持久的战争,当被主持人问及“我们能打赢这场战争吗?”时,布什竟然回答“我想你赢不了”。

从美国实用主义的传统来看,推进霸权战略在反恐战争中居什么位置,或者反过来,反恐战争在推进霸权战略中居什么位置,完全依美国对形势的判断和对不同方面利益的取舍而定。如果美国认为传统安全威胁在上升,其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威胁,美国可以随时宣布反恐战争的结束。美国也可以找到一个标志性事件作为反恐战争胜利的象征,如抓住本·拉丹。

总之,反恐战争所持续的时间和胜利的标志是弹性的,完全可以由美国的主观意志来决定。美国可以将反恐战争长期地打下去,也可以随时宣布取得了战争胜利,何去何从,全凭美国全球战略的需要。

<谢淑丽谈美国反恐战争>

问:您认为反恐战争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吗?

答:是真正的战争。美国公众仍然关注反恐。美政府重视公众舆论。皮尤中心民意调查显示,美国公众仍然看重反恐。

问: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那战争的最后结局是什么,美国能把恐怖分子全杀光吗?

答:很多人认为,伊拉克战争实际上使恐怖主义问题更严重,而不是好转。比如中东以巴冲突就更严重了。所以,反恐战争将是一个持续很长时间的战争。或许,美国应该学习更好的反恐方法。我的看法,反恐战争不会只是一场战役。赢得战争的标志是美国不再受恐怖主义的威胁,或者使威胁减弱到可控的程度。我们可能会长期遭受恐怖主义的威胁,这取决于美国同其他国家在反恐上的合作,在金融领域、治安和安全措施上。也许各国会达成某种协议,采取共同的军事行动去摧毁恐怖主义的根据地。许多国家都是恐怖主义的受害者,比如,巴基斯坦就受其害,中国也受其害。

布什政府应该学习。它做得并不太好。

问:有人认为,反恐战争只是美国推进地缘战略利益的借口,特别是伊拉克战争,您怎样看?

答:有这方面的因素。有证据表明,在“9·11”之前,布什政府内就有人提出要推翻萨达姆政权。但我个人认为,伊拉克战争是个错误。

问:直到目前,美国在伊拉克仍未找到WMD(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您怎样看这个事情?

答:我相信伊有WMD。民主党政府也认为萨达姆有发展WMD的计划,不只是共和党。只是可能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比如叙利亚,或者被秘密销毁了。我认为,找不找到WMD并不是太重要的。问题是威胁到了什么程度,伊拉克的威胁并不是迫在眉捷的。有人认为,这并不是应该选择的战争。

问:有人认为,如果美国真的要解决WMD问题,应该攻击朝鲜,而不是伊拉克。你怎样看?

我们有遏制政策。我们正在遏制朝鲜发展它的核计划。

<斯考特·赛根谈美国反恐战争>

问:您认为,反恐战争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答:美国不可能消灭所有的恐怖分子和组织。反恐战争胜利的标志很可能是消灭那些重要的恐怖组织,如基地组织。